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二樓,可以大致看到這院中的景象,一進一進的院子向前鋪展開來,很大很深。且可以肯定的是這裏並不是奉花坊。


    裏麵還有很多同她們一般帶著麵紗的女子,有些正在忙著給裏麵的客人端茶倒水。


    看來那馬車夫接得便是這些女子了,自己裝扮差不多他們就誤會了。


    屋子大約有三四桌,都坐滿了熱熱鬧鬧地推杯換盞,當中主座上的老者似乎是主家。


    見到那些侍女端著菜肴魚貫而入,老者笑著問道:“諸位,今日這侍女裝扮可好?”


    “嗯,隔紗貌,月下影,酒中形,似初醒。妙哉妙哉!”其中一位留著八字胡須微胖的男子念道。


    “還是魯大人最雅。”


    “您也來一首。”


    ……


    眾人說說話,吟吟詩,好不愜意。


    另一邊,那於嬤嬤自門外又請了幾位蒙麵女郞進來,坐下彈起了小曲。


    這些客人一邊品聽,還有人起頭吟唱了一番。那魯大人詩性大發,現場譜了另一首詞,附和著唱了起來。


    李珺站在兩邊候著,瞧見趙德丞此刻坐在最邊上,仿佛置身於事外。


    “去,給客人們送過去。”那於嬤嬤讓李珺接了盤子。


    往哪邊先送呢?李珺刻意繞開了趙德丞那桌。


    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錯了,趙德丞的臉色似乎不太好。


    李珺又多瞧了他幾眼,果真是從頭到尾也沒怎麽下箸。難不成自己那日核桃粉放多了?傷到了?


    那日,李珺在酒樓門口見他酒喝多了,遂在旁邊鋪子裏買了些核桃粉加在茶裏。核桃性熱,易上火,再加上大量飲酒,所以趙德丞立刻就開始覺得頭暈了,李珺隻是想誆誆他,教訓一下他那日騙自己吃那什麽藥丸。


    哪知他竟然火氣大得還流了鼻血。


    李珺難得看到他慌神的樣子,現在想想覺得真是解氣。


    這時,外麵蒙麵侍女們又端來了很多盅碗參湯。


    “這是汝窯產的吧?”另一位老者問道。


    “杜老好眼力。”正前方的老者笑道。


    “這釉色泛青,還是上品。”


    “原是去年在汝州特意定製的。”


    “謝相所用之物果然精貴。”那魯大人說著猶如欣賞稀世珍寶一般,不敢觸碰。


    “哈哈,器物本來就是為人所用,來來來,都嚐嚐這銀湯燴。”


    這邊,李珺同另一位侍女到趙德丞這一桌分派那湯盅。正要分到趙德丞的時候,他旁邊男子突然起身,眼看就要把趙德丞麵前的汝瓷湯盅掃到地上。


    說時遲,那時快,李珺立刻伸手去扶,趙德丞也是,兩人正好一人扶住了一邊,湯盅穩穩的又回到了桌上。


    眾人正說得興高采烈,幾乎也沒人看到這驚險的一幕。


    剛才起身的男子卻惡人先告狀起來:“趙大人,怎麽這麽不小心啊,剛才說了這可是汝瓷湯盅,珍貴的很。”


    他是故意的?李珺明顯察出男子的惡意。


    是錯覺嗎?李珺感到趙德丞的眼中也掃過一絲冷意,但是旋即又沒了。


    “多謝陳大人提醒。”


    他為何不說清楚?明明是那男子的錯。李珺奇怪地看著趙德丞。


    中間主桌被稱為謝相的老者隻瞄了一眼又同別人繼續喝起酒來。


    李珺正想著,沒想到那趙德丞突然轉過臉來,又嚇得立刻又退到後麵去了。


    還好,沒有認出她來。


    對了,自己蒙著臉呢。李珺想得至此,稍稍安心了些。


    慢慢地,她變得更大膽了,一會兒在趙德丞麵前轉一圈,一會去端個盤子,果然他都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李珺正暗自竊喜。


    忽然,趙德臣丞旁邊那位陳大人又指著他麵前滿滿的酒杯,問道:“咦,趙大人怎麽不飲酒?”


    “好酒還要品。”趙德丞陪笑道。


    難道是因為她的警告所以他不敢再喝酒了嗎?李珺偷笑。但是這位陳大人似乎在針對他啊?


    “趙大人不要掃興嘛。”坐在主座上麵那位謝相似乎也看到了這一幕。


    “是啊!”


    眾人對他都附和道。


    “喝一杯,來來來。”


    站在一旁的馬延臉色微變:“大人,您不能喝……”


    趙德丞也在遲疑。


    “怎麽?本相敬的酒也不喝?”那謝相聲音也冷了下來,不滿的眼神看似無意地掃過來


    趙德丞端起酒杯,笑道:“怎麽會,相爺知道德丞是最崇敬您的。應該先敬您一杯。”


    老者麵上頓時緩和:“今日難得世子賞臉啊,可惜信王不能一起過來。”


    “是……”趙德丞應道。


    “那世子就代飲吧!”


    眾人都舉起酒杯,趙德丞眼看就要喝進嘴去,旁邊蒙麵的青衣侍女端著的盤子沒拿好,竟然不小心把他的酒杯給碰翻了,酒灑了一地。


    “大人恕罪,大人恕罪!”那侍女蹲身討饒道。


    “無礙。”趙德丞和顏悅色。


    “您的袖子!”馬延提醒。


    趙德丞的袖子上麵也濺了好些。


    “沒事。”趙德丞並不惱火,隻甩了甩就掩了起來。


    “怎麽這麽不小心!”其他有看到了的客人訓斥那侍女,包括剛才那位陳大人:“開不趕快給趙大人重新滿上!”


    “是,”那侍女立刻又端來了一杯。


    趙德丞隻得順手接了去。


    “來,來,大家都已經幹了。”


    趙德丞也麵不改色地一口喝完,又續上一杯,一連敬了三杯。


    那旁邊的陳大人,這才怏怏作罷。


    “爺,剛才那酒……”馬延一時忍不住,還是走到近前。


    趙德丞擺擺手,低聲道:“我喝得是水。”


    馬延雖然奇怪,但是趙德丞看上去並無異樣,他這才放心。


    放下酒杯的趙德丞,目光有意無意地四處搜尋著。


    “爺您在找什麽?”馬延問。


    “適才撞翻酒杯的那個侍女是哪一位,你可知道?”趙德丞小聲道。


    “侍女?”


    原來那蒙麵的青衣侍女給他倒的是一杯清水,新端來的酒壺裏都是水。


    她知道自己不想喝酒?這麽聰明故意裝作不小心撞翻酒杯,怕別人再為難,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但是,哪一個才是剛才那侍女?今日侍女都是蒙著麵,衣裳也一樣。趙德丞有些分不清。


    他記得那一位麵紗格外長一些。


    “這個……”馬延也有些分辨不清。“不若,待會一個個留下來問問?”


    趙德丞一字一句地輕聲說道:“此女是個可用之才,不用為難她。”


    “那是要帶回去?”馬延又問。


    “找到再說。”


    但是,趙德丞最後還是失望了,馬延並沒有尋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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