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江大人睡了怎麽辦?”在去江敳府中的路上,一人問道。


    “李兄啊,你我跟隨主公這麽久了,難道不知道主公的意思嗎?”另一人反問道。


    隨即,這位“李兄”又緩緩說道:“孫大哥啊,這主公雖然年輕,可心思卻是縝密,他不直言若江大人睡了我們怎麽辦,便是顧及這愛才的名聲,其實主公的意思就是:無論江大人睡與不睡,都是要將他喊到王府之內的,而這就需要你我兄弟二人做這個‘壞人’了。”


    “原來如此,多謝李兄相告,我真是白跟了主公這麽多年,倒是李兄你年紀輕輕,前途不可限量啊。”


    “孫大哥,如今這亂世,你我本應相互扶持,莫要再客氣了。”


    二人一路閑聊,說著說著便到了江敳的府前,話休煩絮,至於二人如何與這江敳交談,江敳又是如何到這王府之中,某不再贅述。


    “江大人!快快請坐!快快請坐!深夜叨擾大人,道和之罪也。”江敳方踏入堂中,司馬道子忙忙向前賠罪。


    “主公言重了,不知主公深夜傳老臣至此,所為何事?”江敳慌忙施了一禮。


    “江大人,別站著了,先喝一杯酒暖暖身子。”司馬道子忙拉住江敳的手,噓寒問暖道。


    “老臣多謝主公。”


    二人遂分賓主落座。


    “江大人,喝完此酒,感覺如何?”司馬道子笑著問道。


    江敳心中尋思著:“這主公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問這些幹嘛?怪哉,怪哉啊,自從前年開始,這主公的心思卻是越發的難以琢磨了。”


    江敳想到這,舉起手中之杯,大讚道:“主公之酒果然非同尋常,一杯下肚,寒氣頓去,妙哉!妙哉啊!”


    “江大人,卿可知道那劉穆之竟然說這吃酒有‘小飲之道’和‘大飲之道’,今日下午的一番言論更是讓我讚歎,果然是江左奇才!”司馬道子笑道。


    “那老臣恭喜主公了,得此賢才,何愁大業不成?隻是不知這‘大飲之道’、‘小飲之道’這小子作何解釋,竟然主公如此讚歎。”江敳抱拳說道。


    “這還是多虧了江大人的舉薦啊,來來來!江大人!你我再飲一杯!”司馬道子舉杯道。


    “多謝主公!”


    二人飲畢,司馬道子便把劉穆之的“飲酒之道”細細訴於江敳,江敳聽畢,撫掌而笑道:“果然不出老臣所料,此子所言甚是精辟,比起早晨之時更勝一籌啊,尤其是給予謝氏一族恩寵這一方麵,老臣也是始料未及,妙啊!妙啊!”


    突然,江敳看見司馬道子笑著望著他,突然心中想道:“糟了,隻顧誇劉穆之了!”隨即立馬說道:“那劉穆之並未明言,而主公竟能一眼便勘破其中奧秘,由此可見,主公之智遠勝劉穆之啊!”


    “江大人,過譽了!隻是關於匪患,我問劉穆之倒底是應該讓皇兄派兵增援,還是開府自治,那小子竟然說出個模棱兩可的話來,看來這小子也不是真心想留在琅琊王府之內。”司馬道子眉頭微微一皺。


    “敢問主公,劉穆之此子是如何回答的?”江敳問道。


    “他讓我將這兩種方法都告訴我的皇兄,還說皇兄肯定會知道我的意思,從而自己下判斷,江大人,你說說,這不是廢話嗎?說與不說,又有何分別?”司馬道子說道。


    江敳聽此言,眉頭先是一皺,可後來轉念一想,心中大驚,故意裝作沉思之態,良久,對著司馬道子說道:“主公莫要試探老臣了,主公乃聖明聰慧之主,想必早已知其中言外之意,故特以此試探老臣的能力罷了!老臣愚鈍,思慮良久方知其所言之意啊。”


    司馬道子聽罷,心中先是一愣,揣摩了許久,還是不知道這劉穆之究竟為何這般言說,然而,卻故作鎮定之態,強笑道:“卿可試解之。”


    “主公,如今這朝堂之上,遍布著謝氏的耳目,主公如若上書請求陛下賜予開府,難保不會被這些耳目所發現,萬一被謝安知道主公上書的內容,謝安必會猜測主公為何要開府,難道真的僅僅隻是為了防止匪患嗎?謝安那老頭子能有今天的權勢,心思肯定異於常人啊。”江敳停頓了一下。


    “卿所言極是。”司馬道子頻頻點頭。


    “如果主公奏疏之意是:讓陛下裁斷是否讓主公開府,還是讓朝廷派兵增援於你——這道奏疏,即使讓謝安知道了,又有何妨?”江敳笑道。


    “嗯!說得好!接著說!”司馬道子似乎明白了什麽。


    “相反,我們還應該讓這謝安知道主公的奏疏之意,為何?那謝安心裏肯定在想,主公,你可是當今天子的親弟弟!是會稽、琅琊兩地的王啊!這小小的匪患之事主公竟然不思開府自治,反而問計於天子,由此可見,這謝安必會認為主公你少謀寡斷,難成大事,從而對主公的戒心更加減少,更加不會注意主公的一舉一動。其實,他想錯了,相反,我家主公乃是英明果斷之主,心思聰穎之人!主公此為乃是示弱於人,臥薪嚐膽啊!”


    江敳特意在最後一句上加重了語氣,隨即又朗聲說道:“當今天子亦是聰慧聖明之主,必會選擇讓主公開府自治,因為這天子比任何人都想分謝氏之權。”


    司馬道子聽著極為舒服,心中念道:“還好當時沒有嗬責那劉穆之,原來此子處處為本王考慮啊,看來的卻是個真心忠誠之人。”


    司馬道子想到這裏,又笑著說道:“江大人!你真是我的左膀右臂啊,其實我早就知道劉穆之為何有此一言,方才問你,就是想知道江大人的才能,可如今一看,江大人的智謀不在劉穆之之下啊!”


    “主公這麽說,老臣真是無地自容了!老臣之才差那劉穆之多矣,而且,老臣所想之策,亦是聽劉穆之言後,方才知曉如何而行。”江敳躬身說道。


    “江大人,莫要自謙,本王倒是覺得江大人若是在年輕之時必比那劉穆之更加聰穎。”司馬道子似乎在安慰著江敳。


    江敳聽聞此話,忽然想到了自己年少之時是何等快樂,又是何等的自由,再想到如今,驀地,江敳跪伏餘地,老淚縱橫,泣聲說道:“老臣一族世受國恩,老臣又承蒙主公信任,委以內史一職,老臣唯有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主公,老臣已然垂垂日暮矣!今後,這天下、這大晉王朝仍須主公這輩人盡心維持啊,這劉穆之少年英才,經綸滿腹,此是上天賜予主公的智囊啊,主公當好好用之,使其為我大晉王朝之中興而盡一身之力啊!”


    司馬道子立即扶起江敳,眼中竟也淚光點點,趕忙說道:“江大人,道子一直視你為道子的叔父長輩,道子年輕,資曆尚淺,還需要江大人輔佐啊!江大人切莫如此而言,所謂‘老驥伏櫪,誌在千裏,烈士暮年,壯心不已’江大人必有鬆喬之壽,切莫言老!”


    “老臣多謝主公!”江敳這才起身。


    “江大人,快快喝一杯酒,今日便在我這王府就寢吧。”司馬道子關切地說道。


    “主公,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啊!這君臣有別,尊卑有差,請主公萬萬不要陷我於不忠之地啊!”方才還起身的江敳,此時又跪了下來。


    “唉!江大人,你我之間,莫要如此多禮,道子不是說了嗎,我一直視江大人為我的叔父長輩。”司馬道子又扶起江敳。


    這主臣之間,好不熱鬧。


    江敳最終還是離開了王府,司馬道子還是沒有“挽留”住江敳,“無奈”地看著他離開了。


    江敳出王府的那一刻,頓覺渾身一鬆,這才長抒了一口氣,徑直往家中走去。


    相比於王府之中的熱鬧,劉穆之的驛館中卻是安靜異常,他正在燭燈之下,想著如何寫這篇奏疏,此奏疏行文既不能過於華麗,過於華麗凸顯不出這司馬道子與當今天子的兄弟之情;也不能過於樸素,過於樸素則顯得司馬道子沒有文采,於天子麵前不好看;還不能明言當今朝堂之上謝氏權重,因為劉穆之自己也知道,十有八九謝安也會知道這篇奏疏的內容,故又而得旁敲側擊——真是難啊!


    可是這又是他剛來道琅琊王府,司馬道子讓他做的第一件事,必須給那司馬道子等人留下一個好的映像,況且那司馬道子雖然年僅十七,卻也不是等閑之輩,這一點從他今日與司馬道子交談中便可見一斑,若隻是糊弄而寫,隻怕今後其難以在琅琊王府中立足,不為司馬道子重用,如若這樣,日後他還有什麽資格能相助於劉裕?


    想到這裏,劉穆之方才提起筆來,緩緩而寫。


    翌日辰時,琅琊王府之內,眾官皆已散去,司馬道子方傳劉穆之,及劉穆之至王府之中,對其說道:“道和,不知本王昨日所言之奏疏,你寫的如何啊?”


    “稟殿下,奏疏穆之以寫好,煩請查閱。”劉穆之拿出奏疏,雙手捧於頭頂,躬身說道。


    “以道和的文才,奏疏我就不必細看了,下午即呈與天子禦覽。”司馬道子笑著將此奏疏拿起,隨後就置於案台之上。


    二人隨後又是寒暄一番,中種種客套之話,某就不一一細表了,待劉穆之走後,那司馬道子方才拿起案台上的奏疏仔細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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