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助日環蝕強大的嗅覺,不久以後,三人站在了村子中心的井口處。


    井沿很低,這塊地區地下水係發達,因此井裏的水位很高,井眼黑洞洞的,把頭探下去,還可以聽見水在裏麵的拍打聲,伴同細微流水聲。眼下正是中午,陽光直射水中,卻依然看不真切。


    “看得清裏麵有什麽嗎?”樨把頭伸進去,在黑暗中瞳仁放大得溜圓,“反正我是看不清。”


    雨鹙搖頭:“這樣當然行不通,如果真有東西,恐怕還得靠撈的。我去看看有沒有打撈用的工具。”


    “我也去。”


    浮月跟著雨鹙跑了,日環蝕緊隨其後。樨被撇在井邊孤零零一人,隻好背靠著井壁坐下,扭頭斜視著井水。


    水麵看上去很平靜,漆黑一片,陰幽濕冷。若不是那水聲,恐怕會被人誤認為深淵也說不定。


    樨看到一抹白影從水下掠過時,大吃一驚,翻身趴在井沿上借力向下探望,盡管他很難再看清些什麽,但這不妨礙他吃力地繼續看下去。


    遠處,雨鹙和浮月一道出來,浮月懷裏抱著漁網、鉤爪、繩索等物,手臂上掛著木桶,腋下夾著竹竿,連日環蝕一匹小狼背上也背著一捆繩索,乖巧地跟在浮月身邊。雨鹙也別想擺二少爺的架子,搬動的東西和浮月差不多。


    井邊金發少年趴在井沿探身向下,姿勢極其危險,雨鹙走著看著,心裏莫名產生一種不詳的感覺。他剛要開口喊他,隻見白光一閃——那是樨衣服的顏色——樨落水了。


    “樨!”


    浮月驚駭道,身邊倒是沒有和他一樣的驚叫聲,有的隻是物體落地聲,雨鹙鬆開了手裏的所有東西,衝到井邊往下一看,黑洞洞隻有水花在亂濺,水珠順著井壁留下,可就是不見樨從水裏鑽出。


    雨鹙毫不猶豫跳入水中。


    “怎麽了這是?喂喂!你怎麽也下去了?”負重和不負重,在飛跑時真起到格外重要的作用,等浮月一邊喊一邊追上來,為時已晚,雨鹙也不見了蹤影。


    水花翻滾,湧上來的腐臭味有如實質。


    “喂,別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裏啊!”他哀嚎道,蟬鳴聲戛然而止,一下子連風都靜止了,直到蟲聲再起,那股寂靜簡直讓人窒息。


    “嗷嗚——”日環蝕仰天嚎叫。


    水下。


    雨鹙雙手向兩邊劃水,四下張望著想找到樨的蹤跡,水色太“黑”以至於能見度很低,他用幾十股照明絲才勉強能看到五米開外的影子。隻是沒想到井底的空間會這麽大,直接和龐大的地下水脈相連。


    他相信樨不會無故落水,一定是有東西猝然拖他下水的,如果這那樣,真擔心樨現在已經失去了抵抗能力。


    終於前方黑影越發多了,中央的那抹金色也顯露出來,雨鹙見了才更覺警察,拖著樨的不止一個,而是一團,一大團腐爛程度各不相同的死人!


    樨因為毫無防備,此時已顯出溺水的症狀,氣泡也少吐,腦後那縷小辮完全散開,隨著水中暗流不斷飄動。衣服也被七八隻手扯得淩亂不堪,領口處早已裂開一道口子。那些手緊抓著樨的四肢百骸,乃至頭發,向不同的方向拉扯,使樨如遭酷刑。


    用一句話來說,樨現在狼狽極了。


    雨鹙遊過去拉住樨的手臂,笨拙地拉了幾下,但在水下不好發力,隻好拔出隨身攜帶的解腕刀,割斷一隻爛手,順勢勾住樨的後腰,幫助他驅散那群腐屍。,雨鹙感覺自己在水下睜開的雙眼非常難受,不知道是因為近在咫尺的腐屍過於猙獰醜惡,還是浸泡腐屍而惡化的水質。


    在他解救樨的同時,腐屍也向他伸出手,抓得他手臂生疼。他既要把樨拖出來,又要保護自己以免落得和樨一樣的結果,


    總算把樨拖出來,雨鹙閉氣已經到了極限,從腰間摘下一塊琉璃金蛇配飾,朝著腐屍黏合最密集的地方扔下去,三秒後,腐屍團發生劇烈爆炸,借助這股衝擊力,幾乎氣力透支的兩人向上浮去。


    一露出水麵,雨鹙就本能地吸入一大口空氣,隨後身體完全脫力,止不住地喘息著。他看了看四周,眉頭一皺,發現水上已經不再是井壁那一點狹小空間,而是另一個仿佛沒有邊際,完全沉浸在黑暗中的世界。空氣中的屍臭味淡了很多,或許是這裏空間太大的緣故,雨鹙甚至還感覺這裏有空氣流動。


    此時此刻,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什麽地方,又該如何回到地麵和浮月會合,肩負著重要之人的生命,卻連一塊像樣的落腳點都找不到。再這麽飄浮下去,體力遲早會耗盡,到那時候,他們是不是就會無聲無息地死在這裏,而沒有一個人知曉、沒有一個人能夠到達此地呢?


    過於闊大的空間反而讓雨鹙感到渺小無力,空虛得令人窒息。


    水下也不知道還有什麽還等待他們,也不知何時會遭到何樣的襲擊,置身於這樣無助的環境下,一個人的神經太容易被壓垮了。


    雨鹙等自己平複了呼吸,同時也壓抑住了自己的內心,他在水中凝魂聚氣,凝合出幾十股照明絲來照亮自己附近的水麵。這樣一來,剛才的空虛感減弱了許多,剛才所感覺自己來到另一個世界的錯覺立刻消失了,這個空間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大,至少他現在可以看清頂上的岩石,包括遠處的岩壁。


    雨鹙把樨架在肩上,盡力遊到岩壁邊上,檢查上麵的岩石成分和水流痕跡。通過這個,他可以確定自己的位置和水流流向。接著,他抽出一股照明絲丟進水中,看著這股絲被水流卷到什麽地方去。


    樨已經嗆了水,如果不及時救助,恐怕要一命嗚呼。雨鹙確定了自己想要確定的事情以後,就跟著水流盡快朝著井的方向遊去。


    岩壁逐漸變窄,直到兩側相距不到五米,雨鹙不再繼續遊動,凝合出一種黏性的長絲,通過精神力把黏絲固定在岩壁上,模仿蜘蛛網的構造織成一個臨時的平台,然後把樨抱上去。


    這裏的岩石成分中多有石灰石,在水中會慢慢溶解,水流侵蝕產生裂縫,使岩石像被切割過一般落進水中,又在水裏被繼續溶解。降雨同樣會滲入岩石,溶解石灰石成分,然後形成裂縫使頂上岩石掉落,洞天隨之越來越大,直到形成一個巨大的陷坑。而由於岩石在水中被溶解,落石並不會影響地下水。因而久而久之,這水下出現這麽大的洞天並不奇怪,雨鹙在觀察岩麵上的痕跡時就發現了這一點。至於兩邊岩石變窄,是由於岩石走向變緩,水流速度隨之減緩,從而造成了這裏的侵蝕程度低於剛才的洞天。


    雨鹙將樨平放,俯身去解樨衣服上的係紐,但被腐屍扯成抹布狀的白色短褂竟還是十分難解,尤其是係紐處一團糾結。雨鹙一時理不出頭緒,幹脆把這身破爛一股腦割開。


    樨白皙精壯的身體暴露在照明絲的冷光下,渾身上下不滿了屍體指甲摳挖出的抓痕、掐痕,青紫一片,又因泡了水,不見殷紅,反倒慘白地外翻著皮肉,看得都疼。


    但眼下也顧不上去看樨身上的情況了,雨鹙將手指探入他口中以確定口中有無異物堵塞,本想著是走個過場,不料果真被他摳出一簇黑乎乎的毛發,末端還有一隻蜷縮起來的肉蟲,十分惡心。雨鹙見到這蟲子,神色頓時凝重,忙把它黏在蛛絲上,再次檢查樨的口腔,這次認真了很多,確定沒有異物。


    抬起樨的下頷,捏緊他的鼻子,雨鹙閉眼張口裹住樨的唇,送了一口氣進去。


    浮月在上麵等了半天,井水都平靜了好一會兒了,也不見有人上來,心裏怪慌張的。他此行帶著日環蝕過來,可沒想到一上來就給他這麽大的驚喜,兩個隊友一個接一個丟下他跑了,現在他追也沒處追。


    一個人站在九十九村裏,就更覺得寒意刺骨,仿佛不是在大夏天似的。日環蝕小得能鑽進他懷裏,壓根給不了他安全感。


    “不行,像這樣等下去要等到什麽時候,日環蝕,我們繼續調查吧。”


    “也不行,萬一他們需要我接應可怎麽辦?”


    “怎麽辦日環蝕,要不要我把日全蝕召喚出來?”


    為了祛除心中的驚慌,浮月開始了自言自語,直到說到日全食,他豁然開朗,一下子來了勁。


    “日環蝕,我把日全蝕召喚出來幫忙,那兩個家夥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下麵就要完全靠我們自己了。”


    浮月用獸語對日環蝕說道,割破手指抹在頸側的狼形獸紋上,凝魂聚氣,數秒後,巨大的狼獸身影出現在騰起的陰陽氣中。


    他通體雪白,細腰長腿,皮毛厚實緊湊,暗金色的獸瞳銳利如刀。兩米高的龐大身軀並沒有妨礙他的敏捷,反而凸顯出其身為狼獸一族的野性和強大。這種狼獸在別洛乃至整個西大陸都極其稀有,特殊的感官和力量讓他們可以輕易達到獸族的巔峰。


    日全蝕緊張地左顧右盼了一陣子,沒發現有什麽顯性的危險,困惑地回頭看向浮月:“浮月,出什麽事了?”


    “沒出什麽事,就是提前召喚你過來。”浮月難為情地紅了臉,隨即又恢複常態,“你應該也察覺到這地方不對勁了吧,九十九村村民意外變成腐屍,查案的刑部全部失蹤,這其中的貓膩就是我要解決的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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