兀良哈輕騎們如潮水般退去,露出了緩坡上的車陣。後金人一看,呦謔,這玩意認識,而且熟得很,這是明國人的車陣嘛。


    雖然明國的廂車換成了勒勒車,你穿了馬甲我就不認識你了?


    這個時候的明國軍隊,戰鬥力低下,完全不敢和後金人野戰,基本是在堅固的堡壘裏防守。萬一在行軍中和後金遭遇,就靠車陣保命。


    人家明國人玩兒車陣,兵力往往是後金的幾倍,弓弩和火器一齊上,躲在車陣後麵射擊,才堪堪擋住後金人的進攻。要是兵力相等,後金人有的是辦法破明國人的車陣。


    現在戰場上雙方兵力差不太多,蒙古人的主力顯然是騎兵,這是抬眼就能看見的。你車陣裏能擺幾個人?


    你以為明國人靠車陣能擋住我們,你們就能?你們得有那麽多弓箭兵和火槍兵才行。這邯鄲學步是不行的,今天讓我們來教訓教訓你,打仗隻學樣子是不成的。


    黃台吉吩咐了幾句,一揮手,五個牛錄應命而去,一千五百人排成隊形,逐步接近車陣。


    車陣後麵有火槍手和弓弩手,後金人是知道的。不過明國人的士兵都是拉的壯丁,訓練很少,沒有能拉動一百五十磅以上硬弓的強弓手,普通弓箭對披甲的重步兵效果很差。


    明國部隊腐敗嚴重,軍械采購回扣吃得多,這火槍的質量就沒法兒保證,不是炸膛就是威力小。後金人和明國人交戰多次,對如何破車陣已經有了一定的心得。


    死兵在前,銳兵在後,頂著弓箭和火槍走到離車陣三十步左右,也損失不了太多。


    這個時候全體轉職硬弓手,一頓密集箭雨壓製住車陣裏麵的火力,趁敵人無法冒頭,一個衝鋒衝到車陣近前,狼牙棒、大掃子一頓猛砸,打開豁口,這車陣就破了。


    後金人按這個打算衝了上來,卻發現蒙古人這個車陣有點兒異樣,竟然沒有弓箭射出來。明國人膽子小,離遠遠的火槍就開火兒,這蒙古車陣裏靜悄悄的,竟然也沒有火槍射出。


    沒受到攻擊總是好事,後金人衝到距離車陣三十步,正要換弓箭攻擊,車陣裏的火槍響了。


    這蒙古的火槍居然和明國的火槍是兩種東西,和後金人自己的火槍是一個品種,威力強大不說,打得也整齊,第一次排槍後金就倒下了二十多人。


    接下來火槍綿綿不絕,一排接著一排,竟然沒有停止的時候。等後金人的弓箭射出去,這邊已經瞬間打了十次齊射,後金人已經損失了二百多人。


    蒙古人沒在車陣裏安排硬弓手,就不需要冒頭射箭,後金人的箭雨對趴在射擊孔裏射擊的火槍手基本沒有效果。


    衝鋒的後金人損失了七分之一,但他們是精兵,並沒有崩潰,正要頂著損失繼續衝鋒,後陣傳來撤退的鑼聲。後金人訓練有素,不問原因,馬上轉身撤退。


    原來後金人派步兵衝鋒的時候,車陣兩側就有大批蒙古輕騎兵衝出來奔射,箭雨落在後金衝鋒的步兵隊伍裏。不過後金人人披甲,倒也損失不大。


    黃台吉還派兩翼騎兵和對方周旋,吸引蒙古人的火力。可是蒙古的輕騎兵後麵,左右各衝出三百端著長槍的重騎兵,己方衝鋒的步兵形不成對騎兵的槍陣,這非吃大虧不可,趕緊鳴鑼撤退。


    這蒙古人的火銃犀利,一次損失二百人,這是在和明國交戰的時候從來都沒有過的情形。


    八旗戰鬥力強,缺點就是人數太少,每個兵都非常精貴,二百人的損失讓黃台吉心頭滴血。衝鋒即使成功,也會損失慘重。又有重騎兵從側麵助陣,這車陣靠重步兵衝鋒是打不得的。


    黃台吉已經試探出車陣的虛實,自己又不是找人決戰拚命的,沒必要頂著巨大的損失攻打車陣。


    蒙古人主力全在馬上,就算頂著巨大損失玩兒命破了車陣,蒙古主力跑了,自己的人白白損失巨大,怎麽算都是不合算的事情。


    後世康熙親征葛爾丹,在烏蘭布通決戰,葛爾丹的駝城就給清軍造成了巨大損失,在清軍有大炮的情況下,都是死傷枕籍,連國舅佟國光都陣亡了。


    最後清軍得勝,也是葛爾丹的火藥不夠用了,那一仗清軍也是元氣大傷。因為是禦駕親征,有勝無敗,拿人命墊也得硬著頭皮打,以十萬大軍打葛爾丹三萬人,才獲得個慘勝。


    現在這種情況,黃台吉沒有炮兵,兵力也不占優,想靠重步兵硬衝車陣,基本上是不太可能成功的。自己的任務隻是試探虛實,和狼騎兵拚命是沒必要的。


    黃台吉臨機決斷,立刻撤退,其實頗為明智。同時讓本陣緩緩上前,接應撤退的士兵。


    兀良哈重騎來得快,轉眼間到了後金步兵的身後,這樣被追殺,難免變成潰退,一個牛錄大吼一聲,三百人轉身斷後,擋住了黑色槍騎兵。


    狼騎兵已經轉移到了車陣中,遠遠立馬觀戰,見黑色槍騎兵衝出,後金敗勢已成,心頭高興。


    他身邊跟著二百精銳衛隊,後金的步兵即使有少數衝進車陣,也會被封堵殲滅,車陣後麵的火槍手持續對敵人造成殺傷,這是個有勝無敗的局麵。


    如今敵人撤退,重騎兵追殺,更是勝局已定。狼騎兵正自得意,屬下提醒他,“不好,北麵有敵人援兵至。”


    隻見北麵煙塵滾滾,顯然是有大批馬隊衝過來了。


    敵情有變,狼騎兵馬上傳令其餘的重騎兵停止衝擊,多殺幾個金兵沒有戰略意義,戰場上不能失了先手,觀察敵情再做決定。


    此時六百重騎兵從兩側殺入戰場,己方火槍手已經停止射擊。重騎作戰,威力全靠衝力,長槍紮入敵人身體,是拔不出來的。刺中一名敵人,也不停留,立刻撥馬從側麵退出。


    斷後的金兵非常驍勇,重騎的刺殺並不是全部刺中,有一百多人反而被金兵反殺。但重騎源源而至,眼見三百斷後的勇士都倒在了戰場上。


    消滅了斷後的金兵,手裏沒有了長槍的四百重騎剩下不到三百,已經失去了衝擊力,正向兩邊退出,還有二百人殺向撤退的金兵身後,驀然發現自己的身後沒人了。


    這戰場容量有限,本來重騎應該是一隊一隊持續衝擊,盡量地殺傷撤退的敵人的,這後續部隊沒上來是什麽情況?這不是貽誤戰機麽?讓自己這剩餘的二百人去追殺一千金兵?


    重騎的兩個百夫長抬頭一看,不好,北麵側翼來了新的敵人,看旗號是奈曼部的,一千重騎咆哮著殺入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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