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節課過去了,遲到的同學一會兒一個、一會兒兩個的也都陸陸續續到了教室,唯有老張,遲遲未來。


    劉心卉到現在也還不見人,隔了二十多天假期,如今她的課桌依舊空空如也,沒有什麽煙火氣,若不是栗梽來時擦了桌子,怕是還蒙著層。


    同桌兼好姐妹一直不來,栗梽說不擔心是假的,可她也實在是不願往不好的方麵去想,便在心中不停告訴自己——心卉她隻是因為不可控因素耽擱了,譬如堵車。


    臨下課前五分鍾,老張終是手握卷成筒的課本來了教室。


    不過這次來遲,他並不如以往那般雲淡風輕、閑適淡然;也並不似往常那般揚聲玩笑幾句,由此別樣的方式交代遲到原因。


    這一次,他步履匆匆,表情看上去有些凝重,闊步踏入教室的那一刻,周身冷冽的氣勢猶如席卷了屋外的凜凜寒風,莫名令人心生懼意,不由得好一陣心悸。


    不過這種感覺徒留一瞬,來得快去得也得快,快得宛如一場錯覺。


    因為老張蠕唇一張一合間,語氣還是很溫和的,恰恰與他剛剛進門時那股冷冽的氣勢,形成了最鮮明不過的對比。


    “書棠茉同學來了嗎?”不曾就新學期補課展開言論,竟是獨問一人。


    話落,全班同學麵麵相覷,緊接著全都齊齊地朝第三組中間的位置望去。


    果然,書棠茉挪了挪凳子,隨即站了起來,“來了,張老師。”


    身為語文課代表的她,如這般突然被老張叫起來的次數不乏有幾十次,故此她倒是顯得極為從容淡定,麵對著講台一派規規矩矩的學生站姿,靜待著老張下麵的話。


    一如先例,她滿心隻當老張叫她起來是要交給她什麽有關語文學科的任務,直到老張說:“嗯,你跟我出來一下。”


    柔白的光暈將老張挺拔卻並不高大的骨架塑成了一道巍峨的剪影。


    他斂眸瞧了瞧窗外的朦朧夜色,因著半張臉逆著光,故而他臉上的表情,眾人無從辨清。


    其實從方才他的那道聲音,眾人不難聽出他仿佛在壓抑著什麽情緒,似是低落,似是憂傷。


    可他是在為誰低落,為誰憂傷呢?


    書棠茉嗎?


    不,此刻就連書棠茉本人也想不明白。


    她不明白老張為什麽麵色沉冷憂鬱,更不明白為什麽老張在對視著她的那刻,漆黑的眸底仿佛聚集著風雨如晦的陰霾之色。


    算起來自當語文課代表以來,她跟老張打的交道不少,但無疑老張從未對著她有過這樣的情緒,就連上學期她成績退步很多那次都不曾有過。


    突然如此,她不免惶惶不安,直覺像是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或者說已經發生了一樣。


    “班長清點一下人數,統計好應到人數、實到人數。”


    頓了頓,老張從課本裏抽出來一張紙,“這裏有一張表,統計完填好交到黎主任的辦公室。”


    掃視全班時,視線觸及某個空空的位置,他似是想起了什麽,“哦對了,劉心卉同學請假了,明天來學校,班長記得在表上寫上。另外,這節課也差不多快下課了,餘下的時間你們接著上自習。還有就是,下課了住校生照例把手機都交上,班長負責收,今天晚上放學之前收齊了拿到我辦公室。”


    該交代的交代完,老張走出了教室,書棠茉也離開了座位緊隨其後。


    等到兩人徹底的消失在了視線之內,教室裏餘下的學生便開始三三兩兩的竊竊私語了,多半是好奇老張單獨找書棠茉出去究竟是要說什麽。


    許浩好奇是好奇,但他好奇的對象更多的是劉心卉。


    “原來劉心卉請假了啊,我就說她今天怎麽還沒有來呢。”


    許浩呢喃著,回頭問栗梽:“栗梽啊,你知道劉心卉為什麽請假嗎?”


    栗梽搖頭,一臉的你問我我問誰,“我不知道啊。”


    “她沒聯係過你?”


    許浩望著栗梽,那眼神就像是在說:你們倆不是好得恨不得穿一條褲子嗎?她請假了你說你不知道為什麽?嗬嗬,你覺得我會信嗎?


    栗梽被氣得恨不得狠狠的給他一腳,但她到底是抑製住了,畢竟踹人太粗俗了,她要淑女,對,淑女。


    佯裝自嘲的笑了笑,她輕聲說:“我一個二十一世紀的人生活得跟遠古時代的人似的,沒有手機,老年機倒是有,可是沒有sim卡,她怎麽聯係我?”


    刻意壓低的聲音,在無形之中增添了幾許悵然。


    若是旁人怕是會就這樣被她迷惑了,但許浩顯然是不會的,“嘖嘖嘖,這是戲精上線了啊,瞧瞧這小可憐演得可真是逼真呐。”


    許浩在栗梽的瞪視下,嬉皮笑臉著掏出了手機,將後置攝像頭對準了栗梽,“來來來,讓我這高清攝像頭把你炸裂般的演技記錄下來。”


    栗梽是碰到攝像頭就急,但這次她不躲了,死死凝視著攝像頭,“你真打開了相機?”


    許浩看了看還黑著屏的手機,摸了摸脖子點頭道:“當然打開了,我還按了錄像呢。”


    許浩這人有個特點,一說謊就會摸脖子,十有八九都是,栗梽了解這一點。


    如是栗梽通過他抹脖子的動作,就已然知道他多半是在誆她。


    她挑眉,“是麽?”


    許浩強裝鎮定,“你不信?”


    栗梽笑了,“不是我不信,是你早就把自己給出賣了你知道嗎?”


    許浩一臉茫然的看著栗梽,不懂她的意思。


    栗梽解釋,“你剛剛摸脖子了,你一說謊就摸脖子,別以為我不知道!”


    “我去!原來是這樣!”


    許浩恍然大悟,心裏想著他定要改掉這動不動就摸脖子的壞毛病,不然以後他要再說謊豈不還是如這般一眼就被人看穿了!


    雖說說謊不對,但有時候也是避免不了,不是還有‘善意的謊言’一說嘛。


    “你有手機,要不你問問心卉,看看她怎麽了,為什麽請假?”


    栗梽提議許浩,她覺得許浩實在是太不會合理利用資源了,有手機都不知道聯係人嘛!


    許浩聽了栗梽的話,覺得是那麽回事兒,“倒是哈,我忘了這茬了,這就微信問問她。”


    說完,他解了鎖,打開微信私聊劉心卉。


    浩子:在嗎?栗梽知道你請假了,問你有沒有事?


    微信發完,他望向栗梽,“發過去了,等她回吧,也不知道她手機在不在身邊,要是不在的話這條微信估計是要石沉大海了。”


    栗梽不喜他這樣說,搞得像心卉跟他有什麽深仇大恨似的,“你這是什麽話,就算心卉沒有第一時間看到,等她看到了她也會回你的呀。”


    “你是不知道,她平常都不愛搭理我的。”


    說起這個,許浩有些尷尬,還有些挫敗。


    他根本不知他幾時得罪了劉心卉那姑娘,雖說平時在學校吧,兩人是鬧得有些不愉快,但關係不是擺在哪兒嘛,大家怎麽說也是朋友吧?可那姑娘就是不愛搭理他,微信微信不回,禮物禮物拒收……


    栗梽斜睨著他,“你是不是經常騷擾人家,要都是正經聊天的話,她為什麽不愛搭理你?”


    許浩想了想,他騷擾她?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咦,不對,他問她的諸如吃飯了嗎,睡覺了嗎,作業寫完了嗎之類的,算是騷擾嗎?


    帶著一小丟丟心虛,許浩忿忿道:“我當然是正經聊天了,誰知道她為什麽不搭理我!”


    栗梽一時也無心去辨別他的話是真是假,隻指了指他的手機道:“算了算了,現在也不是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你快看看心卉回你了沒?”


    許浩哦了聲,低頭看手機,還不曾按亮屏幕,但他確是先看到了閃爍著的呼吸燈。


    綠色,是他專門設置的微信、qq信息提醒。


    “回了回了,你等我看看哈。”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他的語氣竟是如此的急切,如此的興奮。


    栗梽瞧他如此原是有些怔忡,下一刻卻是笑了,笑容生動如夏花。


    她想,她現在相信許浩剛說的心卉在微信裏不愛搭理他的話是真的了。


    “她說了什麽?”


    許浩還未從萬年不回他微信的人,突然回了他微信的喜悅當中找回理性,一瞬不瞬地盯著手機屏幕,愣愣的把某人發給他的微信一字一句的讀了出來。


    “她說:嗬嗬嗬,你自己問就自己問唄,扯上栗梽幹什麽?怎麽?之前騷擾不成,現在是在換花樣?”


    栗梽:“……”天呐!許浩這打臉打得也太快了吧!


    虧她剛剛還正要相信了他的話呢,這家夥!怎麽就這麽令人失望呢?……哎!


    “張老師說上自習,沒讓你朗誦,不過既然你喜歡,不如到講台上去朗誦給大家聽聽?”


    施哲然顯然是被許浩吸引過來了,隻見他低垂著眉眼,神色與氣質仍是那自成一脈的淡漠。


    從栗梽的角度看過去,他清俊的側臉線條凝練,棱角分明。


    許浩愣了愣,褐色的眸子裏生出幾分複雜,尷尬不已。


    他抬眸看了看施哲然,卻好似在對方的眼神裏看出了‘你傻嗎?’這句話。


    他可不是傻嗎?好端端的念出來做什麽?這下打臉不說,麵子裏子都沒了!


    清咳兩聲,他道:“你們也知道,劉心卉這姑娘說話就是這樣,多是開玩笑,不必當真不必當真。”


    栗梽憋著笑,也不好真讓許浩沒了麵子,畢竟他已經夠衰的了,所以她順著他說:“嗯,我們知道,不當真不當真,你再問問她人有沒有事兒,請假應該不是身體原因吧?”


    許浩猶豫,把手機遞給栗梽,“要不你問?”說完他覺得不對,“算了,就算你問也還是我的手機,她自然也還是當是我問的。”


    栗梽想了想,也是知道許浩委屈,趕在許浩伸回手之前,接過了手機,“我跟她說吧,發語音。”


    許浩眼睛瞬間亮了,下一刻確是黯淡了,“還在上課啊,你要發語音?”


    栗梽用腦袋給許浩指了指教室前麵的掛鍾,“馬上就下課了,本來一節課就去了大半,老張剛剛還說了幾分鍾,咱們這也說了會兒,一節課能有多長?”


    “也是,那等下課了你給她發語音吧。”


    許浩的話音剛落,下課鈴聲隨之響起。


    下課了,栗梽用許浩的手機給劉心卉發了微信語音,詢問她身體是否有恙,請假是身體原因還是別的什麽。


    有了語音,那邊劉心卉不再如對許浩那樣,正正經經的同樣用語音回了栗梽。


    栗梽開了免提,主要是方便許浩聽,當然,還有施哲然。


    她很清楚,他們雖然嘴上不說,但都還是很擔心劉心卉的。


    話筒裏漸漸傳出了劉心卉聲音,“栗梽啊,你不用擔心我,我就是有點感冒了,問題不大,主要是假期玩瘋了,今天怎麽也不想去學校,這才借著感冒請了假。哎呀,也就是那點能多在家待就多在家待待的小心思,總之,你明天就能見到我了,我有好吃的哦,明天帶給你。”


    語音裏,劉心卉停頓了片刻,貌似是喝了口水,“嘛呀,一段話說得我嘴巴都幹了,我喝了口水,感冒了喝水喝得我都要吐了,可還是離不開水,你說說,這究竟是造的什麽孽啊!不說了不說了,栗梽,我吃藥沒一會兒,犯困了,我先睡了哈,明天見明天見,麽!”


    栗梽堅持放完了語音,劉心卉說的在她聽來並無不妥,更沒有什麽不雅之詞,但當她下意識看向兩個男生時,她驚訝的發現兩人的臉色都有點不對勁。


    施哲然也就罷了,他可是表情管理高手。


    他聽完眼眸深沉如澤,語氣幽深,“人無大礙就好,幫我跟她說聲注意身體,多喝水吧。正如她說的,水還是離不開的。”


    栗梽:“……”好吧,人確實是離不開水,不然怎麽說水是生命之源呢?


    許浩不如施哲然那般不顯山不露水,他是什麽情緒都寫在臉上。


    “宅女宅女,說的就是這姑娘吧?”


    栗梽再度啞言了:“……”


    話說心卉要是在場,怕是要和許浩吵吵起來了。


    還有,她是不是把心卉給坑了?


    沉默ing,栗梽果斷的開始裝死了,閉口不答。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戲精萌妻有點甜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聿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聿毓並收藏戲精萌妻有點甜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