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楚銀歌玩得倒是開心,可難為了那被抱住大腿的人。


    一開始他也嚇了一跳,沒來得及反應就愣在了當場,心想莫不是剛才不小心把人腦袋給撞壞了,但細聽下去,又覺得她口齒清晰,邏輯也不錯,該是沒有問題的。


    他又想會不會是碰上訛錢的了,正準備抽出腿,拿幾個錢給打發了,卻正好瞧見她偷偷掐自己大腿的動作,心下好奇,腿上的動作便慢了幾分,當他看到楚銀歌撿起地上的福袋,再聽到她對周圍姑娘說的那一番情真意切的話,這才終於有了些明白。


    至於那楚銀歌,其實她本不用拉著他演這出戲,但對於剛才被撞的事,她始終有些耿耿於懷,就因為他,連師兄送的衣服都給弄髒了,不出口氣實在說不過去。


    好在她也並沒有把故事編撰的多荒唐,頂破天就是個怕老婆,哪像她是又哭又鬧,還外加掐自己的,這要不是看在他聲音好聽的份上,楚銀歌今天還真不知道要給他鬧出點什麽笑話。


    楚銀歌拉著那人穿進巷子,走得深了才敢放開他的衣袖,然後借著別人家門前掛著的大紅燈籠,才第一次看清了這個被自己拐來的人。


    隻見這人身高足有八尺,生生是比她高出了大半個腦袋,體型修長勻稱,著一件單色青衣,全身上下除了頭頂的赤金發冠,竟然沒有一絲多餘的配飾,看起來極為清雅素淨,若不是他左手握著把劍,當真會讓人以為這是哪裏跑出來的文人墨客。


    楚銀歌對他手中的那把劍倒是很感興趣,瞧著那劍鞘色如白玉,雖也是沒有半分紋飾雕刻,但卻能感覺到它隱隱透著精光,讓人一看就知絕非凡品,也是,單就看那頭頂發冠也不像是個普通人家。


    “剛才若不是小公子,在下怕是也要寸步難行了,多謝”,那人捋捋衣袖突然拱手謝道,對於剛才的事沒有半點兒埋怨之意。


    “沒事兒,我也是為了自己不麻煩罷了”,楚銀歌跟他打著哈哈,見他打扮談吐不俗,想著可能是世家子弟,便又起了玩笑之心,“你就這麽被我拉了走,也不怕被我給賣了”?


    結果那人隻是低頭一笑,道:“在下賣不了幾個錢的”。


    他本來就長著一雙極好看的瑞鳳眼,細長而眼尾上挑,眼波流轉間似春水蕩漾,這一笑更是如萬裏星河裏的清風明月,映在別人眼裏,總會讓人忍不住心生漣漪。


    “小公子準備將這些福袋如何處置”?


    他看著楚銀歌捏著衣角兜起來的福袋,順便揚了揚自己右手裏的白布袋子。


    楚銀歌回過神看著他手裏滿滿鼓鼓的布袋,這才恍然大悟,懂了他剛才道謝的真正原因,“原來你也......好家夥,竟然早有準備”。


    聽她這麽一說,男子也是覺的哭笑不得,頗有些無辜的回道:“不是的,是先前在街口,一位擺攤的老人家非要賣給我的,說是我肯定用得著”。


    楚銀歌挑眉看他,“切,讓你買你就真買啊,多少文錢”?


    “說是五十文錢,但我身上沒那麽多銅錢,就隨便給了一兩碎銀”。


    這話他倒是說得輕鬆,卻驚了楚銀歌的眼,“什麽!這個破布袋子要一兩銀子”。


    雖說這楚銀歌是第一次下山,但功課也是做齊了的,知道這一兩銀子可以換成多少枚銅錢,還知道這一兩銀子能足夠普通人家吃一個月的糧食,買個布袋就花一兩,真的算得上很大的手筆了,甚至會讓人覺得這個人是不是哪裏有毛病,瘋了吧。


    要不是看他眼裏態度真誠,表情淡然,她真會以為這是在開玩笑,不過她算是明白了他口中的賣不了幾個錢是什麽意思了,敢情這人就是個買東西的棒槌,隨便敲啊。


    麵對著楚銀歌的驚歎,他也隻是付之一笑,根本不當回事兒。


    這點倒令她突然想到了山上的莘然,心裏忍不住直搖頭,這年頭怎麽哪裏都有這種老實得可怕的人,不過說到底這都是人家自己的錢,跟她沒有什麽關係,現下該解決的還是手裏的這些福袋。


    既然提到了錢,楚銀歌倒是有了主意。


    她一手捏著衣角,騰出一隻手來,蹭了蹭鼻頭,然後打了個響指勾勾手說道:“走,哥哥帶你去賺錢”!


    ..........


    “走過路過,大家不要錯過,都是新鮮出爐的福袋,福氣個頂個的滿,都快來買喲”,此時楚銀歌蹲在街口,正大聲叫賣著。


    原來她所謂的賺錢就是蹲在街上賣福袋!


    她先在另外一條人少的街口找了棵沒人的大樹底下,將外衫脫了往地上一鋪。


    反正她想衣裳已經髒了,多點少點也無所謂,至於大師兄,隻能是在心裏提前跟他說聲對不起了。


    然後她將所有福袋一股腦倒在衣衫上,蹲了下去。


    在這之前她還往自己臉上故意抹了兩把黑灰,說是要遮遮自己的英俊帥氣,當時跟在身邊的那人還傻傻的問她,是不是自己也需要抹點,結果直接被楚銀歌果斷拒絕。


    美其名曰:還需要他吸引顧客,增加市場。


    這主意倒是很奏效,剛開始叫賣,就有不少人圍了過來,姑娘們挑著地上的福袋,眼睛卻總是時不時的瞟向立在大樹底下的他,有甚者是直接買了福袋就準備著遞到他麵前。


    這種時候他走不掉,又實在不想收下,隻能一個勁的微笑賠罪。


    楚銀歌眼見著,也是覺得實在不行,她可不是什麽奸商,總不能自銷自得,這樣循環下去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所以她趕緊起身對姑娘們說道:“姐姐們既然在我們這裏買了福袋,豈有又送還給我們的道理,那我們可不成了奸商嗎,不過大家也別急,顧客至上,各位既然買了我們的福袋,我家哥哥也是萬分感謝,不如就在此跟各位談談心,聊聊詩詞歌賦,解個悶兒什麽的”。


    姑娘們聽了倒也覺得可行,索性都圍了過去,隨著他身邊的人越來越多,楚銀歌瞅著地上的福袋也越來越少,荷包裏的銅錢越來越多,麵上也是樂開了花。


    隻可憐了那被姑娘們圍得死死的青衣男子,心裏是萬分後悔聽了她的話,做什麽活靶子吸引生意,這下可是比剛才主街那邊的情況糟糕多了,姑娘們你一言我一句的,深深逼出了他這二十幾年來學的所有東西。


    終於地上的福袋都很快賣了出去,她抖了抖衣杉上的灰直接穿在了身上,再掂量了一下滿滿當當的錢袋,心裏別提有多美了。


    這時她才想起了被她坑來招攬生意的那人,隻見他已經從原本的位置被生生擠到了另外一棵樹下,身邊也是圍了一圈又一圈,要不是他個子高,怕是連腦袋都要看不到了。


    楚銀歌也不是那種過河拆橋的人,看在錢的份上自然是要救他的。


    她蹭蹭鼻頭,狡黠一笑,一個挺身就鑽進了人群之中,姑娘們柔弱的身姿哪能跟她相比,她亂竄了幾下便來到了男子麵前,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她牽起了男子的手並十指緊扣,對著姑娘們是眉開眼笑,滿臉的春風得意。


    一時間姑娘們都蒙住了,哪裏見過兩個大男人十指緊扣還笑得這般開心的,楚銀歌見這招起了效果,趕緊拉起他穿過人群撒腿就跑,直接拐入了旁邊的深巷。


    楚銀歌拍著胸口喘著氣,四下張望,見沒人追來才放了手,回頭卻看見男子正兩眼發直,麵露怯色的盯著自己。


    她心裏不由得一咯噔,這人該不會誤會自己有斷袖之癖了吧。


    她連忙擺手解釋道:“剛才隻是形勢所迫,你可別誤會哈”。


    男子見她也是十分緊張,直覺自己真的是想多了,略微笑得有點不好意思,點頭表示明白。


    楚銀歌這才真正鬆了口氣,也不再管他,反而低頭整理起自己衣服上殘留的灰跡。


    她拍著拍著,突然發現懷中有一個軟軟的東西,掏出來一看,竟然是一個繡花琉璃藍的福袋。


    她仔細回想了一下,才想起這是之前收到第一個福袋,當時隨手就給揣進了懷裏,想不到因此就給漏掉了。


    她本著不浪費的原則遞給男子,說:“我聽師兄說這七月七的福袋代表了祝福,看你剛才也幫了我許多,這最後一個就當作是謝禮吧”。


    男子看著她手中的福袋,不知為何蹙了眉,一臉說不清道不明的樣子,猶豫著始終沒有要接過去的意思。


    楚銀歌心想,是了,那一堆福袋裏好歹也有人家的貨,賺了這麽些錢,最後分文未得,就這麽個小小的福袋,擱誰身上能接受啊。


    於是她趕緊拿出錢袋,攤在手心,一邊數著金額一邊說:“不如我們先分錢吧,東西我們都差不多,但剛才主要由我吆喝,所以我六你四怎麽樣”。


    她也不敢要得太狠,隻想能多得一點點,可以為後麵的路多提供點路費。


    結果男子卻表示分文不要,都給她,楚銀歌大喜之下才想起,這人用一兩銀子買個破袋子都不心疼,怎麽會在乎她這點兒小錢。


    隻要不是為了錢的事兒都好辦,她直接抄起男子的手,硬把福袋塞給了他,不容他有片刻的拒絕。


    隨後揚著手裏的錢袋,豪氣幹雲的說:“走,哥哥請你吃飯喝酒去”。


    楚銀歌先在前頭帶了路,男子跟在她身後,盯著手裏的福袋看了半晌,嘴角不禁露出幾絲苦笑,心想,這小公子大概是被自家師兄給騙了,若他真知道這福袋的意義,怕是不會這樣硬塞給他了吧。


    本來他也是第一次來參加這裏的廟會,此前也不熟悉當地的風俗人情。


    老人家賣他布袋的時候,他也沒有多想多問,還是在後來逛到主街時,陸陸續續收了幾個姑娘的福袋以後,才好奇的向街邊商販打聽所知。


    這七月七的廟會與其他廟會不同,在這一天所有未婚配的男女都可以自由相會求偶,而相中的信號就是手中的福袋,若是對某人有意,就將手中的福袋送出,對方同樣有意的話,就會回贈手中的福袋,當雙方都收了福袋之後就可以同遊廟會,隻要廟會結束後福袋不收回,男方就可以當作是信物找媒婆上門提親說媒。


    他不曾想好不容易解決了姑娘們的求偶福袋,最後竟還是收下了一個男子送出的福袋,也怪他自己猶豫了片刻,本來是怕對方尷尬,不曉得從何說起。


    現在倒好,更是沒發開這個口了,隻能是硬著頭皮收入懷中,權當是份真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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