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雅發出一聲歇斯底裏的尖叫,掙紮著用力向下壓拿刀的手,怨恨和不甘讓她生出一股超乎尋常的力量。鄒誠大口喘著粗氣,鐵青著臉,五指鐵箍般收攏,刀離宋梓妍太近,稍有拉鋸可能就會傷到她,一時之間隻能和紀雅僵持。


    宋梓妍感覺到掐在自己頸間的那隻手也在同時施力,頓時有些呼吸困難,一邊努力把頭偏離刀刃,一邊用力去掰紀雅的手。


    一個人終是抵不過兩個人的力氣,紀雅持刀的手一點一點地被抬高,最後被鄒誠一把拎起來,往邊上一推。


    “鄒誠!我恨你!!!”紀雅哭叫著,被鄒誠甩開,失去平衡摔出幾步開外,手裏的刀也落在腳邊。


    宋梓妍終於得以自由呼吸,猛烈咳嗽起來。


    鄒誠再沒有多看紀雅一眼,半抱起宋梓妍,緊張地撫著妻子的臉龐:“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宋梓妍努力平複著呼吸,劫後餘生的放鬆讓她手腳都有些癱軟。


    鄒誠緊緊抱住她,恨不得把她的腦袋揉進胸口,自言自語似的低聲呢喃:“沒事了……沒事了……”


    他該慶幸,宋梓妍選擇住酒店,而不是其他任何更能隱藏蹤跡的地方。林警官通知他查到了酒店聯網的入住記錄,他正好就在附近被下班車流堵得動彈不得,幹脆棄車用跑的,一路狂奔了過來。


    越是未知的威脅,越讓他覺得恐懼,他承擔不起任何一秒的拖延。連電梯他都不能等,直接從樓梯跑上了宋梓妍房間所在的五樓。


    事實證明,他的直覺是對的。


    紀雅舉在手裏的刀幾乎讓他心神欲裂,差一點,他以為自己就要永遠失去自己的妻子。


    萬幸的是,他趕上了。


    宋梓妍被他勒得有些不舒服,手抵在他胸前無力地推了兩下,輕聲道:“好了,我真的沒事,讓我起來……”


    鄒誠卻像沒聽見一樣,不管不顧地抱著她,喉嚨裏卻像塞了一團棉花,想要說的話,一句都說不出來。


    宋梓妍輕歎一聲,稍微坐直了一些身體,方便自己把頭擱在鄒誠肩膀上。鄒誠順勢把臉埋在她肩窩裏,宋梓妍可以感覺到他還沒喘勻的呼吸,以及一點漸漸氤氳開的濕熱。


    “鄒誠,你別這樣……”宋梓妍心裏何嚐不是百轉千回,鄒誠的真情流露讓她也忍不住鼻子發酸。然而下一秒,她越過鄒誠的肩膀,看見了紀雅的眼神。


    一種徹底瘋狂的眼神。


    “你們不要想過好日子!我詛咒你們一輩子,一輩子!”紀雅顫抖著爬向他們。


    宋梓妍下意識地叫出一聲:“小心!”奮力想要把鄒誠推到一邊。然而鄒誠的反應卻是強著力道,死死地護在了她身前。


    一刀便毫無阻撓地捅在了鄒誠背後。鄒誠悶哼一聲,宋梓妍臉上的血色瞬間退去,卻依然絲毫推不動鄒誠。


    “我得不到的,你永遠也別想得到!”紀雅嚎哭著,肌肉和骨骼的阻力讓她根本沒有力氣把刀捅到底,於是她又死命把刀拔出來,發泄似的在鄒誠背上連捅帶劃,“去死去死去死!!!”


    宋梓妍大叫著“住手”,根本意識不到眼淚已經不受控製地滾滾而落,她腦子裏隻想著要推開鄒誠阻止紀雅,直到鄒誠的力道軟下來,她才踉蹌著從他懷裏爬出來,撲倒已經脫力的紀雅,一把抓過她手裏的折刀,扔得遠遠的,一邊無意識地喊著:“快來人啊!救命啊!”


    她聽見雜亂的腳步聲接近,有人喊著:“快,叫救護車!”有人七手八腳地伸手過來製住紀雅,還有人在她耳邊不知道在說什麽。外界的一切聲音都成了朦朦朧朧的嘈雜,宋梓妍甩開幾隻想要攙扶她的手,撲回到鄒誠身邊,胡亂地幫他按著背後的傷口。


    血,都是血。宋梓妍覺得整個世界在分崩離析,她大叫著鄒誠的名字,死死抱著他,拍打著他的臉。鄒誠動了動,慢慢睜開眼睛,眉頭習慣性皺出川字紋,然後又漸漸舒展開來,露出一絲委屈和傷心,語不成聲地道:“……老婆,不離婚了……好不好……”


    宋梓妍悲從中來,胡亂搖著頭,哽咽道:“你別死,不準死,你死了我就跟你離婚,聽見沒有!”


    鄒誠微微一笑,慢慢閉上眼,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救護車拉著警笛自前方車輛讓出的道路上呼嘯而過。


    時代集團新產業園關於測量設備的談判項目暫時中止,一切波詭雲譎都被掩蓋在平靜的表象下,新的一周開始,所有人都回到了各自的工作崗位上,包括沈若歆。


    所有知道內情的人都很有默契地三緘其口,不僅是因為公司高層施壓,也是預感到風暴來臨前夕,選擇自保的本能。人事部迅速而高效地做出了相關的人事調動,任命了新的采購部負責人,稱曾宇另有要務調任,並因為沈若歆在談判項目中工作卓越,去掉副字頭,正式成為法務部部長,算是公司領導層對她在破獲間諜案上立功的表彰。


    同時,集團內部醞釀了許久的組織結構調整,也終於露出了水麵。首當其衝的便是削減中層管理過於龐大而臃腫的體係,以及分管副總職能的壓縮,也就意味著,公司中層管理將更直接的對高層負責,一切事務都不將再由分管副總隻手遮天。這針對的是公司裏的哪一係人馬,有心人各自心裏有數。


    而懸而未決近半年的行政副總的人選,也趁這次動作,一並公布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這個人並不是此前傳得沸沸揚揚的那幾個名字。而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主管,很多人甚至都沒有聽說過他。


    沈若歆盯著人事部發出來的郵件發了好一會兒的呆,才確定那兩個字她是認識的。


    阮樺。


    她想起早上踏進辦公室的時候,小楊滿臉欣喜地跟她打招呼,問她怎麽這次在酒店裏關那麽長時間,好久沒有聽到阮樺的聲音了。小姑娘絮絮叨叨的滿滿都是戀愛中的甜蜜,沈若歆還看了眼阮樺的工位,開玩笑地說,他複工第一天上班就遲到,要扣他獎金。


    沒想到,這個耳光打得她有些眼冒金星。


    說不失落是假的。


    原本沈若歆並沒有對副總這個位置誌在必得。她自認不比什麽人差,隻是不耐煩溜須拍馬,所以自覺好事多半落不到她頭上。但之後發生的一係列事,包括劉沛的言語騷擾,曾宇的百般刁難以及來自公司領導的欣賞鼓勵,都讓她漸漸生出一股不甘為人後的豪情壯誌。這次在查獲公司內鬼的案件上,她提供了關鍵性的線索,為警方節省了大量的排查工作也為公司的危機公關工作贏得了時間,說她立的是頭等功也不為過。她想不到任何理由,最後自己竟然會落選。


    不是說這個人不可以是阮樺。在沈若歆的認識裏,阮樺做事踏實認真,為人也忠厚謙卑,在法務部多年為公司默默付出,也確實值得晉升嘉獎。但是,讓她覺得不太舒服的是,副總候選人絕不是臨時決定的,他之前對她一再的表忠心,卻隱瞞了自己也是候選人的事實,這便是所謂的人心隔肚皮嗎?


    沈若歆心裏像是有一塊石頭堵著,如何也放不下,思前想後,還是拿出手機撥通了曹藹明的私人電話。


    “曹董……是我。”


    曹藹明聽到她的聲音便是一聲歎息:“我知道你想要問我什麽問題。”


    “曹董,我就是想知道,我是不是哪裏還有做得不對……”沈若歆黯然道。


    “這麽跟你說吧。”曹藹明像是思忖了一下,道,“公司有很多需要顧忌的地方,這次的人事調動牽涉到很多方麵的利益,並不是你能力不足,而是你隻有一個人。這麽說你明白嗎?”


    沈若歆緩緩吐出一口氣:“您是說,我隻是一顆隨時可以被放棄的馬前卒麽?”


    曹藹明無奈道:“你要相信公司並不是棄你不顧。我給你亮個底吧,劉沛和某些董事會成員的關係,你應該清楚吧?阮樺是劉沛的表侄,讓他出任行政副總,交換的條件是劉沛主動提交提前退休申請,配合公司結構調整撤銷常務副總職位。”


    沈若歆愣住了。


    她終於明白自己是輸在什麽上了。


    心機。


    她前所未有地感到一陣寒意,即便是身處最熟悉的辦公室,她也覺得自己像是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和高層的那些明爭暗鬥相比,自己所處的中層那些你來我往言語中傷,簡直就是小兒科,而即便是這些小兒科,也讓沈若歆覺得身心俱疲。


    “若歆,我和馮總也通過氣,覺得這樣對你確實不公平,但是公司需要考量的事情永遠淩駕於個人的意願之上,請你諒解。我也替你爭取了一些東西,希望能對你有所彌補。”


    沈若歆心灰意冷地閉上眼,舒出一口氣,淡淡道:“謝謝曹董能告訴我這些。我明白了,我會繼續做好我自己的工作的,請您放心。”


    結束了和曹藹明的通話,沈若歆覺得自己渾身力氣像是被抽空了一樣,頭仰靠在椅背上,一陣放空。她不禁問自己,這樣的公司,還是那個令自己熱血不已,想要效力終生的理想鄉嗎?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沈若歆說了句:“請進。”抬手揉了揉臉。


    走進來的是小楊,兩眼哭得紅腫,已是泣不成聲。


    “老大……阮樺他,他要跟我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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