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鳴已經被押往大都,陛下的判決還沒有下來,但是可想而知,能有什麽有好下場,怕是連帶著江家也要沒落了吧!”劉舉人感歎的撫著胡子,長歎了一聲。


    “眼看他起高樓啊……”朱村長也感歎道。


    “既然如此,那我們何不把小蟲兒送回江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回到江家總比跟著咱們強吧!”吳寡婦說。


    宋功承猶豫一下,也點了點頭。


    “不行!”範怡堅決道:“若是呼延哲真的借此發動戰爭的話,江家犯的罪可就重了,說不定會因此流放乃至殺頭!”


    “什麽!江家完全就是無辜的呀!分明是呼延哲那卑鄙小人的錯,這豈不是遷怒嗎?”宋功承著急的說道,仿佛即將受難的是自己一般。


    “所以小蟲兒其實已經沒有家了,我們至少要把本來的名字還給她吧。”劉舉人無奈的歎到,“這小家夥滿月的時候整個大崇誰不知道她的名字?”


    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在小蟲兒的身上。是啊,當時她的名字被江鳴無比自豪地炫耀給了天下人呐!


    她的母親名叫褚漫凝,所以小蟲兒便叫江與凝,意喻為這孩子是他們之間的紐帶,他們一家三口永遠也不分離。


    現在看來,竟增添了許多傷感與悲壯之意。江鳴被關押在囚車上,押送大都,沒有人能夠為他辯白,沒有辦法能夠洗清他的冤屈,等待他的,等待他江氏一族的,今後便隻有苦難了。


    所以他才拚死也要帶著女兒出逃,他知道,這場磨難對於他們而言,在劫難逃。


    眾人再次望向遙遠的山脈雲端,好似連思緒都跟著飄遠了,範怡心中閃過無數個念頭,既是故人遭難,那麽他的孩子,自己一定會幫他好生養大,也算是償還當初虧欠的情債吧。


    大都,明朝殿。


    朝堂之上,江鳴被抓正押往大都的消息已經傳達到了皇帝陛下和諸位大臣耳中,殿內頓時嘩然一片。


    有人站出來要求陛下嚴懲江鳴,稱他身為兩國貿易使者,卻犯了這樣大的錯誤,事後還不知悔改地逃了,如今竟然還有臉回到大崇。


    另一派係的臣子站出來,諫言道:此事發生得蹊蹺,之前江鳴押送的茶葉和絲綢一概沒有出過錯漏,怎麽現在說發黴就發黴,況且三日時間的確太短,呼延哲又生性殘暴。江鳴是為了保全性命才逃跑的吧。


    “哼!他這便是做賊心虛,怕那呼延哲殺他,怎麽不怕陛下怪罪?”


    “那他應該往別處逃啊,為何又回到大崇呢?!”


    “這!……這是因為他無處容身,隻能逃回到大崇,要不是巡邏的衛兵伶俐,不就讓他逍遙法外了麽!”


    “江鳴對大崇忠心耿耿,就算畏罪潛逃了,那也是因為他辦事不力,陛下乃是明主,想必心中早有決斷。”


    “若是因此導致兩國交戰,民不聊生。那他江鳴的罪過可就大了,可不是區區辦事不力四個字能夠輕易饒過的!”


    “你!”


    “好了,你們就消停一會兒,讓朕靜一靜。”金階之上,端坐著麵容威嚴的天子,他揉了揉太陽穴,略有些傷腦筋地說道。


    “白卿和關卿皆言之有理,對江鳴的處置朕心中自有定數,你們二人無需多言。”


    “可是皇上……”


    “不必多說,退朝吧!”步下金階,隨之便響起了太監尖銳的聲音。


    “退朝~~~”


    下朝之後,兩路大人們各自為列,從兩邊的大殿門走出去,白關二人對視一眼後互相扭過頭去,好像看到什麽惡心的東西。


    白大人乘上轎子回到府上之後便有仆人前來通傳,“大人,江老夫人正在廳堂侯著呢。”


    他吃了一驚,隨即往廳堂的方向大步流星地走去。


    還沒跨入門檻,便聽見,“楓嵐啊,你可要幫幫我們啊!”


    白楓嵐打眼一看,原來不止是老夫人,連褚漫凝也一同登門造訪了,她們二人皆是焦急萬分的神色,兩眼懇切地看著他,像是看著最後的救命稻草。


    緊接著她們二人便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江伯母,江夫人。這是做什麽?你們快先起來說話。”


    “楓嵐啊,隻有你能幫我們了。”江老夫人說著便哭了起來。


    “我們找遍了江家曆代的世交、父親和阿鳴的同窗,最後隻能來找你了。”褚漫凝眼角帶淚,顯然剛剛哭過。


    “到底是什麽事?隻要伯母和夫人吩咐,若是能夠救江鳴,我白楓嵐什麽都願意做。”


    “是這樣的,先帝曾經賜予過我們江家一塊免死金牌,這塊金牌我一直保管著,就是想著有朝一日能夠救江家一命,想當年先帝因為我們為大崇開通了和北夷等國的貿易之路,龍顏大悅便賞賜了這個隻有開國功臣才有資格得到的……”


    “娘,快說正事吧!”見江老夫人把話頭越扯越遠,褚漫凝不由著急。


    “哦,對對對,說正事要緊。我們雖然有這塊免死金牌,但我們根本沒法進宮麵見陛下,所以隻能拜托朝中的大臣為我們引薦,但是找了一圈才發現隻有楓嵐你啊!”


    “我還當是何難事,替你們引薦之事包在我身上,你們便放心吧!”


    雖然白楓嵐答應得痛快,可困擾江漫凝的並不是這個,她皺著眉頭,說:“可是如今陛下怕是正在氣頭上,若是不願意見我們可如何是好?”


    白楓嵐回想起來今天朝堂上皇帝的態度,心中也不知陛下究竟是何意,隻是看起來十分之不耐煩,這引薦一事怕是不易。


    “不會的,陛下一向器重江鳴,江家又為大崇作出不少貢獻,看在以往的情麵上,陛下不會如此絕情的。”老夫人還懷著薄如蟬翼的希望,想著陛下不是絕情之人,必會顧念舊情。


    “伯母說的是,陛下乃是仁君,一定會答應你們進宮的。”


    白楓嵐雖說著這樣的話,可心裏卻七上八下的,手心直冒出冷汗,當天便遞上了求情引薦的折子,在家中坐立不安地等待著消息。


    第二日天一亮,江老夫人和褚漫凝便早早登門了,宮裏的太監剛剛帶來了消息,陛下同意了讓江氏兩位夫人入宮,但是有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江老夫人抓著白楓嵐的手腕,忐忑不安地問道。


    “條件便是需等江鳴被押送到大都的那一日,與江鳴一同入宮。”


    老夫人和褚漫凝對視一眼,“那豈不是還要等上許久。”


    “娘,陛下已經很仁慈了,隻是等待一段時日,到時候阿鳴一定會沒事的。”褚漫凝安撫道。


    從北方到大都相隔千裏,哪怕是邊境軍情傳信使騎最快的汗血馬疾馳,抵達尚且需要一月有餘,那麽等待江鳴被押送來恐怕少則三四月,多則需要半年,這麽長的時間內,江鳴能否平安歸來,這期間又會否出現變數?這都是未知的。


    “唉!你說好端端的怎麽就攤上這樣的事呢!老爺子在天之靈怎麽不保佑自己的子孫呢!我的兒啊!我的小孫女哦!”江老夫人哀歎連天,揪著自己的心口痛呼道。


    “娘,您別難過,江家的祖先一定會保佑阿鳴和與凝的,娘,我們先回去吧。”褚漫凝攙扶著即將摔倒的老夫人,臉上的表情也沒好看到哪裏去,在對白楓嵐強顏歡笑一下後告了辭。


    看著兩個女人互相攙扶離去的身影,白楓嵐心中也是沉痛,好友突然卷入了這樣的事,自己卻隻能盡綿薄之力,而後聽天由命,這樣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我還是不敢相信,說不定小蟲兒是這附近鎮上哪戶富裕人家丟的孩子呢?”宋功承撓了撓腦袋,出於僥幸心說道。


    “我剛從鎮上回來,人家要是丟了孩子早就滿大街張貼告示尋人了,哪裏會悄無聲息的沒人知道呢?何況我在大街上見過江鳴一眼,這孩子的眉眼和江鳴很像。”劉舉人見他不信連忙解釋,但說著說著也哀愁起來。


    這並不是什麽好事,其實他也寧願這孩子不是江鳴之女,否則她今後的人生會平坦順利很多,一個孩子從小就背負了這麽沉重的身世背景,還能夠快樂地成長嗎?


    “不行,這孩子不能叫江與凝!”村長的小眼睛忽然睜得圓圓的。


    “是啊,而且她的身世也不能讓她過早知曉,如果可以的話最好讓她一輩子都不知道。”以江鳴現在的處境來看,奇跡是不存在的,江家隻是一個普通的商賈之家,雖然是大崇最厲害的商人,但除卻他們之外的其他厲害的世家也不少,沒了江家,朝廷大不了再扶持一個王家一個李家孫家什麽的,要想取而代之並不是難事,這樣的身世除了拖累這孩子,根本沒有任何好處。


    將來江氏若是獲了罪,她還要落個罪人之女的名號。


    “那怎麽辦?”宋功承沒了主意,東張西望掃視了眾人一眼。


    “不如把她名字中間的字擇掉,喚作江凝,如何?”範怡在思索了一番之後,說道。


    “這是個好法子,既保留了她父母名裏的字,其中的意義也是一樣的,雖然還是姓江,但大崇姓江的人不在少數,這樣來說最好不過。”拐杖在地上杵了兩下,村長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江凝,小江凝,你要快快長大哦!”吳寡婦樂嗬嗬地伸出手指頭逗弄範怡懷中的江凝,惹得她咯咯地笑。


    燦爛無邪的笑容令在場所有人都仿佛被洗滌了心靈一般,眼神清澈如水映照著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事物。


    怪不得江鳴對這個女兒如此疼愛,這樣可愛靈巧的孩子又有誰會不喜歡呢?


    隻是一想起她身上發生的事情,眾人便忍不住悲傷同情起來,一時不免有些低落。


    範怡輕輕搖了搖懷中笑容可掬的江凝,曾經腦海中滿是輕生念頭的她忽然對生命無比眷戀,興許在與江凝從狼爪下死裏逃生的那一刻起,她們的緣分便已經注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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