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動作不算溫柔,甚至因為憤怒有些急躁,卻很有分寸的沒有弄疼她,更沒有讓她受傷的腳腕和手臂碰上水。


    沈明修忍不住怒吼:“如果我沒有發現,你絕對沒打算告訴我.”


    “你可真能忍!”


    “真行!”


    “你厲害!”


    “我是不是得給你攽個最佳忍耐獎?”


    聽著他的陰陽怪氣,周檸忍不住嘟囔一句反駁:“那我比不上你厲害,這獎留給你自己。”


    “你哪來的底氣頂嘴?”沈明修拿花灑懲罰似地對著她的臉。


    周檸閉著眼抬手擋著,更不服氣,


    “我說錯了嗎?我比不上你,為了麵子,肉估計都被打爛了也不願意讓醫生給你上藥!”


    “不就是不想讓別人看到你的傷嗎?堂堂沈家二少爺,二十多歲了還在被爺爺打,你不就是麵子上掛不住嘛!”


    “你好麵兒,你這麽能忍,你憑什麽說我!”


    “你能好麵子忍著,我就不要臉啦!”


    “論起來,我們兩個都是一類人,絕配!”


    最後兩個字,周檸用了全身的力氣喊出來。


    話音落她才發現,花灑的水已經停了,沈明修正低頭眸色深沉地看著她,微抿著唇。


    周檸越說火越大,沒注意到沈明修眸底的異樣,把憋在心裏的話一次性吐了個幹淨:


    “看什麽看!不服氣啊!我有說錯嗎?”


    “你不讓醫生給你上藥就算了,我給你上藥你也不肯,你可真有誌氣!”


    “被打也不知道躲!你以為你一聲不吭站在那很酷嗎?”


    “你不是最愛給我媽添堵嗎?結果這次讓她看樂子。”


    “挨打的是你,爽的是她,又把爺爺氣到了,我看你就是腦子有毛病!”


    說到最後,周檸微張的紅唇喘息著,雙頰被水汽熏紅,美眸含怒鬱悶地瞪著眼前莫名其妙仿佛在噙著笑的男人。


    被罵了不生氣,還笑,笑什麽?


    她都罵累了,就對他沒有一點兒攻擊力?


    “說完了沒有?”


    沈明修像是不耐煩,抬手把花灑掛起來,語氣沒了剛才的怒意。


    周檸別過頭,撇撇嘴不再言語。


    沈明修沒忽略她翻的白眼,眸底浮起笑意。


    “說你兩句你倒來脾氣了。”


    沈明修用浴巾把周檸裹起來,便開始一點點耐心地給她擦拭頭發。


    周檸已經冷靜下來,心裏有些發虛。


    這家夥從來都是不能吃虧的主兒,他現在不發作,不會是想等會兒和她算賬吧。


    這樣想著,接下來周檸一直都很配合。


    配合他吹幹頭發,配合他塗活血化瘀的藥,直至她被沈明修抱到床上。


    沈明修扔給她一套睡衣,“用我幫你穿?”


    周檸抱著衣服往後挪,“婉拒,謝謝。”


    沈明修嘴角勾了勾,轉身走進浴室。


    他站在花灑下,水流衝在背上,刺激得他黑眉揪成一團.


    他雙手緊緊握拳,青筋暴起,關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


    而他原本寬闊堅實的後背,一道道觸目驚心的棍痕交錯著,青紫交錯,紅腫不堪,有些地方甚至皮開肉綻泛著幹涸的血跡。


    他原本挺拔的脊梁,此時也因疼痛而微微顫抖著。


    臥室內,周檸穿好睡衣,又單腳跳著到沙發上,把藥箱內沈明修收納整理進去的藥膏又拿出來,一副準備好的模樣。


    沈明修這次洗澡比往日時間更久些,周檸耐心等著。


    浴室門打開那一刻,和沈明修目光對視的瞬間,周檸立馬開口:


    “上藥,沒商量。你不讓我看你的傷,你就什麽都別想幹。”


    “囉嗦。”


    沈明修剛剛蓬鬆的頭發略顯蓬鬆,散在額前的碎發給他增添了一分不羈。


    他動作優雅利落地解開浴袍腰帶,把浴袍褪到腰間,轉身背對著周檸坐在沙發上。


    “你動作麻利點。”


    好一會兒沒等到周檸有動靜,他問:“知道用什麽藥嗎?”


    周檸依舊沒回應。


    沈明修疑惑地回頭,就見周檸瞪大眼睛紅著眼,一臉心疼地看著他的後背。


    他揚了揚眉,勾起輕笑,“是你非要看的。”


    “怎麽傷得這麽重啊?”周檸顫聲開口,美眸蒙上一層水霧。


    “都這樣了你還不讓上藥……”


    沈明修笑意更深,故作調侃:“要哭嗎?還別說,你哭起來還挺好看。”


    周檸的淚意頓時被憋回去,含怒瞪著他,“轉過去!別亂動!”


    沈明修再次挑了下眉,沒有言語,配合地轉過去。


    周檸吸了吸鼻子,壓抑著情緒,打開藥膏。


    除了周檸沾了藥膏抹上去的第一下,沈明修後背抖了下以外,他沒再有過反應。


    周檸沒有問他疼不疼,因為她知道一定很疼。


    回想著她從小挨過無數次打的經曆,她更加感同身受。


    一滴滴淚珠無聲地落下去,她默默抹了好幾次眼淚。


    她想著,沈明修情願被打,除了有怨怪爺爺說他不如大哥而賭氣,應該也有因為他推她那一下導致她腳傷了自責吧。


    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她媽,她做不到不把罪名往自己身上攬。


    越是這樣想,她眼淚越是止不住,心裏像是壓了一塊兒大石頭,讓她心痛得喘不過氣來。


    等到藥膏塗了厚厚的一層,周檸又用紗布一圈一圈裹著,以防藥膏蹭到衣服上。


    沈明修眼看著自己快被包裹成木乃伊了,終於忍不住攔住她的手。


    “行了,夠了。”


    他回過頭,才發現周檸已經哭得抽抽了。


    “嗬……”


    他下意識不加掩飾地笑出了聲。


    “這麽心疼我呢?”


    周檸別過臉不看他,故作很忙地把藥膏合上蓋子,收進藥箱。


    沈明修又說:“不讓你看你非要看,看了又哭,嘖!”


    “你閉嘴!”


    都這樣了還來嘲笑她。


    周檸破防了,抬手抹了一把眼淚。


    “你能不能以後不要這樣了,你還笑,有什麽好笑的啊,都這樣了你還笑得出來。”


    沈明修點頭,“嗯,看你哭得挺好笑的。”


    “你不許笑!”


    “嗬……”


    沈明修再次笑出聲,周檸更破防了,剛忍住的眼淚又流出來,帶著哭腔說:


    “你以後真的不要這樣了!我是真的好難受。”


    沈明修無奈扶額,輕歎著笑看著她,“這麽心疼我?”


    早知道她哭成這樣,沈明修有些後悔沒直接在醫院讓醫生上藥。


    但又覺得,錯過周檸如此真情流露豈不是很可惜。


    “好,聽你的,沒下次了。”


    隔著水霧看著沈明修的笑意,周檸惱羞成怒,“笑屁啊你!”


    “笑你。”


    “……”


    周檸抽張紙巾擦幹眼淚,順便擤了下鼻涕,回頭就看見沈明修還在正笑得饒有興致地看著她。


    “滾開!”


    她別過臉,心情平靜下來後心中微囧。


    沈明修仍在笑,“能哭成這樣,我對你也是蠻服氣的。”


    周檸昂首懟回去,“我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我愛怎樣怎樣,要你管!”


    “嗯。”沈明修點頭。


    他抬手揉揉周檸的頭發,寵溺卻不自知地看著她,眼底是化不開的溫柔。


    “你開心就行。”


    燈光下,周檸看著他俊美的臉,忽覺一陣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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