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是一進屋子寧陵生出手如閃電,左手在我腦門上按了一下,我覺得就像聞了一口薄荷的清香味,瞬間混沌一團的腦袋就覺得輕鬆了,不等我說話寧陵生道:“你去外麵陽光最強的方向待著,再進屋子時把鞋子脫了丟在外麵。”


    我也不敢多問,趕緊出屋站在陽光最充裕的南邊,這時我看到隨著每一次的呼氣,都有一股明顯的寒氣被噴出體外,而我雙手十指的指甲完全沒了血色,蒼白如雪一般。


    這柳靈童真是太邪門了,吳林居然敢養這麽一個東西在身邊,身遭橫死也就不足為奇了。


    很快寧、王二人也跟了出來,王殿臣走到我麵前仔細端詳了一眼道:“現在的模樣要是給你拍張照片準保沒人相信你是個活人。”


    “好了,別拿自己人開玩笑。”寧陵生道。


    王殿臣一臉壞笑著走開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的身體逐漸恢複正常,鬆了口氣道:“寧哥,這屋子裏實在太邪門,咱們還是少惹為妙。”


    寧陵生道:“修廟這行裏就沒有好幹的活。”


    王殿臣補充發言道:“沒有麻煩誰會無端的掏錢修廟呢,所以修廟隻是表麵文章,替苦主擺平麻煩才是咱們最重要的事情。”


    寧陵生道:“殿臣雖然說話一向不靠譜,但這句話說的很對,修廟人和那些民間的包工隊區別就在於此,一座廟如果僅僅隻是粉飾牆壁,度漆法相金身,何必要花大價錢請我們來做呢?”


    直到今天我才算明白修廟人的真正“使命”可如果真以王殿臣所言來理解這一行,我是遠不夠資格做一名修廟匠人的。


    寧陵生道:“那間屋子就是吳林供養柳靈童所在,陰鬼之物不能見光,所以三樓房間裏沒有窗戶,那些毛絨玩具都是給小鬼準備的,而你點燃的三根蠟燭是用牛油、豬油、人油混合在一起製成的,這種蠟燭也叫黃泉引燭,據說是在黃泉路上引鬼魂所用的,所以這也是喚醒柳靈童的法器,一旦你點亮蠟燭之後,柳靈童就會纏上你,如果讓他感覺到你內心的恐懼,他就知道你並非供養的他的主人,隨時會殺了你。”


    “這種小鬼簡直太邪門了,為什麽要供養這些東西害人呢?”我憤怒的道。


    寧陵生卻搖了搖頭道:“這世上沒有害人的鬼,隻有害人的人,柳靈童並非是天生地長,好點的是用夭折嬰兒的的股骨下埋入植物種子,狠毒的巫師甚至會偷來嬰兒活埋後養成柳靈童,所以這些小鬼都是身遭橫死的苦命人,自然怨氣極重。”


    “這些都是人做的孽,如果吳林不需要耳報神,這個孩子就不會死,所以你不應該怪他。”


    “寧哥,你有一顆慈悲心,但這個小鬼真的很陰毒,吳林托咱們辦的應該就是除了它吧?”我道。


    “三樓的建造布局我也看了,那裏麵不是房間,而是一處建在高處的墳墓,一處活死人墓啊,這是以風水之法供養小鬼,而不是簡單的法器供養。”


    說到這兒寧陵生略微無奈的搖了搖頭道:“這種手段供養出來的小鬼確實怨氣更重,對咱們而言是個大麻煩。”


    30、送鬼


    我一聽說真要“正麵交鋒”,頓時就慌了神道:“寧哥,咱們有對付他的手段嗎?我剛才在屋裏差點沒被他弄死,根本就沒有還手之力。”


    “是啊大哥,如果是咱們力所不能及的事情,幹脆就別做了,不行就勸勸他家人把這棟樓給封了,他們家也不缺那點錢,換個地方住唄。”王殿臣道。


    “請神容易送神難,供養小鬼從第一天開始就是一樁沒法脫身的買賣,他保佑主人獲得自己想要的利益,也需要主人誠心誠意的供養,但是吳林卻犯了忌諱,他連養主都能害死,何況別的人,所以這件事如果我們不管,隻會有更多的無辜百姓受到傷害。”


    我倒抽一口冷氣道:“小鬼還能傷害別的人?”


    “小鬼的本質就是鬼魂,如果怨氣極盛他自然就會害人,在屋子裏的時候你應該感受到他的憤怒了。”


    “可是我沒有被他殺死?”


    “那是因為你身上的素羅囊,秦邊,你是一個被厲鬼纏身的人,換而言之別的厲鬼如果想上你的身就得取而代之。”寧陵生道。


    我心裏咯噔一下道:“所以如果他想殺死我就得先殺死那個穿紅衣的女鬼?”


    “是的,如果換成我或是王殿臣進了那間屋子,是絕不可能活著出來的。”寧陵生話沒說完,我猛然覺得腦袋一陣眩暈,接著眼睛裏就看到一片荒瘠之地。


    太陽散發著熾熱耀眼的光芒,周圍甚至連一片樹葉都沒有,所以陽光肆無忌憚的投射在地麵,沙土反射出一種刺眼的慘白色光芒,讓周圍的一切顯得不那麽真實,就像是夢境一般。


    但我卻能感受到真實的熱量和陽光的刺眼,此地就像是荒涼蒼茫的西北之地,貧瘠的土地上看不到半點綠色,在我眼前則生長著一株早已枯死體型扭曲而不規則生長的胡楊樹。


    就是一瞬間,我所看到的一切又恢複成原來的景象,寧陵生淡定的站在原地,甚至連站著的姿態都沒有發生改變。


    這是怎麽了?剛才到底是幻覺還是我“瞬間轉移”了?


    就聽王殿臣道:“我看你麵色好像又有點泛白?沒事吧?”


    估計還是和柳靈童有關,想到這兒我平複了一下混亂的心情,深深吸了口氣道:“沒事,估計還沒有完全恢複。”


    之後返回三樓門口,這次王殿臣帶了一把手電,站在門口手電照射進去隻見幽暗狹長走道越看越像是進入墓室的甬道,陰森冰冷,王殿臣道:“不說別的,光看著房間的格局氛圍我就不敢進去了,吳林怎麽能在這種地方生活下去的?”


    寧陵生道:“想要得人所不能,就得承擔一般人不能承受的壓力,這就是有得必有失的道理。”說罷他在門頭上掛了一盞銅鈴,進屋前他從隨身攜帶的布包裏取出一遝長方形的黃表紙每兩張一起鋪在地下對我和王殿臣道:“踩著紙進來,千萬不要走偏了踩在地下。”


    “大哥,這麽做有什麽意思呢?”王殿臣問道。


    “這是五行符裏的土符,這種地方其實就是人間地獄,你腳踩上去就是活人踩死人道,也就是踩過界了,最直接的結果就是招惹陰鬼報複,土符就是避免我們的身體和鬼道直接接觸。”聽寧陵生這麽說我趕緊伸出隻穿襪子的雙腳分別站在一張土符上,小心翼翼的跟了進去,王殿臣則在我身後。


    寧陵生擺著土符一直到客廳的書桌前,接著取出一個黃色的陶瓷小瓦罐和握起的拳頭差不多大小。


    “都有點心理準備,氣味可能會難聞一點。”寧陵生打過招呼後解開小瓦罐的蓋子,驀然一股奇臭無比的味道充溢了房間,我差點沒給熏吐了,王殿臣小聲抱怨了一句道:“我的個天。”


    “這是腐臭屍液,你們覺得臭,但確實小鬼最喜歡的氣味。”說罷寧陵生將一把把白色細沙狀物體灑落在四周的地下。


    沒過多一會兒就見一排小小的腳印從長廊的方向印在細沙上不緊不慢的朝我們這兒走來。


    我是吃過虧的,看到這憑空出現詭異的小腳印嚇的渾身一個勁兒“竄毛”,王殿臣也是在我身後緊緊攥住我的雙臂,緊張的看著這一怪相。


    寧陵生扭頭對我們小聲道:“千萬不要亂動,一旦你們的腳碰到土符外的地麵,咱們三個都要惹上大麻煩了。”聽他這麽一說,我心裏更是緊張,隻覺得膀胱裏一陣陣的“波光微瀾”,真想尿啊。


    無聲的腳印一直延伸到書桌前便停下不動了,柳靈童雖然是不可見的,但我卻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的存在,因為我所處之地的氣溫下降的厲害,而且是那種透徹身體的寒意,簡直能把血液凍起來。


    我回頭看了王殿臣一眼,隻見從他鼻孔中噴出的是濃濃的寒氣,而我必然也是如此,寧陵生則動也不動的緊盯著那份裝著屍液的瓦罐,也不知過了多久,屋子裏的臭氣逐漸變淡直至消失全無。


    寧陵生鬆了口氣道:“我大概知道柳靈童的法身藏於何處了。”說罷他抬腳從土符上走了下來,踩著細沙朝長廊裏走去。


    “寧哥,咱們現在踩別的地方就不會招惹邪祟了?”我跟著後麵問道,離開客廳時我看了裝著屍液的瓦罐一眼,知道臭味消失的原因,因為瓦罐裏的液體已經被凍成了冰坨。


    “鬼魂和人行為其實差不多,享受過貢品後就會歸位的。”


    我們跟著寧陵生一路進走進那間“兒童房”,因為這一路都有白沙留下的印跡,而這道細細的白沙一直延續到那副壁畫下麵。


    寧陵生並沒有立刻取下壁畫,而是拿起了擺放在床上的一個毛絨玩具,那是一個橘黃色的長毛猩猩,可是當他拿起來時才發現猩猩的臉被全扯了,露出其中塞著的棉花絮。


    翻開其餘的玩具也都是沒有臉的。


    一床沒有臉的毛絨玩具,更是增添了屋子裏陰森恐怖的氣氛,甚至我覺得呼吸都有些困難,這時黑暗的空間裏隱隱響起一陣細如尖刺的小孩笑聲,忽近忽遠,寧陵生對我們做了個手勢讓我們晃動這些毛絨玩具,而他走到壁畫前輕輕將大幅壁畫給摘了下來。


    這裏的牆壁被人給掏空了,方格的牆孔中擺放著一個暗褐色的枯骨小人,大約有兩個成年人手掌大小。


    從體型上就能看出來這個柳靈童應該是在五六個月的時候流出母體外的,甚至很多人體器官都沒長成,手掌和腳掌處隻是模糊的圓柱體,小小的身體表麵長滿了坑坑窪窪類似於泥巴坷垃的物質。


    最為驚悚的是在柳靈童身前居然擺放著一個幹癟的人耳朵,從形狀上看十有**是吳林從自己身體上割下來的,而這也是供奉柳靈童的法門之一。


    難怪每當我正麵看著他時總覺得有點別扭,但到底是哪兒別扭我也說不出來,看到這個耳朵我就明白了,因為他在左邊裝了個假耳朵。


    而在耳朵邊上則是一把血跡斑斑的匕首,刀刃上因為時間太久已經長滿了鏽斑。


    割下耳朵的刀也要供奉在柳靈童的麵前,可見供養柳靈童的究竟有多邪門了,如果不是被財迷了心竅,正常人絕對不可能接受這種事情的。


    寧陵生掏出一塊黑色的綢帕蓋在柳靈童的法身上道:“把死者送去附近的寺廟超渡七七四十九天後就可以火化了。”


    “寧哥,柳靈童如此邪門,用一塊黑布蓋上就能帶走了?”我驚訝的道。


    “這可不叫黑布,這叫陰陽袋,血蠶蠶絲製成的,能隔絕靈力較強的物體對外界的感知度,所以……”


    他話音未落就聽噗通一聲罩著黑布的柳靈童法相不知道為什麽摔在了地下。


    寧陵生歎了口氣道:“這下麻煩大了。”話音未落就聽遠處的門口傳來一聲清脆的鈴鐺響,“陰陽袋”的縫隙處緩緩流出一股暗紅色的血液。


    31、血眼銀貂


    王殿臣慌張的道:“大哥,趕緊的土符拿出來用啊。”


    寧陵生搖搖頭道:“到這份上土符是沒用了,你們鎮定點,不要慌張,在這種地方最忌諱的事情就是人心發慌,一旦被柳靈童感受到你慌張的情緒,那就是……”


    話音未落就見王殿臣猛地懸空而起,接著狠狠摔在地下,他慘叫一聲道:“我的屁股成三瓣了,疼死我了。”


    “疼死你也別亂說話,找死嗎?”寧陵生的聲音都顯得有些慌張。


    這個虧我是吃過了,趕緊閉上眼睛調整呼吸,盡量讓自己情緒上不要過於混亂。


    可是隨著王殿臣接二連三的慘叫聲傳來,我如何真能做到心如止水,畢竟隻是不到二十歲的毛頭少年。


    當我張開眼睛就看到躺在地下的王殿臣渾身繃直,就像被兩股強大的力量對向牽扯,他隻能發出細微的嘶嘶喘氣聲,一張臉憋的通紅。


    而血水順著我們所在兩邊流淌成一道“血圈”將我們三人圍在中間。


    寧陵生盤腿坐在地下一動不動,一張臉麵色比雪都白,看不出是死是活,我看王殿臣的狀態似乎是要被這股力量給撕扯成兩段,也顧不得明哲保身了,上去抱住他的雙手就往回奪。


    就在這時我忽然看到王殿臣的臉上透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接著他那雙手突然就掐在了我的脖子上。


    王殿臣的手冷的就像寒冰,刺激的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還沒等我明白過來到底是怎麽回事,他一把將我拖到他麵前,力氣大的異乎尋常,我根本沒有抵抗的能力,接著他雙腿一曲就從地下站了起來,掐著我脖子將我舉了起來。


    他力量之大根本超出了自身的能力範圍,王殿臣百分百被柳靈童上了身,就聽王殿臣聲音慌張的道:“邊哥,我根本不想這樣,但身體不受我自己控製。”


    “操,你掐死我了。”勉強擠出這句話之後我就再也沒法出聲了,因為王殿臣的雙手卡在了我喉結下部最柔軟的區域,我連氣都沒法透出,更別說聲音了,我隻能看到王殿臣慌張到了極點的表情。


    我的血液漸漸上湧,隻覺整個腦袋漲的難受,眼睛簡直要凸出眼眶,隨後幽暗的空間在我眼中呈現出一種古怪的暗紅色,就像有人在我眼前蒙了一層薄薄的紅紗。


    我知道這是血灌瞳仁的狀況,是人體內血液開始凝結在雙眼中,到這份上我也管不了許多開始垂死掙紮,用手掰王殿臣的雙手,用腳踢他的身體,然而一切掙紮隻是徒勞,根本沒有絲毫作用。


    就在我意識陷入模糊時,忽然王殿臣那張臉居然變成了吳林,隻見吳林一臉獰笑的望著我,那刺耳笑聲不停灌入我的雙耳中。


    難道這一切都是吳林布的局?我們中了他的圈套?


    我想伸手去摳他的眼珠子,但發現已經力不從心了,勉強舉起的手隻能往前伸出一點點就因為力氣用盡而垂在身體兩邊。


    就在我覺得自己必死無疑時,猛然就見一道白光從我和吳林身體縫隙處一閃而過,就像是被人射出的一道暗器。


    吳林的注意力頓時被白光所吸引,腦袋轉了過去,而我的餘光也看到在白光射入的區域中閃爍著一對血紅色的眼珠。


    眼珠子隻有大拇指加蓋般大小,但卻鮮紅如血,不用說這裏又進妖邪了,今天到底是怎麽了?難道是妖魔鬼大聚會?


    這對妖冶的紅眼對於吳林是有吸引力的,他鬆開掐住我脖子的雙手,轉而朝紅眼走去。


    摔落在地下我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渾身癱軟的就像爛泥巴,與此同時我也看清了紅眼的全貌,這並非是妖魔鬼怪,而是一直渾身雪白的小貂,隻見它修長的身體微微拱起,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望著朝它緩緩走進的“吳林”。


    這隻小生命的出現究竟是無意中闖入,還是別的什麽原因?


    就見“吳林”合身朝小貂撲擊而去,他的速度極快,但小貂更快,白光一閃它就站在原本供奉柳靈童的方格內。


    接著它用毛茸茸的尾巴橫著一掃,將幹癟的人耳和小刀都掃落地麵。


    當這兩樣物品接觸到血液時,耳朵居然迅速腐爛,而小刀也以極快的速度被腐蝕消融。


    “吳林”頓時憤怒到了極點,嗷嗷直叫著朝小貂衝去,小貂毫不慌張,在小小的空間內輾轉騰挪,“吳林”連一根毛都沒撈著,就在他累得氣喘籲籲手叉腰休息片刻時,一直盤腿坐在地下沒有絲毫動彈的寧陵生忽然挺身而起,衝他張嘴吐出口鮮血,噴的“吳林”滿臉全是,他先是一愣,接著整張臉都因為憤怒而扭曲。


    可是沒等他繼續攻擊寧陵生,我看到手電筒射出的光域內開始出現一絲絲的黑煙,很快黑煙就由細變濃,變成一股股盤旋而起的濃煙,很快這股濃煙就將“吳林”裹夾其中。


    這股黑煙就像是一道道黑色的鎖鏈將他困於其中,任憑“吳林”如何掙紮吼叫,都無法脫身而出,隨即黑煙越來越濃“吳林”整個人都看不見了。


    驀然盤旋在我麵前的黑岩消失無蹤,就見王殿臣氣喘籲籲的強自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兩眼無神的望著我。


    寧陵生道:“現在沒事兒了,你去扶著殿臣,別讓他摔跤,地麵的血水有毒。”


    我趕緊上前扶住王殿臣,他雙腿一軟就要跪倒,還好我力氣恢複了不少,沒讓他摔倒在地。


    這時寧陵生也站了起來,他吹了一聲口哨,隻見白光一閃,小貂鑽入了他的衣袖裏。


    我就是再沒眼力價也知道這個小物必然不是凡物,豔羨的道:“寧哥,難怪你隻穿長袍,原來身上整日藏著一隻神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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