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濃。鄒誠一個人開著車,行駛在熙攘的車流裏。


    自從與妻子重歸於好之後,每到周末,宋梓妍都會告知鄒誠自己的活動安排。鄒誠自然不會幹涉妻子私人的空間,但那封匿名的快遞,卻讓他對宋梓妍的行蹤有了分外的在意。


    於是,在這個不用加班的夜晚,他抱著一絲別樣的用意,也想著給妻子製造點驚喜,打算去接宋梓妍回家。


    手機鈴聲響起,來電顯示是紀雅。


    鄒誠臉色平靜地接起來:“這麽晚找我,什麽事?”


    電話那頭傳來雜亂的噪音,隱約能分辨出轟隆隆的鼓點生和歌手尖銳的嘶吼。但,就是沒有人說話。


    “紀雅?是你嗎?”鄒誠微微皺眉,略微提高音量。


    對麵終於傳出紀雅略帶哭腔的聲音。


    “……哥,我想見你。”


    “發生什麽事了?”鄒誠聽出她語氣裏的異樣,“你在哪兒?”


    “孫平舟那個混蛋!”紀雅像是突然找到了情緒宣泄的突破口,哭喊了一聲。


    鄒誠臉色一寒。他沒記錯的話,孫平舟正是紀雅老板的名字,與他曾有一麵之緣,印象算不上太好。


    “你先冷靜點,告訴我你的位置,我去找你。”


    紀雅啜泣了一會兒,報了個酒吧名字。


    鄒誠一聽,竟然與自己的目的地不謀而合,於是微微鬆了口氣,立即道:“你不要亂跑,我馬上到。”


    掛了電話,鄒誠看了看路況,已經離後海不遠了。十分鍾後他停妥車,走向酒吧。


    一進門,他就忍不住皺起眉。炫彩燈光旋轉跳躍,把空間裏每個人都照成虛幻的剪影,震耳欲聾的重節奏音樂充斥耳膜,人聲的喧嘩都被淹沒其間,空氣裏充斥著煙酒的氣味,渾濁而燥熱。


    鄒誠在門口站了會兒,沒有發現紀雅。燈光和晃動的人影對視線的幹擾極大,他隻好走進去,耐著性子慢慢尋找。他一個相貌清雋的單身男人,雖然神情冷肅,但這樣漫無目的地在場子裏梭巡,自然吸引了不少熱辣的目光。


    有穿著暴露的女郎柔若無骨地依附上來,攀著他的肩膀問:“帥哥,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鄒誠冷著嘴角,把對方從自己身上拉下來,腳下絲毫沒有停頓。他轉了大半圈,一路都沒有給過來搭訕的女人好臉色。


    突然,嘈雜的音樂一停,亂舞的燈光也隨之定格。dj對著耳麥大聲嘶喊了一句,於是全場的人們跟著被煽動起來,呼哨聲和喧嘩聲幾乎要把屋頂都掀翻了。


    鄒誠卻根本沒有在意別人為什麽激動。在燈光暫停的一刹那,他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不遠處酒吧一角的那桌給吸引了過去。


    他看到了宋梓妍。


    她一個人坐在那裏,麵朝舞台方向,身前有兩支啤酒。隨著dj的喊聲,她臉上露出明媚的笑意,優雅地鼓掌。


    鄒誠想要走過去,冷不防有一隻冰冷柔軟的手掌從後麵伸過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他“嘖”了一聲,下意識想甩開那隻手,卻在回身時,看清了手的主人。


    紀雅一臉憔悴萎靡,微腫的雙眼在看向鄒誠時才亮起光,沙啞著嗓子喊了他一聲:“哥……“


    鄒誠看她這副搖搖欲墜的樣子,似乎已經喝了不少酒,隻好先扶住她,皺眉道:“找個地方坐下說。”


    紀雅點點頭,帶著他走到旁邊一副空桌旁。台麵上有三隻空啤酒瓶,還有幾瓶開了瓶還沒喝的,顯然就是紀雅先前坐的地方。鄒誠入座,轉頭又往角落那處看了眼,發現這個角度意外地有些不錯,視線雖然有些被遮擋,不過能看清宋梓妍,而宋梓妍卻不一定能看見他。


    正中的舞台上,隨著dj的預熱,酒吧駐場樂手們逐一登場亮相solo,人們的情緒也愈發高漲,已經有人迫不及待地喊著阿霆的名字。


    “來,陪我喝酒。”紀雅把一瓶啤酒塞到鄒誠手裏,自己也拿起一瓶,瓶口湊到嘴邊就要灌下去。鄒誠抬手按住瓶口壓下,肅然道:“喝酒就能解決問題嗎?你先說,到底是什麽事。”


    紀雅撐住頭,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還能有什麽事,姓孫的要我陪他睡覺。”


    鄒誠眉頭又是一緊:“你老板?”


    “嗬,老板……我要不是不想失業,早就炒他魷魚了。”紀雅撥開鄒誠的手,仰頭喝了一大口酒。


    鄒誠皺著眉,沒有再製止她。


    “你知道嗎,他其實不行。”紀雅放下酒瓶就開始吃吃笑起來,“那個死胖子,越是不行就越喜歡玩花樣,被他玩過的女孩子我這幾年見過不少,想不到終於還是輪到我了。”


    “你答應他了?”鄒誠從她話語中聽出端倪。


    “不然呢,我能怎麽辦?”紀雅笑著笑著,淚水又從臉頰上滑了下來,“反正,我這副身體也幹淨不到哪裏去了……”


    鄒誠有些痛心,沉聲道:“你不能這樣自暴自棄。工作還能再找,但這種事情不能姑息。你應該馬上報警。”


    紀雅抬起眼皮看他,哂笑:“說得輕鬆,工作要是那麽好找,還會有那麽多人住橋洞睡大街嗎?要是我一個人也就算了,可是我媽裏還等著我每個月寄錢回去看病,我要是失業,那就完了……”


    鄒誠張張嘴還想說什麽,紀雅伸手抵住住他的嘴唇,眼角還掛著淚,卻笑著說:“好啦,我叫你來是陪我喝酒尋開心的,不要說不開心的事了好不好。”


    像是在呼應她這句話似的,一串華麗的電吉他滑音突兀地撞擊鼓膜,充滿絕望的末日歡愉味道。鄒誠反射性地往舞台處瞟了一眼,眼神忽然一凝,緩緩地把頭也轉向了舞台。


    那個正在台上揮灑自如的吉他手,赫然就是與宋梓妍一起被拍進照片裏的男人。


    紀雅注意到他的目光,微微勾了勾嘴角,傾身伏到他肩膀上,在他耳邊低聲道:“那個吉他手是不是很帥?你覺得,比起你怎麽樣?”


    鄒誠歪頭,與她拉開一絲距離,順勢掃了一眼宋梓妍所在的那個角落,看見她正十分專注地望著舞台方向。


    “他叫什麽名字?”鄒誠故作隨意地問。


    “名字我不清楚。”紀雅聳聳肩坐直身體,繼續喝她的酒,“我隻知道,這一帶的人都叫他阿霆。要聽最high的rock,隻要來這裏就對了。”


    鄒誠從鼻孔裏輕嗤一聲,不發表評論。


    紀雅撫了撫頭發,對著他嫵媚一笑:“你說,我等下要是請他喝酒,他會不會跟我走?”


    鄒誠皺皺眉,麵無表情道:“你沒必要這樣糟踐自己。”


    “為什麽不?”紀雅哈哈一笑,“隻許男人尋花問柳,就不準女人尋歡作樂?”


    鄒誠把桌上剩下的啤酒從她手邊挪開:“你喝多了,別再喝了。”


    “好啊,那我不喝,你幫我喝。”紀雅把手裏還抓著的那瓶往鄒誠嘴上湊。


    鄒誠壓下她的手:“我要開車。”


    紀雅笑著聳聳肩:“你看,你不喝,那就隻能我喝啦。”說著仰頭,一口氣把手上的酒瓶悶了個幹淨。


    鄒誠拿她沒有辦法。他知道她心情很不好,卻不知該如何疏導,於是隻能默默坐在她身邊,想著等她喝夠了,再把她安全送回住處。


    舞台上狂歡式的演出持續了半個小時左右,暫時偃旗息鼓。人們的興奮度卻沒有削減,跟著dj再次放送的舞曲搖擺舞動,氣氛高漲,人也比剛才還要多了。


    鄒誠守著紀雅,眼睛卻時不時望向妻子坐著的那桌。宋梓妍自始至終都是一個人坐在那裏,也壓根沒有人上去和她搭訕,就像是所有人都有一種默契,她旁邊的那個座位隻為某人而留。


    鄒誠心有點亂。舞台上樂隊已經退場,那個阿霆也不見了人影。紀雅已經喝了七八瓶,依舊有一搭沒一搭地同鄒誠說著胡話,似乎還遠沒有發泄夠。


    不知為何,鄒誠隱約有種哪裏不太對勁的感覺。


    忽然,他注意到有人走到了宋梓妍桌旁。


    是個染著雜色頭發穿著緊身背心的小混混,和宋梓妍說了兩句話,然後就毛手毛腳地伸手,似乎是想去摸宋梓妍的臉。


    鄒誠一拍桌子站起來,想過去幫妻子解圍。但還沒等他邁出步子,就見那個阿霆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在了宋梓妍身邊,一腳把混混踹到了地上。


    鄒誠臉色一沉,還是決定過去會會這個人,不料突然被紀雅從背後一把抱住。


    “哥,你不要走,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她伏在他背上,重心一點點往下滑。鄒誠不得不轉回身,半托半抱地架住她,免得她直接躺倒。


    再回頭,卻見阿霆背倚在牆上,宋梓妍正緊緊抱著他的腰靠在他胸前抬頭看著他。因為背對著這邊,鄒城看不清她的表情,但阿霆放在宋梓妍頸背輕輕摩挲的手,卻讓他渾身的血氣都洶湧起來,直往腦門上衝。


    “哥……你抱緊我……”癱軟在懷裏的紀雅正試圖勾住他脖子欺上來。鄒誠一凜,趕緊拉下她的手。這時候他已經有點亂了方寸,再往那邊看一眼,宋梓妍貼在阿霆身上,正試圖脫下他的外套。


    鄒誠拎起紀雅,拖著她就往外走。親眼所見的種種,比起那些照片,更具莫大的衝擊。他根本沒有辦法冷靜地去梳理什麽因果,如果不是因為紀雅,說不定這時候他已經衝上去和阿霆用拳頭對話了。


    紀雅踉踉蹌蹌地被他一路拽著走,不經意地回頭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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