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所言甚是,徐同知年少輕狂,言辭有失妥之處。然其述說之邊關苦景卻非虛言,臣等慚愧,臣及弟左軍僉事增壽,子錦衣衛同知欽,願獻俸一年,以資軍需!”徐輝祖見場麵一時有些尷尬,突然出言到。


    這也是父子二人商量出來的應對辦法之一,主要針對的就是有人拿經費說事。你不是說沒錢麽?沒錢就想辦法呀!活人還能被尿給憋死不成?既然是我們提出的方案,那我們就帶頭捐錢好了。然而你們也標榜自己忠君愛國,那是不是也該表示一下?這要是一毛不拔,那很明顯就是口不對心,自私自利!


    捐款練兵,關鍵是個態度,也是一招將軍的棋,核心並不是捐多少的問題,而是要帶著滿朝文武一起捐。你既然都為此而捐款了,那你還反對個毛線啊!


    反倒若是捐得多了不好,難免引起其他被迫跟隨之人的記恨,甚至引起皇帝陛下不必要的猜忌。就算朱元璋不否定徐欽歸還賜田的意見,當然這也幾乎是不可能的,徐輝祖也會有辦法讓捐款落實為一年的俸祿。


    這一年的俸祿,說多不多,說少不少,而且最妙的是,可以根據每個朝臣的地位情況合理變化,因此大家也不難接受。


    “好,臣不才老邁,無力上陣拚殺,也願獻出一年俸祿,以資軍需!”武定侯郭英也積極響應。


    “臣等願獻一年俸祿!”隨後以武班為首,幾乎個個都願意捐獻一年的俸祿。文臣們見事不可為,也隻得打碎了牙和血吞,忍著惡心紛紛主動捐了一年的俸祿出去。


    在場的都是帝國高級官員,就算是朱元璋反腐力度極大,不過最窮的文官也能通過不菲的潤筆費、人情往來等灰色收入度日,更別說財雄勢大的勳貴們了,所以一年不領工資,倒是不至於餓死。


    當然,這捐獻的範圍肯定也就限於此了,再往下,有些小官,如果真的捐了一年的工資,怕真是要餓死人的。


    “好!好!好!人心可用啊!那就暫定兩千之數,以徐同知領錦衣衛練之!軍器所需,由兵部、戶部、工部等部全力配合!”


    如此便就算是敲定了此事,接下來的具體事務,自然就由錦衣衛和兵部、戶部、工部等相關衙門下來自行協商解決。


    不過散朝之後,戶部尚書鬱新,則是被朱元璋單獨給召到禦書房去了。


    鬱新雖是進士出身的文官,但他並非是以文道著稱,更沒有承名師,故而和黃子澄等所謂的名門出身又有不同。同時他又是和任亨泰一樣的洪武二十一年戊辰科進士,卻反而在官職上超過了大多數十八年乙醜科的人,更加之他的行事風格和他們截然不同,自然也尿不到一個壺裏。如果非要給他分各派係,他其實更像是朱元璋嫡係。而且他主持戶部事務多年,表現出了在財政方麵的極大天賦,大名鼎鼎的“開中法”便是出自他之手。


    故而朱元璋在敲定了試行新軍改革之後,馬上將其召入禦書房,畢竟一切的問題,歸根結底還是錢的問題。皇帝陛下日理萬機,對於具體的事務,自然是要召鬱新這位帝國首席財務官來問問的。


    “敦本啊!你看看,徐小子的這個計劃,戶部是否能撐得住?”朱元璋將徐欽的正式奏本直接給了鬱新。


    在這個奏本上,徐欽已將編練新軍的各項情況均詳細羅列,尤其是在軍械、費用方麵,幾乎是已經完全計算出來了。


    鬱新接過來一看,大致衡量了一下,覺得徐欽的費用表基本上已經比較準確。如果將新軍編練的所有費用相加,第一期一年的兩千“教導團”的額外費用折算成白銀大致需五十萬兩之巨。


    考慮到今天朝臣們或自願、或被迫的捐獻,粗略估算一下,應該有二十萬兩左右。這樣下來,就隻剩三十萬兩的缺口。不過作為帝國的財政大管家,鬱新是有口難言,這幾十萬兩的額外支出,作為財政部門的戶部,自然是本心是不願拿出來的。


    這也不是說鬱新有意給徐欽搗亂,而是出於自身立場和職責的本能。道理很簡單,現在帝國的財政運轉狀況還算良好,就實際情況而言,莫說是三十萬兩,就算一次性拿五十萬兩出來都沒有太大的問題。可若是開了這種其他部門隨便找個理由就增加額外支出的先河,那今天是錦衣衛,明天是兵部,後天是工部…幾乎可以想象,每個部門為了爭功,都會想法子從戶部要求新撥款,那這戶部的日子就沒發過了。


    “啟奏陛下,徐同知的計劃當時沒有問題,不過以今年的歲入來看,怕是很難再籌到三十萬兩銀子了。臣這些時日,正在統籌發鈔之事,今年是愈發艱難了。”鬱新雖有些忐忑,可這事不說肯定是不行了。


    “怎麽了?講!”朱元璋聽他這麽說,馬上意識到寶鈔出現了問題。


    當然,準確的說,大明寶鈔一直就有大問題。


    故事的開端當然要說到自宋開始的官方紙幣發行問題。後世的曆史書上有雲,北宋真宗年間,出現了世界上最早的官方紙幣:交子,然後有著怎樣的曆史意義等內容。


    然而史書對交子的崩潰,以及其後的滾雪球式的崩潰卻語焉不詳,畢竟中學的曆史其實隻是一個梗概,而且不會綜合性地涉及到經濟原理。


    事實是,交子在成為官方發行的法定貨幣之後,很快便因為管理不規範,以及中國的封建中央集權王朝的特性等原因,成為了官方斂財的工具。由於連年征戰,而且是被人按在地上摩擦,非但沒有戰爭紅利,反而不管打贏打輸,都要蒙受巨大的損失,還不得不維持一支規模駭人的中央軍。因此這種隻需要印刷就能憑空變出來的錢,成為了大宋軍費這個無底洞的主要來源之一。


    完全不需要準備金,想發多少就發多少,沒有人管得住自己顫抖的印刷機。北宋時期,先是發行交子,將交子刷崩潰之後,又發行錢引,南宋又發行會子等,總之是引起了一輪又一輪的超級通貨膨脹,其操作之風騷簡直令人歎為觀止。


    隨後大家再接再厲,元朝學習到了宋朝的先進經驗,也大量發行紙幣。前期其實都還算有點兒節製,但到了中後期也是崩得厲害。


    明朝就更厲害了,這還在洪武朝呢,帝國官方紙幣大明寶鈔就已經出現了極為嚴重的貶值問題。


    究其原因,一來是之前幾百年,老百姓一直被官方紙幣坑,就是再傻的人,被坑了幾百年,也會有自然的恐懼反應;二來是朱元璋確實草根出生,在執政的過程中,過於簡單粗暴,做不來這精細活。


    總之就是濫發的原因,以至於帝國唯一的合法紙幣,僅僅在二十多年的時間裏,由法定的一貫鈔一石米,貶值至十貫一石,這還是因為糧食生產富足了之後,糧食價值下降的結果,若真要細算貶值情況,恐怕還要打個對折。全國各地雖有一定的差距,但基本上這也就是平均水平了。


    而戶部轄下的寶鈔提舉司,正是印刷發行寶鈔的衙門,而其“印花稅”則是戶部財政收入的重要來源之一。


    當前大明仍處於恢複期,又對蒙古用兵多年,至今尚未斷絕,更加之天下初定,人心未平,各處荒僻之地小規模的叛亂也不斷發生。再加上明朝一直采用的是一種特殊的“分稅製”,戶部的國庫其實並不是全部的國庫,因此戶部的日子是異常緊張的。


    原本鬱新就是打算在盡快統計出寶鈔貶值情況之後上報朱元璋的,現在還要拿出幾十萬兩來訓練新軍,縱使今年還有一定的結餘,但明年寶鈔發行收入進一步降低,如果再出現額外的用兵或者天災之類的,那他就隻能去上吊了。


    朱元璋聽完他的匯報之後,也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一分錢難倒英雄漢,此話一點兒不假,就算是貴為帝國皇帝,要想執行國策也得有財政實力的支持,否則光是憑嘴巴說,沒有實實在在的錢,也辦不成任何事。


    “這樣吧,你先下來與他商議商議,那小子,鬼點子多,說不得還有什麽後招!”朱元璋不知想到了什麽,突然麵色大好,而且透著一股子讓鬱新感到恐懼的神情。不過還好,這種皇帝陛下打算坑人的神情,好像應該不是衝著自己來的。


    “臣遵旨!”鬱新也沒其他的辦法,隻能先照皇帝陛下的意思去辦。


    六部之中除了刑部之外的五部衙門本署都在洪武門和承天門之間的千步廊東側,和錦衣衛衙門實際上也就隔著五軍都督府和太常寺這一排衙門,距離倒是極近的。


    急於落實編練新軍的徐欽,在散朝之後,自然是去找了三位主要協辦的尚書大人。


    茹瑺自不必說,他現在本來就已經是徐欽的半個盟友,況且兵部和新軍訓練,不過是整理一些文書檔案的問題,甚至因為錦衣衛的編製特殊,連後勤都是自己負責的,所以茹瑺絕不會在這件事上為難自己。


    至於工部的署理尚書王儁,此人就是個牆頭草,也算是朝堂上難得的好好先生。


    徐欽早就因為兼職工部主事,主管軍器局工坊的職務,和他有過交集。可以很明顯地感受到這位代理冬官根本不敢開罪自己,而自己也對他極為客氣,二者相處也算融洽。況且對於新軍一事,工部的主要支撐就在軍器局工坊,自己完全可以做主,找王儁不過是禮貌性的打個招呼,做一些備案工作而已。


    這兩位的事情倒是簡單,徐欽一到,二人便爽快地簽署了相關文件,也表示願意全力配合的意願,可以說是非常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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