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青人靜靜地看著瞎子,突然仰天長笑,笑容收起,臉上現出寒意。


    “你是如何知道我就是神醫。”


    “很簡單,你表現得一直很淡定,尤其是看出我這三種毒物之後,依然是這麽淡定,如果不是看遍世間靈藥之人,怎麽會不動心。不單是這穀內,便是放眼國內,可以見此而不動心的人,恐怕不會超過三個人,一個是我,一個已死,那另一個便是你,你不是神醫,而是江湖上被稱為新一代毒醫的莫聲穀。”


    “你是肓醫,那個早已隱世的傳奇人物,肓醫張嚇嚇。”


    瞎子歎道:“這個名字已很少有人知道了,我也忘記了,你還是叫我瞎子更好。”


    年青人頭一轉,喝道:“你們可以喝了,這三杯雖是毒物,卻也是解毒的聖品,隻是給了你們實在是暴殄天物。”


    那三人哪敢答話,將手中之毒一飲而盡,坐於地上,緩緩地讓劇毒運行全身,化去先前所中毒物。


    瞎子緩緩道:“這癸陣之中,主陣之人便是你毒醫?”


    “是我。”年青人道。


    “你是不是可以網開一麵,讓我過去。”


    “不可以。”年青人的聲音冷漠。


    “那我們是不是可以開始了。”瞎子抬頭看了看天,歎到:“天色不早了,我想早一點休息。”


    “你真得看不到東西?”年青人問道。


    “能。”瞎子道:“瞎子全身都是眼睛,沒有什麽東西是看不到的。”


    “你是一個瞎子,但也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瞎子。”年青人冷冷地說道。


    瞎子笑了,“我怎麽樣才可以過關。”


    “我們既然都會用毒,不如就比一比下毒如何?”年青人盤膝而坐,他雙手一翻,麵前出現十二隻青瓷小杯,十指輕彈,六隻小杯跳出,落在瞎子的腳下。瞎子也席地坐下,將竹杖橫於膝頭。


    年青人道:“給別人下毒沒有意思,這個規則很簡單,我們一人出六種毒,讓對方服下,若是可以解去其毒,我便讓你過去,如果你可以毒殺我,我自然也不能阻你過去,可算公平?”


    瞎子道:“算是公平。”


    年青人從懷中拿出六件東西放入六枚小杯之中,對麵,瞎子也如法炮製。年青人右手成抓,揮向身後,虛空一引,一道細細的泉水從泉流中射出,飛向瞎子。


    “水來。”


    瞎子單手虛空一按,迎上水頭,五指輕撥,水流向下,落入杯中,恰是六個滿杯。


    年青人化爪為掌,攔腰切斷水流,同樣的五指輕撥,斟滿六隻小杯。


    二人幾乎是同時騰空躍起,瞬間互換身形,落於對方的杯前。瞎子的身後,那三人依然在運功療毒,對於他們二人的比鬥,不聞不問。


    年青人道:“我那六味之中,有三毒,分別是雷藤、紅信石、毒箭木。”


    瞎子道:“我的杯中也有三毒,箱母須、太攀蛇液、箭娃毒。”


    年青人眼現異色,“想不到,肓醫走了不少的地方,這三種劇毒均不是亞洲之物。”


    “天下毒物何止千萬,但毒便是毒,若知毒理,便不難驅毒。”瞎子搖頭道。


    “請。”


    “請。”


    二人同時舉起小杯,依次將六杯五顏六色的杯中之物納入口中。


    瞎子歎道:“你杯中還有三物,銘藤、礬石、花甲木,恰好解去你那杯中的三毒。”


    年青人卻是莫名的一笑,道:“雖然我不知道你杯中另三味東西的名字,但你同樣解去了那三種毒物的劇毒。”


    二人相視一笑,像是多年未見的好友,均露出惺惺相惜的神情。


    年青人忽道:“瞎子,你眼雖不見物,可否預測一下何時可以下雨。”


    瞎子不知這年青人所問何故,隻是用鼻子在空中一嗅,道:


    “水氣已然凝結,雨已至。”


    話音剛落,天空之中,長雨如簾,飛滴如幕,一片清雨灑將下來,將一片暑氣消得幹淨。


    不到片刻的時間,在場的諸人臉上已有雨水滑落,突然,詭異的一幕出現,在瞎子的臉上,滑落的水滴竟然慢慢地改變了顏色。雨水從發際滑出,仍然是透明無色,但滑落眉間,已變得混濁;滑落鼻翼時,變成了淡粉色;滑落嘴角,已是通紅如血;等到了下頜,滴落地上的,卻已是墨黑的顏色。


    瞎子盤坐的身體在微微的顫抖、戰栗著,如同風中的枯葉,而他的臉上,卻是一片痛苦之色。


    “你下得好毒!”瞎子的聲音也在顫抖。


    “你不能怨我,雖然我的心中已然有了憐憫之意,但我是癸陣的主陣之人,無論是誰來,都不會留手,這也是我的職責,你若殺我,也是一樣的,不必留手。”年青人歎道。


    瞎子艱難地抬起右手,伸出一指,點上了自己頭頂的百會大穴。


    年青人搖搖頭,道:“便是散去功力,你也解不了此毒,因為此毒無解,這是癸水之毒。你服下那六種毒物相混合,其實是相生相克,雖然可以克去三種劇毒的毒性,但卻生出又一種新毒,此毒不可解,也不會發動,因為它需要一種毒引,來引發這毒性。”


    “我知道。”瞎子的右手點上頭頂的百會穴時,顫抖的聲音竟然漸漸地平複下來,他的聲音變得鎮定而冷漠。


    “癸水之毒隻有一種東西可做毒引,那就是天水。夏日輕雨,冬日雪花皆可做為癸水的毒引,所以你早已看過天象,就要以此誘我飲毒,因為你根本就知道,你所下之毒極其普通,我隻要一嗅便可知道,我既然可解,便不會不敢喝下,而一旦雨落,便可以引發我身上的癸水之毒,我說得可對。”


    年青人臉色一變,因為他已然看到,瞎子額頭流下的雨水已不再變色,癸水之毒竟然已被瞎子解去。


    “不可能,這絕不可能!”年青人跳了起來,“癸水之毒無解,你怎麽可能解去這天下無解之毒!”


    這一回輪到瞎子歎氣了,他淡淡地回答道:“你久居紅塵之中,眼睛已被蒙蔽。這世上既然有毒,就必有解毒之物,天下根本就沒有解不去的毒物。三年前,我便配出這癸水之毒,我又花了一年,走遍世界各地,尋找到了這解去癸水之毒的配方,配出這解毒之物。癸水之毒太烈,我隻有暗將解毒之物逼入百會,才不至於死於毒性解去之前。此戰你已敗,放我出陣即可,他日再見,我們還是朋友。”


    年青人驚慌之色一斂,躬身施禮道:


    “肓醫高人,我確實不是對手,後輩剛才多有得罪,這裏給前輩陪罪了。”


    瞎子笑了笑,道:


    “不必多禮,我們……”


    瞎子的話未說完,突然,那年青人的衣衫拋起,如一片烏雲向著盤坐在地上的瞎子罩下,他的手上握上了一柄短匕,刺入衣衫。與此同時,那一直盤坐於地上驅毒的二老一幼,也同時躍起,分三個方向撲向瞎子的身後,那身法哪裏還看得出老態聾鍾和年幼無知。


    這突如其來的刺殺,事先沒有一點征兆,就是那年青人的眼中,都閃現出即將得手的喜悅。


    瞎子猛然抬起頭來,雙目翻轉,烏黑的瞳仁出現在眼眶中間,眼中寒光閃爍。他的一頭亂發根根倒豎,在頭頂之上炸開,如同百道烏針,穿過年青人的衣衫,射向他的周聲。年青人大駭,短匕舞動如風,護住周身。


    瞎子的身形不動,就這樣坐著滑向身後,頭也不回,膝上一支青杆從腋下穿出,疾點身後的三人,將三人逼回原地。


    他這才緩緩從地上站起身來,銳利的眼神掃過四人,道:“你們不該殺我。”


    年青人雖然驚異於瞎子突然露出了雙目,但以四對一,他也毫不示弱。他獰笑道:


    “瞎子,你就算裝得再好,也未必是我們四人的對手。用毒我雖不是你的對手,但殺了你,我便是世上最厲害的用毒高手,所以我決不可能讓你活著出陣。”


    瞎子摸了摸滿頭的短發,原來他那一頭亂發,卻是假的,是一頭暗器。他低聲道:


    “你說得也沒借,我這一生隻愛研毒,荒廢了武功,即便你比我略弱,若是加上這三位殺手,我的確不是對手。”


    他的目光投向那二老一幼,道:“你們難道以為,以我的本事,摸過你們的脈門,還能瞞過我。”


    那小孩子突然狂笑道:“不錯,我們既不是老人,也不是小孩,我們是三名殺手。而我隻是一個可憐的侏儒罷了。但今天,你就要死在我們這些可憐人的手裏了。”


    瞎子也笑了,“今天,我死不了,死的是你們。你們還看不出來,我說了這麽多的話,隻是在拖延時間,讓你們身上的劇毒毒發嗎?”


    “你……”年青人剛要喝止他,突然臉色大變,驚怖的神情浮上了包括他在內的四人的臉上。他們同時發現,自己的身體已然不能動了,手足酸軟,幾欲倒下。


    年青人嘶聲吼道:“不可能,我明明試出你杯中之毒已經解去,怎麽還會中你之毒而不自知!”


    瞎子緩緩道:“其實在一開始,我已在你們的杯中混了一種隱毒,此毒是我一年前製出,叫無根之水。此毒雖烈,但也需要一種特殊的毒引引發,否則並無大礙,一日之後自會排出體外。而這種特殊的毒引並不是東西,而是一種情緒,是你們的殺氣,你們若無殺我之心,自然不會死,所以今天殺你們的不是我,而是你們自己。”


    瞎子的話說完了,四個人也已倒下,年青人在倒下的瞬間隻說了半句話:


    “你竟已製出情毒……”


    瞎子歎了一口氣,雙眼一翻,重現白瞳,點著手中的竹杖,慢慢地走入了山穀。


    天色已暗,大帳之中的人卻並無絲毫的困意,一天來已有數人隕命,也有數人闖出了大陣。聽到了肓醫破陣而出,李天一陰沉的臉色稍稍放緩,畢竟此人是他從國內專程請到歐洲來的,這也為他多少挽回些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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