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梓妍已經有很久沒有在酒吧裏被人搭訕過了。


    那個混混過來的時候,她和往常一樣,在老位子上等著阿霆。


    “美女,賞個臉一起喝杯酒怎麽樣?”


    樂隊演出剛結束,酒吧裏喧囂火熱的氣氛還沒有消退,宋梓妍的心情也十分放鬆,於是也就隨便打發道:“不好意思,我在等人。”


    “是不是等我啊?”混混嬉皮笑臉地在她旁邊的空位上坐下,故意挨得很近。


    宋梓妍警覺地往另一邊挪了挪,於是混混得寸進尺,一手搭上她的椅背,一手就朝她伸過來:“你別躲呀,喝個酒又不會懷孕。”


    他的手還沒沾到宋梓妍,斜刺猛地伸過來一條腿,把他連人帶椅子踹翻在地。


    “臥槽尼瑪,找死啊!”混混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氣得臉都歪了,抄起椅子就要砸過去,結果腹部又挨了一腳,稀裏嘩啦撞到旁邊有機玻璃的隔離欄上。


    宋梓妍拉住還想繼續揮拳的阿霆:“算了,別鬧大。”


    阿霆冷淡地看著混混:“新麵孔,不懂規矩?”


    混混捂著肚子站起來,咬牙啐了口:“你哪根蔥啊,跟我講規矩,老子今天就不信了!”


    阿霆一言不發,撥開宋梓妍的手,上前照著混混腦袋就是一拳。


    酒吧裏人聲鼎沸,像這樣兩男一女爭風吃醋的戲碼又是如此常見,根本就沒什麽人給角落裏的這場糾紛投以關注。


    混混反撲過來的時候,阿霆絲毫不擔心自己會擺不平這樣一點都不能打的小角色,直到他看到對方攥緊的拳頭裏彈出的一截刀尖。


    刀指向了毫無防備的宋梓妍。


    阿霆如果足夠冷靜,他可以有一萬種方法在彈簧刀碰到宋梓妍之前把對方打趴下,但這時候,他隻剩下了本能的反應。


    宋梓妍也看到了混混朝她捅過來的小刀,刀身被燈光染成炫彩的顏色,並不醒目,所以她壓根都還沒意識到這會對自己造成什麽傷害,下一秒她就被轉過身來的阿霆抱住了。


    她聽到阿霆“噝”地抽了口氣,然後慢慢鬆開她,靠到了旁邊的牆上。


    那個混混趁機慌裏慌張跑了。


    宋梓妍瞪大眼睛,幾乎是立即就反手抱住阿霆,緊張地聲音都有些發顫:“傷哪兒了?要不要緊?”


    阿霆後腦抵在牆上,垂眼看她急切的樣子,忽然覺得被那個混混勾起的火氣全消了。他微微一笑,用還擱在她肩上的那隻手輕輕拍著她安撫:“沒事。他那種小刀,最多破點皮。”


    “你也知道小刀,當我不會躲啊,充什麽英雄好漢!”宋梓妍扶著他的腰忍不住數落,又著急地拉下他外套的拉鏈,“轉過來我看看,到底傷哪兒了!”


    阿霆抓住她的手:“不用了,真的沒事。”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眼下和宋梓妍這樣的相處情景就是那麽好笑,於是罕見地,他笑得很開心。


    “不行,要是傷口深,必須得去醫院。”宋梓妍不依不撓,“我得看了才放心。”


    阿霆故意逗她:“傷屁股上你也看?”


    宋梓妍瞪他:“開什麽玩笑,他照我臉上來的,能捅到你屁股,那是誰的身高有問題?”


    阿霆輕笑著,舉手投降,乖乖讓宋梓妍脫了外套給她看後肩的傷。


    傷口如他所言,並不大,外套給刀尖製造了一定的阻力,在他左肩後側處留下了個一公分左右長的口子。已經沒怎麽流血了,還餘一點點從傷口往外滲,血漬在他肩頭沾了一小片。


    宋梓妍的心算是放下了,但看見他肩上的血,仍是十分過意不去:“要不還是去醫院吧,萬一傷口感染什麽的……”


    “這種傷,我習慣了。”阿霆從她手裏拿過外套披上,似是因為牽動傷口,眉頭微微一皺,然後又不著痕跡地隱去了,半開玩笑半是認真道,“你要是不放心,那就跟我回去,監督我消毒包紮?”


    宋梓妍卻像是沒有領會他的意圖,頗以為然地點頭道:“說得對,你趕緊回去把傷口處理下。”


    阿霆看著她,像是在靜候下文。


    宋梓妍笑著拍了拍他:“別鬧,我老公還在家等我呢。”


    阿霆微笑,便也當這是句玩笑揭過了。隻是笑意還是慢慢地,從眼底褪了出去。


    紀雅歪在副駕駛座上,神情迷離。涼風從半開的車窗外灌進來,把她一頭短發吹得亂蓬蓬的,看起來尤為憔悴。


    鄒誠車開得不快,不時從反光鏡裏留意著紀雅的狀態。紀雅抬起半闔的眼皮與他在反光鏡裏對視一眼,淡淡道:“我沒事,吹吹風,清醒多了。”


    鄒誠聚攏的眉頭顯出他的心情依舊很糟糕,連語氣也多了幾分冰冷:“以後少喝點酒。”


    紀雅抬手向後捋了捋頭發,不以為然道:“我喝酒,好像也沒礙著你什麽事吧,管真寬。”


    鄒誠忽然像是被點著了一樣,一拍方向盤,怒道:“我不管你誰管你!我……”他張了張口,想說我為了你連老婆都不管了你滿意了嗎,但最終還是刹住了,緊緊抿住嘴角。


    紀雅臉上慢慢化出一抹笑意,這句話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她轉頭看窗外向後飛馳的霓虹燈光,心裏忽然生出一種由衷的愉悅。


    鄒誠單手抹了抹額角,放軟聲音:“好了,別哭了。回家好好睡一覺,工作的事情,我會幫你想辦法。”


    紀雅聞言一怔,下意識抬手摸摸臉,摸到一手濕漉。她像是自嘲似地勾了勾嘴角,輕輕“嗯”了一聲。


    順著紀雅的指點,半個多小時後,鄒誠把車停在了紀雅家樓下。紀雅打開車門,一隻腳跨出車外,卻突然一軟,歪倒在車門上。鄒誠隻好解開安全帶下車繞到她身邊,默不作聲地攙住她,送她上樓。


    紀雅倚在他身側,安靜地像隻被馴服的貓。老式樓房樓梯照明不是每層都完好,兩人在光明和黑暗裏交替穿行,富有些微妙的寓意。


    走到自家房門前,紀雅勉強站直身體,從包裏摸出鑰匙。


    鄒誠跺了跺腳,幫她弄亮樓道裏的感應燈,看她打開了門,便開口道:“你早點休息,我走了。”


    他的行動和話語一樣幹脆,轉身就要下樓。


    紀雅毫無預兆地一把從身後抱住了他。


    鄒誠心裏煩悶得很,皺緊眉頭,想要撥開紀雅的手,卻不料她手臂抱得死緊,一下竟沒有掙開。


    “別玩了,你進屋去……”鄒誠沉聲低叱,但在感覺到襯衣後背慢慢洇開的兩點濕熱後,他漸漸沒了聲響。


    紀雅臉貼在他背上,輕聲低喃:“鄒誠,我知道我沒資格說愛你,但是……哪怕一次也好,就當幫我洗掉留這具身體上的肮髒,給我的人生留點美好的念想……求求你……”


    鄒誠閉了閉眼。一個女人在最脆弱的時候發出的邀請,稍微心軟一點的男人都是不會拒絕的。但可惜,鄒誠不是。


    “你的人生,應該由你自己拯救,而不是我。”


    最終,他還是輕輕拉開了她的手,大步走下樓梯,沒有回頭。樓道燈也很快熄滅,把紀雅留在了一片純粹的黑暗裏。


    等鄒誠到家,又是半個多小時之後。


    他沒有再去酒吧接宋梓妍,隻想早點躺到床上用睡眠冷卻下自己快要爆炸的情緒。一開門,卻看見宋梓妍聽到響動走過來迎接他的身影。


    “不是說今天不加班嗎?”宋梓妍的表情自然而輕鬆,笑著說,“結果還是我先到家。”


    鄒誠含糊地應了一聲,換鞋走進屋裏,看到桌上準備好的宵夜,心裏暗暗一歎。


    “早上做的蛋糕還剩了點,你負責消滅哦。我去給你熱牛奶。”宋梓妍把他按到餐桌旁,自己轉身走進廚房。


    鄒誠默默拿起叉子,撥弄了兩下蛋糕,想起早上妻子做蛋糕時,他還與她在一起嬉鬧了一陣,心裏愈發五味陳雜。


    一杯溫度剛好的熱牛奶放到他手邊,鄒誠抬眼看了看,問妻子:“今天玩得開心麽。”


    宋梓妍在丈夫身邊坐下,托腮歎了口氣:“本來還挺開心的,後來遇到一小流氓,動手動腳的煞風景,我就提早回來了。”


    鄒誠垂著眼皮,把一口蛋糕放進嘴裏慢慢嚼著,等都咽下去後,才緩緩開口:“以後別去了。”


    宋梓妍一愣,放下撐著臉的手:“怎麽了?”


    鄒誠抬眼看她:“不安全。那種地方,被什麽人盯上你都不會知道。”


    他話中所指自然是他看到的那些偷拍照片,而宋梓妍卻並不知曉,隻當他是說被人騷擾的事,便不以為然地笑了笑:“沒關係啦,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這種小麻煩,應付的了。”


    是啊,自然是有人幫你應付的。鄒誠心裏一澀,臉上也沉了下來,皺眉道:“我說別去就別去了,又不是什麽非去不可的地方。”


    他的語氣讓宋梓妍有些不舒服,但察覺到他的異樣,她還是耐心地問:“老公,你今天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


    鄒誠忍不住冷笑一聲:“我能有什麽事。”


    宋梓妍質疑:“你以前從來沒這樣幹涉過我。”


    “那是因為以前你都能管好你自己!”鄒誠提高嗓門,手上的叉子一擲,重重插進蛋糕裏。


    “以前?”這句話讓宋梓妍內心頓起波瀾,她不可置信地看著發脾氣的鄒誠,忽然覺得有些可笑,“你是覺得我現在去‘那種地方’,就是沒管好自己了嗎?還是說,你其實隻是想要一個,三從四德安分守己,把你當成唯一信仰的老婆?我以前為了你做的那些蠢事,你表麵上不以為然甚至反對,其實心裏很得意是不是?”


    她的語速並不快,但是越說,聲音越冷,而鄒誠聽著眉頭也越皺越緊。


    “不要扯到其他事情上。”他深吸口氣按捺住情緒,“我隻是讓你不要再去那麽危險的地方。”


    宋梓妍的強脾氣也被激出來了,直接否決:“不行。”


    “為什麽?!”鄒誠忍不住拍了拍桌子,發出“砰”地一聲。


    宋梓妍跟著板臉:“不為什麽,我樂意。”


    鄒誠壓製了半天的邪火呼地一下終於燒斷了理智,咬著牙根,一字一字吐出來:“是不是就為了那個阿霆?”


    宋梓妍一震,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怎麽知道阿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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