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不養,你也配?”


    蘇尋春不願再看他一眼戴上麵具走得飛快,蘇啟宏杵著拐杖跟跟著三步並做兩步,跌跌撞撞撲倒在她身後。


    雙手牢牢抓著她的腳後跟。


    “就、就算我不對,錦夏也是你親妹,你真忍心見到她好好的一個人變成如今這樣?整日癱在床上......”


    “與我何幹?”蘇尋春抽開腳,冷冷看著他有些岣嶁的背。


    活像個老乞丐。


    很難在他身上看到昔日風光,任誰能猜到這是永安縣首屈一指的大富豪、大地主。


    蘇啟宏淚眼婆娑,咬緊了後槽牙,聲音又高了幾度,“蘇尋春你好狠的心!虧錦夏說如果能找到你,就一定有辦法醫好她!”


    當初他以為錦夏病糊塗了才會這麽說,後來偷聽穆蓉蓉說蘇尋春真的懂醫術才開始相信。


    所以在穆承彥去酉州後,穆家、蘇家依舊在張貼尋人啟事。


    別的不敢說,蘇尋春若沒有古怪怎會穿男裝、戴麵具,說不定還藏得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如是想著他聲音越來越大。


    “蘇尋春,什麽叫生而不養?你以前吃的穿的,哪一樣花的不是蘇家的錢?送你去鄉下也是因為你八字克蘇家!”


    “你十七歲那年我本想接你回來享福,勸說錦夏將指腹為婚的丈夫讓與你,結果呢?你一回來豫軍就殺過來!”


    “說到底還是你沒這個福分!”


    蘇尋春犯不著為這舊事跟他生氣,完全不聽,徑直朝前走。


    “你等等!!”


    蘇啟宏發現說了半天都沒說到點子上,老父親的麵子她注定不給了,於是扯著嗓子吼了聲。


    “你把錦夏治好,我告訴你你母親的事!”


    “我怎知你說的是真是假?”


    蘇尋春停下來,垂眸看了他一眼。


    畢竟小時候她就問過,蘇啟宏與梅姨娘都說江婉清是病死的,連最後一麵都不讓她見。


    且如今不隻是母親的死,她還想知道母親的真實身份。


    蘇啟宏點頭如搗蒜,“真的!我知道你不想留在穆家幫穆承彥生兒育女,可錦夏不一樣...她如今離了穆家什麽都沒有了!你、你得治好她!”


    “這可不是求人的態度。”


    蘇尋春掃了一眼附近的人,將圍觀之人驅散,花娣一手拿了一串糖葫蘆蹦蹦跳跳往這邊來。


    “等你湊夠五百兩再說吧,每隔三日我會來這個茶檔。”


    話藏匿在風間,飄進蘇啟宏耳朵裏。


    暗罵一句混賬,天下竟有女兒威脅老子的。


    抬頭時隻見兩個白白淨淨的書生從身邊快步走過,一人手裏一串糖葫蘆,吃得歡喜得很。


    “尋春姐,蓉蓉現在好威風啊。”


    “怎麽個威風法?說說看。”


    “哇!”


    花娣瞪大眼睛,“看來你今日心情不錯!往日我說這些你一點興趣都沒有,遇上什麽開心事了?”


    “開心事麽?”


    蘇尋春笑著搖搖頭,“倒也不算,我在想離開玉京城之前,總得讓欺負我的人留點血才行。”


    花娣怔住,嘴裏的糖葫蘆似乎變成了另一番滋味,沒敢再說話。


    二人前腳回青宮館,後腳一道黑影去了蕭佑澤的寢殿。


    將二人行蹤事無巨細稟報,又如殘影般消失在夜空。


    書房內。


    蕭佑澤翻著彈劾清肅王的折子,耷拉著嘴角,眉心兩道豎線忽深忽淺。


    “看來皇後身邊的人都老了啊,是怕等不到扳倒穆承汐那天?證據不足都敢往上報。若是呈到父王那裏,非但動搖不了穆承汐半分,沈家怕要折進去幾個老東西。”


    薑赫垂頭站在桌案邊,大氣不敢喘。


    細聲問道:“殿下何不將計就計?就讓他們狗咬狗。”


    “沒到時候,這次賣皇後一個人情。”


    蕭佑澤蘸取朱砂,點了點幾個人的名字,囑咐幾句,“其餘的事交給下麵的人去辦,務必在一個月內拿到回執。”


    “屬下明白。”


    薑赫收好密函,臨走前又倒回來。


    “殿下,花娣前幾日一直打聽皇甫桑墨的消息,屬下已按照殿下交代的漏了風聲給她。”


    “嗯。”


    蕭佑澤思索片刻,右手二指一下一下點在桌上。


    “這次的事你與高霍去辦,皇甫桑墨畢竟是江老的人,不能輕易露麵。讓他回來。”


    薑赫猛然抬頭,握住佩劍的手緊了緊,“殿下!可萬一夫人在與他......”


    “我自有分寸。”


    輕風拂過,書房門嘎吱一聲關上。


    蕭佑澤眉眼深鎖坐在桌前,良久,打開抽屜按下一塊方形的按鈕。


    牆壁一幅古畫輕輕晃動兩下,漏出漆黑一片。


    蠟燭燒到過半,蕭佑澤才從暗房出來。


    “來人,請蘇大夫來。”


    不多時,蘇尋春提著醫箱過來,一副沒睡醒的樣子,說話聲顯然帶著怒。


    “殿下,舊疾又犯了?”


    “我隻是想夫人了而已。”


    她就知道!


    蘇尋春把醫箱重重一放,對上他深邃的雙眸,欲言又止。


    那夜的風流留下的痕跡今日才散盡,這男人一點不懂憐香惜玉大晚上讓她過來。


    “那我回去了。”


    “尋春,你就不想我嗎?”


    人都來了,哪裏有什麽都不做就放她走的道理。


    蕭佑澤抱起她坐在圓桌前,桌上有幾碟她愛吃的糕點,夾了塊送入她嘴裏,“我從宮裏帶回來的,嚐嚐看。”


    蘇尋春扭頭,“這是洹兒愛吃的。”


    “早給他送去了,你也嚐嚐。”


    “......”


    蘇尋春白眼翻到一半,含住筷子淺淺嚐了些,“夠了。”


    “哪裏夠了?我覺得夫人最近好像瘦了。”


    “你感覺錯了......喂,鬆、鬆開。”


    蕭佑澤說著,雙手虎口張開做環狀比了比她的腰身。


    “確實又瘦了,是青宮館的飯菜不好吃?怪不得夫人整日溜出去、偷吃。”


    他語氣漸重,蘇尋春屏住呼吸,知道自己如今做什麽都逃不開他的眼線。


    唯有扮作乖巧,往他肩頭靠了靠。


    “今日不過吃了一串糖葫蘆,下回給你也帶一串。”


    蕭佑澤似乎很滿意這個答案,輕輕扣著她的腦袋,在額間點上一吻。


    “夫人記得才好。”


    蘇尋春隻覺脊背往下,直到腳背都襲來一股涼意,嗯了一聲不再說話。


    “夜深了,夫人就歇在這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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