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梽,這是在發什麽呆呢?”


    栗梽察覺到有人伸著五指在她眼前晃來晃去的,不過一時間她竟是有些分不清這究竟是真還是幻。


    許浩見栗梽隻是眨了眨眼睛,隨即繼續發愣,不禁笑著蜷起一個手指頭在她的課桌上敲了敲,“什麽情況,丟了魂兒?”


    這下栗梽是徹底分清楚了,耳朵更是無比清晰地接收到了來自許浩的話。


    不過片刻功夫,她回神微眯起了眼睛,單邊秀眉一挑,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聲音可比許浩剛剛的大多了,“我魂兒可好著呢!丟什麽丟!”


    許浩眼角嘴角同時抽了抽,上半身退了退,往他自己的課桌桌沿一靠,笑得齜牙咧嘴。


    “那就好,哥們兒也是擔心你,你是不知道啊,你剛剛那眼帶血絲、雙目空洞、表情呆滯的狀態……嘖嘖嘖,說起來還真是有點小恐怖。”


    栗梽覺得她此刻還能想到她身肩語文小組長的身份,還能因為許浩一下用了整整三個成語來總結她剛剛的神態,還能為之感到欣慰簡直是太不容易了……


    嗯,在其位謀其事,說的就是她了!


    劉心卉還沒來,栗梽撐著課桌坐到了她的位置上,如此,也是為了離許浩近些,方便動手動腳……嘻嘻嘻。


    穩坐著劉心卉的凳子,栗梽抬手重重地拍了拍許浩的肩膀,咬牙微笑:“哥們兒費心了,我好得很!”


    許浩隻覺得栗梽末尾四個字發音極重,像是在牙齒間被碾碎了,然後才擠出來的。


    他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尤其是被栗梽拍打過的肩膀,竟跟觸電了似的,一陣發麻。


    不過他是抵死也不信栗梽一番所謂好得很的話的,就單單論她的眼睛到現在還是紅紅的,要說她先前沒哭過,他絕對是一千個一萬個不信。


    俗話說:女人的嘴,騙人的鬼!


    這時,用在栗梽身上倒是合適,總之,他會信了她才怪嘞!


    突然,許浩詭秘一笑,從衣兜裏掏出了手機,隨即他熟練的打開了相機,手指一點換了前置攝像頭,將屏幕對著栗梽,“來,栗梽,咱往這兒看哈——”


    “什麽?”


    栗梽不解的眨巴著眼睛,疑惑的望過去,卻是在某次睜開眼睛之際,望見了近在咫尺的寶藍色安卓手機,是許浩把他的手機湊到了她眼前。


    緊接著,她在他的手機裏看到了她自己。


    意識到許浩打開了相機,而且還開的是前置攝像頭,栗梽連忙抬起一隻手遮住臉,“你搞什麽鬼?我不喜歡拍照!”


    栗梽一邊說著,一邊一個勁的用另一隻手推攘著許浩的手機,“我不要拍不要拍~”


    她這般孩子氣的舉動,就差再嗚嗚嗚的哭了,實在是有些令人忍俊不禁。


    許浩被栗梽逗笑,“你想多了,我不是要給你拍照,是我沒有鏡子,就隻好暫時用手機當一下鏡子嘍,瞧給你嚇得!”


    他嘴上這麽說,心裏確是想著某人就在他旁邊,他哪兒敢單獨給栗梽這姑娘拍照啊?


    退一萬步講,他就算是拍了也不敢私自把照片留下啊!


    想來最終絕壁不是把照片盡數通過微信發給某人,完了手機相冊點刪除毀屍滅跡;就是直接把照片一一刪除,好將一切危險就此扼殺在搖籃裏。


    “我不管,你快收起來。”


    許浩眼看著栗梽整個上半身都側向了窗外方向,雙手覆臉怎麽也不看他,終是妥協,按她說的收了手機。


    “好了,手機我收起來了,別再遮著了,你這樣別的同學看了,怕是要以為我要打你……”


    許浩憋著笑,捂著心口痛心疾首的感慨:“你可不能毀了哥們兒我的一世英名啊。”


    “咦~”栗梽一陣不適,放下手不再遮臉,偏回頭看著許浩。


    “嘖嘖,還一世英名呢!不過話說你現在會的成語是越來越多了,嗯,這讓身為小組長的我倍感欣慰呐!”


    栗梽笑了笑,對許浩挑了挑眉繼續說:“哥們兒,再接再厲哈!”


    許浩權當沒聽到她後麵的話,隻道:“那是,小組長有所不知,這個寒假我可是惡補了好多知識,咱們的必背詩詞歌賦、成語解釋什麽的,我不說信口拈來,倒是也能倒背如流。”


    “厲害厲害!這麽說我要不查查你,也是辜負了你一個寒假的不懈努力啊。”


    栗梽認真起來,望了望時間,發現還有不到一分鍾預備上課鈴就該響了,“馬上打鈴了,就不查你了,第一節課下了再說吧。”


    “行啊,隨便你查。”


    許浩摸著下巴嘴上豪爽得很,心下卻是暗自慶幸著馬上就要上課了,更是後悔著牛皮貌似吹得有些大了,實在是不大好收場。


    望著栗梽如寶石般晶瑩的眸子,他眼睛一亮,轉移話題,將之前沒來得及提的事情重新提了起來。


    “對了栗梽,你眼睛怎麽紅紅的?來學校前哭過?”


    許浩細細看了看栗梽眼睛裏的紅血絲,“我剛剛就想問你來著,是不是誰欺負你了啊?不知道是哪個不長眼的,告訴我,我幫你欺負回去。”


    栗梽聞言,腦子裏立馬腦補起了她哥哥和許浩對峙的場麵。


    這一個溫文爾雅,一個灑脫隨性,年齡有差,個子倒是不相上下,就是不知道打起架來會是怎麽樣?


    額,畫麵似乎不太和諧……


    她甩甩頭摒棄了詭異的念頭,隻問:“我眼睛是紅的麽?”


    “可不是,還有點腫。”


    栗梽心虛了,趕忙抬手揉了揉眼睛,扯謊道:“哦,是來學校的一路上風太大了,吹得我眼睛疼,眼淚也是不自覺的就留下來了,後來進了沙子,我揉就揉成這樣了,總之,我沒有哭!”


    許浩知道她雖說了這麽多,可最後四個字方才是她想要強調的,自然也知道她這段話多半是胡扯。


    “我所理解的,隻要流眼淚了就是哭了。”


    “誰哭了?”


    驀地,一道如低沉旋律回蕩在耳畔的聲音,驚到了許浩,也嚇住了栗梽。


    許浩率先平定好心緒,望向說話的人,“然哥,沒有,沒誰……”


    猛然撞進施哲然深邃如汪洋大海的眸子裏,許浩突然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說好了,舌頭奇跡般的捋不直了。


    “額,然哥,你還是問當事人吧。”


    他說完側眸瞧栗梽,這話也很明顯的是道出了所謂的當事人究竟是誰。


    彼時,預備上課鈴正好敲響。


    而剛剛因此緩過來的栗梽,還沒來得及吱一聲,便聽見了許浩這個隨隨便便就搞叛變的家夥將她賣了的話。


    “你哭了?怎麽了?”


    眉目清俊的男生,低眉斂目時,額前微潮的劉海墜下一些擋住了他深邃的眼眸。


    栗梽就這麽抬眸望過去,最先隻看得見他高挑的鼻梁骨,還有一張薄薄的嘴唇微微開口……


    不能再看了,栗梽莫名有些口幹舌燥,別開眼睛,回道:“我沒哭,額,也不是,我哭了,不對……”


    栗梽要被自己搞瘋了,不知怎麽原本想好的說辭,再說一次就像是理不清了一樣,難道是因為現在問她的是他?


    她有點亂,隻好暫時噤聲在腦子裏斟酌說辭。


    “嗯?”某人顯然等不及了。


    暫時坐在施哲然前一桌,本是和施哲然在探討物理題的司楷。


    他是正打算回自己座位,可發現上課鈴雖已敲響,可教室裏卻是還有許多同學未到。


    於是他倒也不急了,但因著離得遠栗梽他們的話他聽得並不真切,隻聽到說是有人哭了。


    在場的除了栗梽都是男生,他下意識的以為是栗梽哭了,心一下子不受控製的慌了,不過好在他壓抑住了情緒,沒有做出失態的舉動。


    “栗梽,你哭了?誰欺負你了?”


    語氣較為平靜,但不難聽出司楷和許浩一樣,恨不得隻要栗梽開口說是誰欺負她了,他就立馬去將那個人狠狠地收拾一頓,替她出氣。


    這是又一個人加入了逼問她哭了否大軍嗎?


    縱然他們很讓人感動,但栗梽內心更多的是無奈,心裏則是早已經用諸多‘好詞好句’將許浩給問候了個遍!


    許浩連連打了好幾個噴嚏,並不知道被人問候的他隻以為是有人想他了。


    同樣的,他也在想著司楷的反射弧未免太長了,居然剛意識到他們在問栗梽是不是哭了。


    栗梽呼了口氣,像是豁出去了,拍了自己大腿一下,“你們別聽許浩瞎說!我就是眼睛進沙子了,才沒有哭!”


    施哲然自是不信的,但涉及隱私,他不再多問,點了點頭表示他知道了,隨後問道:“有濕巾嗎?”


    這話一出,不止是栗梽一臉懵,就連許浩和司楷也好不到哪裏去。


    怎麽好端端的扯到濕巾了呢?


    栗梽在片刻的愣神之後,還以為他隻是要問她借濕巾。


    她下意識的伸手探進書包裏,終是在摸到冰涼的書本後,方才意識到因著現下是冬天,濕巾太過冰涼,所以她不曾備有濕巾。


    “我沒有濕巾呀。”


    誠實回答了,她旋即為他提供了她自認為很有用的訊息,“學校的小超市有濕巾賣的。”


    “對啊,然哥,等下課了我去給你買幾包來。”


    說著許浩看了看教室裏,發現大家不僅還在閑聊,許多座位上更是無人,再往窗外眺望而去,他這才瞧見還有許多學生在教學樓前走動。


    不是已經上課了嗎?


    他不禁感歎:果然補課第一天就是比較隨意啊。


    說起來劉心卉那姑娘也還沒來,也不知道幾時才來……


    到底不是當下重點,他收了收心思,繼續道:“然哥,要不我現在去給你買吧。”


    施哲然瞅了他眼,神色自若,無波無瀾,淺淺道:“不用,我有。”


    “……?”他說他有?


    許浩一口口水堵在了嗓子眼,不說話了,其實是無話可說。


    栗梽徹底被他搞蒙圈了,他既有濕巾,那還問她有沒有幹什麽?想不通。


    她還在處於怎麽都想不明白中,施哲然確是已然將一包還未拆封的濕巾放在了她的課桌上。


    “眼睛看起來有點腫,用這個冷敷一下,應該可以消腫。”


    伴隨著他的話音落下,栗梽覺得她的心似乎一下子被什麽東西給填滿了,這種感覺很奇異,也很微妙。


    她不敢深想,忙對他說了聲謝謝。


    對待她的謝意,他也是一如既往地回以一聲不用謝。


    話說完了,施哲然便轉過了頭去。


    司楷以同學的身份關心了幾句之後,也回到了他自己的座位上。


    栗梽雖低著頭,但她的目光其實從未從那包濕巾上移開。


    許浩看她愣神看不下去了,“發什麽愣呢?快敷敷啊,眼睛紅腫得跟兔子似的。”


    栗梽猛的抬眸,她還記著許浩之前出賣她的事情,“兔子怎麽了?兔子可愛。”


    “是是是,我不說你了,你記得敷眼睛就行。”


    許浩知道栗梽這姑娘八成是還記著剛才的事情,故此趕忙先行結束了談話。


    總歸他惹不起,卻躲得起,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啊!


    這麽想著,他漸漸地開始將上半身坐正,打算規規矩矩的對著講台方向正襟危坐了,嗯,他要做好學生。


    栗梽自然看得出他意欲逃跑,又怎會讓他得逞。


    她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他的衣袖,“等等啊,話還沒說完呢。”


    許浩嬉皮笑臉的:“現在已經上課了嘛,有什麽話下課再說吧。”


    栗梽才不上他的當,她眼睛也不瞎,就算閉著眼睛,可也總能聽到教室裏的哄鬧聲啊!


    “怕什麽,大家不是都還在說話嘛。”


    許浩繼續嬉皮笑臉,搬出了說法二,“哦,對了,我想起來我寒假作業還有幾道題沒寫,我得趕緊寫了,也不知道今晚上交不交……”


    栗梽學著他笑,“不急不急,說完再寫,咱不差這一時半會兒的。”


    許浩默了片刻,搬出了說法三,“我有點渴了,你讓我喝口水先。”


    “嗯,喝吧。”栗梽把自己的水杯遞了過去。


    許浩眯著眼睛瞧著那水杯,話說他哪裏敢接她的水杯啊!


    還記得上學期他就是因為喝了她的水……哎,說起來都是淚,不說也罷。


    幾乎絕望之際,許浩眼睛突然亮了,最終求助於施哲然,“然哥,我有道數學題想問問你,你現在能給我講講嗎?”


    許浩的眼睛眨啊眨啊,就等施哲然一句能,可以,或是好,總之是表示肯定的詞就行了。


    可是,他一出口便澆熄了許浩的希望之火,傾力之猛,以至於半點火星渣子都不剩。


    “下課吧,現在是上課時間,而且還是語文課,講數學題總歸是不好。”


    許浩瞪大眼睛:“……”去特麽的語文課!


    他真的跪了,不帶這樣的啊。


    他心中呐喊,然哥啊,我剛剛可是幫了你啊,所以,你現在是過河拆橋嗎?


    絕望的偏頭,他看到了栗梽。


    不過瞬間,他便立即否定了剛剛的想法。


    某人怕不是過河拆橋,而是……


    哎,他這究竟是造的什麽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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