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月升,暮色漸濃,天地間仿佛被淡色的墨汁渲染過一般。


    秋風漸起,嗚鳴不絕,隨著時間的推移,灰暗的夜色也越發的暗沉,直至轉為宛若濃墨般的色澤,某一瞬,嗚鳴的風聲仿若被掐斷脖子的雞,突然沒有了聲音,而四野一片寂寥,繼而驟雨突臨,滿目的銀線在視野中無限的延伸,瓢潑的夜雨自天空中源源不斷的傾瀉而下,似是要將這入秋以來鬱積的雨水,一次性放空一般。


    坐在窗台上的蘇語月看著被季風攪動得越發磅礴的雨勢,再瞅瞅從圍欄對麵攀延過來的藤蔓,在狂風驟雨下宛若瓢萍的樣子,估計很快就要被掀落下去,畢竟在這樣的天氣下,那看似堅韌的卷須並不足以讓它能夠在窗台上保持泰然的地步。


    舒夏奇怪的看著蘇語月,不知道她為什麽偏愛窗台上的兩株藤蔓,自打進門後,自己都在房間內逛了好幾圈了,都不見蘇語月有半點反應,甚至問她問題也是愛搭不理,倒是眼神炯炯的看著窗外兩株破藤蔓顯得興致勃勃,時不時嘴唇未抿,臉上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讓舒夏看得怒火高漲,卻又無可奈何,拜托,我這麽大個人在你麵前都半天了,你倒是給點反應撒!


    無奈敗退下來的舒夏充分發揮自己不要臉的風格,強行擠占窗台上本就不多的空間後,施施然的坐在蘇語月對麵,被蘇語月嗔怪的一連甩了幾個白眼也不以為意。


    本以為蘇語月多少會嗔怒一下,卻不想人家根本就不加以理會,這讓舒夏感到十分的可惜,在等不到蘇語月嗔怒之時,不成想卻是等來了已經醞釀了老半天的風雨天氣。


    嘩啦嘩啦的雨聲伴著狂風呼嘯的聲音隔著窗戶的玻璃仍不絕於耳,屋內與屋外完全就是兩個不同的世界,相對的,一開始就從一樓牆根往上長的藤蔓在風雨中穩穩的貼服在牆麵上,而自鄰居地界攀延過來的藤蔓則已經開始搖搖欲墜。


    估計覺得已經看得差不多了吧,蘇語月這時候終於收回目光,偏過頭就看見自己本來**在外的腳丫子,這時卻被舒夏攏在身側,還拿身上的外套披蓋著,才要抽回,就被舒夏按住了。


    “屋子裏並不是很冷。”蘇語月嚐試了幾次要抽回自己的腳,但是都被給製止了,無奈之下,隻好這般說。


    “屋子裏確實不是很冷,但是我覺得你的腳冷。”


    聽舒夏這麽說,蘇語月就懶得再反駁,也不再掙紮,舒夏認定的事情,很難能讓他作出改變,就像當初兩人初次經曆過不快後,關係才剛剛融洽,在外婆家,自己的房間裏,舒夏就是以她的房間裏缺少生氣為由,每次隨同張雯雯過去,都固執的給她帶來一小盆綠色盆栽,且都從不重樣,一直到兩人初中住校後舒夏才漸漸消停,以至於這些年來,蘇語月房間的陽台和窗邊,床頭,櫃旁,無一不是充斥著一盆盆植物,而這,還不算那些養在家裏各個角落以及被養死和丟棄的,更多的時候蘇語月都極度無語,家裏都快被植物占領,大有成為植物王國的趨勢了,就這,舒夏這家夥為了找到不重樣的,最後連野花野草都不放過,後來漸漸消停也和實在找不著別樣的大有關聯。


    長大後蘇語月覺得舒夏不應該也不像是做這種不靠譜的事情,在問了一遍舒夏緣由時,蘇語月就絕了以後和舒夏因為事情發生分歧而較勁的想法。


    “當時我就想著和你慪氣,再後來就覺得好玩,然後就是習慣,再然後就是說不清是因為什麽了。”


    瞧瞧,這都是什麽奇葩想法,蘇語月敢說,自己如果還是就自己的腳丫子是不是冷的問題和他爭辯,舒夏這家夥能夠找出一千種理由堅持他的想法。


    窗外風雨越發的狂暴,屋內則越發顯得靜謐,屋子裏雖靜謐,卻並不顯得壓抑,看著舒夏還是那副嬉笑的模樣,仿佛還是他初次不經意闖進自己的臥房時,一副訕訕卻又強裝作鎮定時,故意擺出的嬉笑麵孔,盡管之後因為這個原因,被張雯雯揍了一頓,卻猶衝自己露出豁豁牙。


    那時的舒夏嬉笑中多了分憨態,比之現在完全不可同一日而已,現在他的臉皮可是厚實多了。


    “都在想什麽呢?從我進來後,你就一直魂不守舍一樣,和你說話你也不搭理。”


    蘇語月還是不願說話,盯著舒夏看,越看越發讓舒夏心底裏發毛。


    莫名的舒夏順著蘇語月目光,環視周身也沒發現自己身上有什麽不妥,才要開口問,這下終於是等來蘇語月開口了。


    “這麽多年來,我還真沒發現原來你是長這樣子的。”蘇語月停頓了下,在舒夏狐疑的眼神下,才嗤嗤的笑著說:“有點像晴月說的,長得跟小白臉有一拚,還男生女相,穿上女裝估計沒人能看出你是男生。”


    這就讓舒夏吐血了,長相隨爹媽,長成這樣也是我的錯?舒夏心裏大恨!


    舒夏才要破口大罵蘇晴月那個八婆,沒事盡在那胡咧咧,不想卻被蘇語月一句話給嗆了回去。


    “貌似晴月她也沒說錯,而且……”蘇語月說到這停頓了下來,看著舒夏脫口而出的話被噎回去,一副噎得半死的樣子,就半帶感慨的說:“而且,你別忘了,‘舒小花’這個綽號是誰給你取的?貌似意思也和晴月所說的差不了多少吧!”


    蘇語月話音一落,舒夏的臉色立馬變綠了,目光躲躲閃閃就是沒敢正眼看蘇語月一眼,躊躇著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當初給舒夏取‘舒小花’這個綽號的人就是林曉曉,當初才上初中那會兒,同寢室中,和蘇語月成為上下鋪的林曉曉憑著自己“善於”交際的本領,很快就和蘇語月成了好朋友。而在班級裏自由選擇座位的時候,本來舒夏和蘇語月從小學開始就坐一塊兒的,林曉曉那時候還不認識舒夏,在蘇語月還沒來得及給她介紹舒夏時,就被林曉曉指著鼻子說他,別以為長這張女人臉,就往進女生堆裏擠,看著就已經是個娘娘腔了,別久了真成了娘娘腔,還讓舒夏趕緊讓開,別在那兒占座位。


    然後兩人就開幹了,舒夏給林曉曉起綽號:臉盲女,林曉曉則還以眼色,叫舒夏娘娘腔或者小白臉。


    本來日子就這樣相互吵吵鬧鬧著過也就算了,後來一次班課上,一位任課老師點名要讓一位女生回答問題,不知道是他老眼昏花還是舒夏麵相真太女性化,好死不死的就點中了舒夏,然後班級裏就炸鍋了,而林曉曉哪裏有放過的道理,推波助瀾,公然喊舒夏為舒小花,然後呢?然後舒夏就從此出名了。


    在林曉曉的苦心孤詣的大肆宣揚下,之後的初中三年裏,舒夏就沒少頂著‘舒小花’這個名號在學校裏招搖過市,直至中考升學再加上青春期性別特征明顯,高中階段,舒夏才不用頂著這個綽號過活。,


    “你怎麽突然提起這個了?”舒夏有些奇怪,這都是幾年前的事情了,就是因為當初自己對‘舒小花’這個綽號深惡痛絕,所以身邊除了林曉曉那個女人外,其他人都不敢輕易提起,其中又以蘇語月和夏高高為最,從不在自己麵前提過半句。


    “我是提醒你而已!”


    “啊?什麽意思?”舒夏有點摸不著頭腦。


    “曉曉她不是個輕言放棄的人,尤其是她認定的事,而且,有時候,她比任何人都要來得執著。”


    窗外風停雨收,窗玻璃上雨滴點點,屋內外溫差的緣故,薄薄的霧氣附著在窗戶玻璃內側,蘇語月的手指劃過,濕潤溫涼的觸感自指尖傳來。


    視線透過窗玻璃,屋外燈光的映照在窗戶外側的玻璃上,斑斕的光芒四溢,早先自鄰家方向攀延過來的藤蔓已經徹底被風雨打落窗台,如今枝折葉斷半掛在圍欄上,而庭院中沿著牆麵生長的藤蔓倒是沒多大變化,依然穩穩地貼服在牆麵,曆經風雨看似長勢更為喜人的模樣。


    “哈哈…她現在在澳洲,奈何不了我!”舒夏打個哈哈,隨意的說道。


    “或許吧!”蘇語月有些煩悶,瞅了眼舒夏,不耐煩的說:“希望她回來的時候你還能這麽想。”


    “什麽意思?林曉曉回來?”


    蘇語月沒有回答舒夏這個問題,而是指了指自己床櫃上的包包,說:“以後你別貪圖方便,把手機什麽的都放我包裏,還有,剛才我看你手機了。”


    “哦!我不在意的!”


    “可是我在…”蘇語月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將薄毯往上提了提,說:“現在,拿著你的手機——出去!”


    “聊得好好的你怎麽趕人呢?”


    “我要換衣服了!”


    “哦!”


    拿著手機出了門,舒夏長舒了口氣,點亮手機屏幕,就看見有一條信息在鎖屏界麵上滾動,再看發送人,舒夏就開始覺得頭疼了。


    “怎麽會是嘉琪琪呢?”舒夏一個人自言自語的嘀咕著:“有時間可否相約見上一麵?怎麽就莫名的發了這麽一條信息呢?”


    自從當初被林燁那家夥打了之後,舒夏和嘉琪琪就漸漸疏遠了,這也並不完全是因為林燁打他的原因,更多的是舒夏有意識的避開嘉琪琪


    畢竟,一個女生當著心儀自己男生的麵,卻對另一個男生說對他有好感,在這件事裏,林燁所作出的行為完全是可以解釋的,而舒夏所處的位置就顯得有些尷尬了。


    尤其是舒夏和林燁當時是很好的朋友,且和嘉琪琪關係又很融洽,事情發生後,舒夏算是兩頭遭罪了,兩頭不討好,趁著高二分班,這才勉強把事情應付過去。


    不想現在關係緩和下來,嘉琪琪竟然給他發了這麽一條消息,而且還讓蘇語月看見了,現在不管舒夏應不應承,貌似情況都不太妙。


    舒夏覺著自己現在已經麻煩夠多的了,嘉琪琪不經意間竟然也摻和了一腳,把事情弄得更加的糾結不清了,再想想那個對自己猶懷恨不已的林曉曉,不出意外的話,很快就會應了蘇語月說的那樣,不久之後也會回來,估計到時日子越發的難過,想想舒夏都想哭。


    “‘討厭那個姓舒的。’”嘴裏咀嚼著林曉曉說的那句話,舒夏一臉煩悶,將耳朵貼在蘇語月的房門傾聽,見沒有什麽動靜,才苦惱的撓撓頭,哼哼道:“我就想裝裝傻都那麽難嗎?到現在怎麽還嘴裏念叨不停,知道你要回來了,可是咱們就不能回到從前那樣嗎?哥們一樣其實也挺好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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