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山姆威爾
冰與火之歌4群鴉的盛宴 作者：喬治·馬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月桂風號是一艘來自盛夏群島高樹鎮的天鵝船，那裏的人們膚漆黑，女人生風，甚至神祗也很怪異。此刻他們位於目光燒灼的多恩南海，沒有修士帶領大家念悼詞，因此這項任務落到山姆威爾·塔利上。
下午十分悶熱，一絲風也沒有，但山姆還是穿上黑衣。“他是個好人，”他開始說……話一出口，就知錯了。“不。他是個偉人。他是學城的學士，青年時代戴上頸鏈，立下誓言，後來又加入守夜人軍團，並一如既往，恪盡職守。他的名字取自於英年早逝的古代英雄，然而盡管他活過長久歲月，其一生亦同樣偉大。他的睿智、高尚與仁慈無人可及。於絕境長城效力期間，他輔佐過十餘任總司令，自始至終給予忠誠的諫言。他也為王們提供諫言，而且本有機會成為王，可當人們將王冠獻給他時，他卻讓給了弟弟。試問，有多少人能做到這點？”山姆感覺到淚奪眶而出，知自己不下去了。“他是真血脈，但他的火焰已經熄滅。他是伊蒙·坦格利安，他的守望至死方休，於斯結束。”
“他的守望至死方休，於斯結束。”吉莉一邊跟著他輕聲念，一邊搖晃懷抱中的嬰兒。蔻佳·莫先用維斯特洛通用語，然後又用盛夏群島語為她父親、崇及其餘聚集的船員們說了一遍。山姆垂下腦袋放聲哭泣，悲哀得整個子都在顫抖。吉莉站到他旁，讓他靠在她肩上。她眼中也有淚花。
空氣溫暖，出奇的平靜，月桂風號漂浮在遠離陸地的深藍海洋上。“黑衣山姆說得好，”崇說，“現在，讓我們為他的生命杯。”他用盛夏群島語說了句什麽，一桶兌有香料的朗姆酒便被推到後甲板上打開，當班的船員個個喝下一杯，以茲紀念盲眼老。船員們識得他的時間雖短，但盛夏群島人敬重長者，並有為亡人舉行盛典的習俗。
山姆沒喝過朗姆酒。這種酒奇特，容易上頭；入口雖甜，但有強烈的餘燒灼頭。他累，累極了，每塊肌都在，甚至有些自以為沒長的地方也。他膝蓋僵，雙手覆滿新磨的泡，舊泡破裂之則沾著黏黏的皮。然而朗姆酒和悲哀似乎占據了他的整個心靈。“把師傅帶到舊鎮，博士們也許能救他。”他告訴吉莉，他們在月桂風號高高的前樓上呷朗姆酒。“學城的醫師是七大王最好的。我一度以為……我希望……”
在布拉佛斯，伊蒙似乎有望複原。崇關於的談話幾乎讓老人恢複常態。那晚，他吃光了山姆置辦的食物。“沒人想到是女孩，”他說，“預言說的是王子，不是公主。我以為是雷加……他出生那天，煙霧從烈火熊熊的盛夏廳中升起，而鹽來自為死者下的眼淚。他小時候也跟我一樣如此相信，後來卻認為自己的兒子才應和了預言，因為他確信在他種下伊耿的當晚，一顆彗星出現在君臨上空，那便是所謂的‘星辰泣血’。我們全是傻瓜，自以為是的傻瓜！錯誤恰恰出在對預言的解釋上。我們忘了巴斯的提醒，沒有別，非雄非雌，不斷變幻，像火焰一樣搖擺不定。語言的局限誤導了我們一千年。丹妮莉絲才是真正誕生於煙與鹽之地，而她的證明了她的份。”單單談到她，他便神抖擻。“我必須去她那兒。必須。，我要是再年輕十歲就好了。”
老人如此決，甚至靠自己的雙走上月桂風號的踏板。行程由山姆安排，崇從中救了他一命，但羽披風也因此而毀了，山姆便將自己的劍連同劍鞘一起賠給這位材魁梧的大副。他們隻剩下從黑城堡地窖裏帶出來的書。山姆悶悶不樂地將它們出去，崇問有什麽問題，他說，“這些本來是要給學城的。”大副將這番話翻譯過去之後，船長大笑。“庫忽魯·莫說灰衣人最終仍會得到這些書，”崇告訴他，“隻不過得從庫忽魯·莫那兒買。對於沒有的書籍，學士們願意付銀幣，甚至是紅紅的金子。”
船長還想要伊蒙的頸鏈，但山姆拒絕了。他解釋，出頸鏈是學士最大的恥辱，崇重複了三遍，庫忽魯·莫才接受。等易完成，山姆隻剩鞋子、黑袍和內衣，外加瓊恩·雪諾在先民拳找到的破號角。我別無選擇，他告訴自己，我們不能留在布拉佛斯，而除了偷竊與乞討之外，也沒有其他方支付旅資。再說，即使再花三倍價錢，隻要能讓伊蒙學士安全抵達舊鎮，他也心甘願。
然而南行途中風雨頻仍，每場風都是對老人心的摧殘。在潘托斯，他要山姆帶他上甲板，並描繪城市的景象，但那是他最後一次離開船長的。之後不久，他又開始神智不清。等月桂風號繞過泣血塔，入泰洛西港，伊蒙已不再說要找船去東方，反而又提起舊鎮和學城的博士們。
“你必須轉告他們，山姆，”他說，“轉告博士們，一定要讓他們明白。跟我同時代人已死了第五十十年，其他人不認識我。我的信……在舊鎮，一定被當成老糊塗的胡言亂語。我無說服他們，你能夠。告訴他們，山姆……告訴他們長城的境況……告訴他們屍鬼和走的白鬼，蔓延的寒氣……”
“我會的，”山姆承諾，“我會支持你的觀點，師傅。讓我們一起來，我們倆一起。”
“不，”老人，“你一定得去。告訴他們。預言……我弟弟的夢……梅麗珊卓夫人讀錯了征兆。史坦尼斯……史坦尼斯確實有一點王血統，這沒錯，他的兄弟們也都有。雷拉，伊戈的小女兒，他們的血來自於她……她是他們的祖……小時候我學士伯伯。我記得這些，因此存有希望……也許隻是主觀願望……我們想要相信一件事，便會自欺欺人。尤其是梅麗珊卓，她大錯特錯。那把劍不對，她應該知……有光無熱……空的魔力……那把劍不對，虛假的光明會把我們帶向更深沉的黑暗。山姆，丹妮莉絲才是我們的希望，去學城告訴他們，讓他們明白，必須派個學士去找她，輔佐她，教導她，保護她。這麽多年來，我留人世，等待，觀察，當黎明到來時，我卻已經太老。我快死了，山姆。”他直言承認，眼淚從白盲眼中湧出。“對於像我這樣衰老的人來說，死亡應該沒什麽可怕，可我怕。是不是很傻？既然我一直於黑暗中，怎麽還怕黑呢？然而我忍不住去想，等最後一絲溫暖離開軀，接下來會怎樣？如修士們所說，在天父的金殿裏歡宴？我會不會再見到伊戈，發現戴依然健康快樂，聽妹妹們為自己的孩子唱歌？或者馬王們說得對？我會著烈焰熊熊的火馬永遠在夜空中奔？還是我必須回到這悲傷的塵世？誰說得準呢？誰曾越過死亡之牆目睹真相？隻有那些屍鬼，而我們知它們是什麽。我們知。”
山姆無言以對，隻能盡力給老人一點點安。後來吉莉也來給他唱了首歌，那是她跟卡斯特別的子學的，內容完全不知所雲。但歌曲使老人微笑，也助他入。
那是他最後的清醒時。再往後，老人蜷在船長艙室中一堆皮底下，昏時遠遠多過醒著的時候。他會在夢中喃喃自語，醒來後呼喚山姆，持要托付他一些事，但等山姆趕到，他已忘了要說什麽。即使記得，也都語無次。他提到夢境，卻沒說是誰的夢，還提到點不燃的玻璃蠟燭和無孵化的蛋。他說斯芬克斯即是謎題，並非出謎題者，天知那是什麽意思。他要山姆念巴斯修士寫的一本書，此人的著作在受神祝福的貝勒王統治期間慘遭焚毀。有一回他哭著醒來。“有三個頭，”他哀歎，“但我年邁弱，無成為其中之一。我應該跟她在一起，為她指引方向，可我的，實在難以勝任。”
月桂風號穿行於石階列島期間，伊蒙學士有一半時間記不得山姆的名字。有時他把山姆當成某個已故的兄弟。“他太虛弱，受不了長途旅行，”山姆在前樓上告訴吉莉，一邊繼續啜飲朗姆酒。“瓊恩應該預見到這點。伊蒙已經一百零二歲了，絕不該把他送到海上。倘若留在黑城堡，他也許可以再活十年。”
“也許她會燒死他。那個紅袍女。”即使與長城相隔萬裏，關山阻斷，吉莉也不願說出梅麗珊卓夫人的名字。“她要用王之血去祭奠她的火焰。瓦邇知。雪諾大人也清楚，所以才要我帶走妲娜的嬰兒，留下自己的作代替。在船上，伊蒙學士長眠不醒，但假如留下，就會被她活活焚燒。”
他還是會被焚燒，山姆可憐兮兮地想，隻不過這回得由我來。坦格利安家族總是將死者付給火焰，但庫忽魯·莫不許在月桂風號上舉行火葬，因此伊蒙的屍被入一桶黑肚朗姆酒裏保存，直至船抵達舊鎮。
“他臨死前一晚問我，可不可以抱抱孩子，”吉莉續，“我怕他抱不住，但我錯了。他搖晃孩子，哼歌給孩子聽，妲娜的兒子抬手他的臉，拉他的。我以為會他，結果那隻讓老人笑了出來。”她著山姆的手。“我們可以給小家夥取名為‘學士’，假如你同意的話。當然，等他長大，不是現在。”
“‘學士’不是個名字。你可以他伊蒙。”
吉莉考慮了一下。“妲娜在戰場將他生下，四周是刀劍擊，他應該這個。‘沙場之子’伊蒙或‘鋼鐵之歌’伊蒙。”
我父親大人也會喜歡這名字。戰士的名字。這男孩是曼斯·雷德之子，也可以算卡斯特之孫，他決不會像山姆那麽懦弱。“好。就這麽辦。”
“等他長到兩歲，”她承諾，“之前不行。”
“孩子在哪兒？”山姆這才想起來。籠罩在朗姆酒和悲傷中，他過了這麽久才意識到吉莉沒帶著嬰兒。
“蔻佳在看護他。我托她帶一會兒孩子。”
“哦。”蔻佳·莫是船長的女兒，比山姆還高，纖瘦如一支長矛，皮膚漆黑光，仿佛磨亮的黑玉。她是船上紅箭手們的首領，一張雙弧金心木弓拉開之後可以四百碼遠。在石階列島遭遇海盜攻擊時，蔻佳殺了十來個人，而山姆的箭全部落入中。除了自己的弓，蔻佳最喜歡抱著妲娜的兒子在膝頭一顛一顛，並用盛夏群島語給他唱歌。實際上，人王子成了所有女船員的寵兒，吉莉似乎很放心地將他托付給她們，而她從來沒有信任過男人。
“蔻佳真好心。”山姆說。
“一開始我很怕她，”吉莉，“她那麽黑，牙齒又大又白，我還以為她是人或妖怪，但她不是。她很善良。我喜歡她。”
“我知你喜歡她。”吉莉大半輩子唯一認識的男人是凶殘的卡斯特，除此之外，她的世界中全是女人。男人讓她害怕，女人不會，山姆意識到。他能理解。從前在角陵，他也更樂於跟女孩作伴。妹妹們對他很友善，盡管其他女孩有時會嘲笑他，但惡言笑語比起城堡中男孩子們對他的毆打來，無疑要好得多。即使現在，在月桂風號上，山姆跟蔻佳·莫相也比跟她父親相來得自在。當然，這有可能是因為她會講通用語，而她父親不會。
“我也喜歡你，山姆，”吉莉輕聲說，“我還喜歡這酒。它就像火。”
對，山姆心想，這是為準備的酒。杯子空了，他走到酒桶邊注滿。太低垂於西方，膨至平時的三倍那麽大，微紅的光線為吉莉的臉鍍上一層紅暈。他們為蔻佳·莫杯，為妲娜的兒子杯，又為吉莉那個留在長城的孩子杯。後來沒了理由，隻能再為坦格利安家族的伊蒙了兩杯。“願天父公正地審判他。”山姆邊說邊鼻子。喝完伊蒙學士這兩杯，太已幾乎落下，西方地平線上隻剩一條細紅線，泛著微光，猶如天邊的鞭子。吉莉說酒使得船旋轉起來，因此山姆扶她走下階梯，走向船首的女艙室。
船艙門口掛著一盞燈，他去時一頭撞在上麵。“噢，”他，吉莉說，“不？讓我看看。”她湊過來……
……他的。
山姆發現自己在回應她的親。我立過誓，他心想，但她的手在拽他的黑衣，解開帶。他勉強將撤開，趁片刻的空隙說，“不。”但吉莉說，“要。”然後又用自己的堵住了山姆的。月桂風號在周圍旋轉，他嚐到吉莉尖朗姆酒的滋，接下來，他已在吉莉赤的房。我立過誓，山姆再次想到，但一隻頭已伸了間。他吮粉紅的頭，奶溢滿巴，混雜著朗姆酒，如此香甜美妙。我跟戴利恩有什麽區別？山姆心想，但那感覺實在太好，他無停止。突然間，他的伸了出來，從子裏向上起，仿佛一肥肥的粉紅桅杆。它立在那兒，看上去傻乎乎的，他差點笑出來，但吉莉將他推到自己的鋪位上，子撩至大，輕聲嗚咽著到他上。這比她的頭更美妙。她這麽，他邊想邊喘氣。我不曉得女人下麵會這麽。“我是你子了。”她一邊低語，一邊在他上起起落落。山姆著，他心想，不，不，你不可以做我子，我立過誓，我立過誓，但說出口的隻有一個字，“要。”
後來，她雙臂環抱他入，臉擱在他口。山姆也想，但他更因朗姆酒、奶和吉莉而陶。他知應該潛回男艙房中自己的吊上，但她蜷在他邊，美妙的滋令他彈不得。
其他人也來了，有男有女，他聽著他們接，歡笑，做。這是盛夏群島人悼念死者的方式。他們以生命來回應死亡。這句格言很久以前山姆在哪裏讀到過，他不知吉莉是否知，不知今天的事是否是蔻佳·莫授意她的。
他呼著她的發香，凝視著頭頂晃來晃去的燈。即便老嫗也無指引我走出這困境吧。最好是悄悄溜出去跳海。假如淹死了，就無人追究我打破誓言，下羞恥的事。吉莉也可以找個好男人，而非又肥又胖的膽小鬼。
第二十天早晨，他在男艙房裏自己的吊上醒來。崇大聲吆喝著起風了。“起風了，”大副不停喊，“快醒醒，起來活，黑衣山姆。起風了。”崇詞匯欠缺，以音量來彌補。山姆一骨碌從上起，但立刻就後悔了。他頭裂，手掌上一個泡在夜裏擠破了，他感覺想吐。
然而崇不管這些，山姆隻能掙紮著再次穿上黑衣。他在吊底下的地板找到它們，乎乎地成一團。他嗅了嗅，看看有多臭，他聞到鹹澀的海和焦油，發黴的帆布、果、魚和黑肚朗姆酒，奇特的香料與異木材，外加自己濃烈的汗。吉莉的也在上麵，她頭發清的氣息，還有她香甜的奶，這讓他很樂意穿上它們。不過他極渴望有雙燥暖和的襪子，腳趾頭已經長黴了。
一箱子書遠不夠支付四個人從布拉佛斯到舊鎮的旅資。然而月桂風號人手短缺，因此庫忽魯·莫同意帶上他們，隻要一路活。山姆抗議說伊蒙學士太虛弱，嬰兒下不了地，吉莉又懼怕大海，崇哈哈大笑，“黑衣山姆又肥又胖。黑衣山姆頂四個人的活。”
老實說，山姆笨手笨腳，他懷疑自己能否做好一個人的工作，但他的確盡力嚐試。他洗甲板，用石頭將其打磨平整；他拖拽錨鏈、盤繞繩索、捕殺老鼠；他縫補帆布，用汩汩冒泡的熱焦油修理船漏；他還幫廚子剔魚骨，切果。吉莉經常來幫他。她作繩比山姆強，但看到空曠遼闊的麵，有時仍會閉上眼睛。
吉莉，山姆心想，我該拿吉莉怎麽辦？
那是漫長而悶熱的一天，頭沒有盡頭。山姆讓自己沉浸在繩索、帆布，以及崇付的其他任務中，視線盡量不移到盛放伊蒙學士屍的朗姆酒桶上……也不移到吉莉上。過昨晚那件事，此時此刻他無麵對人女孩。她走上甲板，他就下去。她走到前麵，他就去船尾。她對他微笑，他便扭過頭，感覺糟糕透頂。我早該趁她熟時跳海，他心想，我一直是個膽小鬼，但從沒當過背誓者。
假如伊蒙學士沒死，山姆可以向他請教。假如瓊恩·雪諾在船上，甚至是派普和葛蘭，他都可以去找他們。但現在隻有崇。崇聽不懂我的話。即使他能理解，也隻會慫恿我再去“”她。“”是崇學會的第十個通用語詞匯，他最喜歡這個詞。
幸運的是，月桂風號夠大——要是在黑鳥號上，他幾乎躲不開吉莉——這種來自盛夏群島的巨船在七大王被稱為“一天鵝船”，因為它們有翻騰的白帆，船首像又多為鳥類。而且，它們大則大矣，卻能以獨特的優雅姿態破而行。若得勁風支持，月桂風號比任何劃槳船都跑得快，不過若是沒風，她就無能為力了。
她為一個膽小鬼提供了許多藏之。
山姆當值快結束時，終於被逮住了。他正下一條樓梯，崇揪住了他的領圈。“黑衣山姆跟崇來。”他拽著山姆穿過甲板，扔到蔻佳·莫腳下。
遙遠的北方，有條若隱若現的地平線。蔻佳指向那裏，“那便是多恩，沙漠、岩石和蠍子的度，數百裏格之內無停靠。假如你願意，可以遊過去，然後步行前往舊鎮。你需要穿越沙漠縱深，上高山，遊過湍河。不然的話，你去找吉莉。”
“你們不明白。昨晚我們……”
“……向死者致敬，向締造你們的天上諸神致敬。崇也做了同樣的事。我懷著孩子，否則就會跟他在一起。你們維斯特洛人以為恥。沒什麽可羞恥的。假如你們的修士這麽宣傳，隻能證明你們的七神是魔鬼。盛夏群島人通達理，我們的神賜予我們大，好讓我們奔跑，賜予我們鼻子，好讓我們嗅聞氣，賜予我們雙手，好讓我們觸感覺。要怎樣瘋狂殘酷的神才會給予一個人眼睛卻告訴他必須永遠閉著，決不去看世上一切美好事物？除非它是怪物，來自黑暗的惡魔。”蔻佳將手放在山姆兩之間。“諸神賜予你這個是有原因的，是為了……你們維斯特洛話什麽？”
“。”崇熱心地提示。
“對，。為了愉悅，為了生小孩，其中沒有羞恥。”
山姆後退離開她。“不，我立過誓。不娶，不生子。我立過誓。”
“她知你的誓言。雖然從某些方麵講，她還是個孩子，但她不瞎，她知你為什麽會穿上黑衣，為什麽要去舊鎮，她知無留住你。她隻需要你陪她一小會兒，僅此而已。她失去了父親和丈夫，失去了親與姐妹，失去了自己的家，失去了整個世界，隻剩下你和那嬰兒。你要麽去找她，要麽遊過去。”
山姆絕望地看著遠朦朧的海岸線。他知自己決不可能遊那麽遠。
於是他去找吉莉。“我們做的事……假如我能娶，我寧願要你也決不要任何公主或者貴族少女，但我不能，我是隻烏鴉，我立過誓。青莉，我跟隨瓊恩入樹林，在心樹跟前立下誓言。”
“那些樹注視著我們，”吉莉一邊低語，一邊拭去臉上的淚，“在森林裏，它們無所不知……但這裏沒有樹。隻有，山姆。隻有。”
下午十分悶熱，一絲風也沒有，但山姆還是穿上黑衣。“他是個好人，”他開始說……話一出口，就知錯了。“不。他是個偉人。他是學城的學士，青年時代戴上頸鏈，立下誓言，後來又加入守夜人軍團，並一如既往，恪盡職守。他的名字取自於英年早逝的古代英雄，然而盡管他活過長久歲月，其一生亦同樣偉大。他的睿智、高尚與仁慈無人可及。於絕境長城效力期間，他輔佐過十餘任總司令，自始至終給予忠誠的諫言。他也為王們提供諫言，而且本有機會成為王，可當人們將王冠獻給他時，他卻讓給了弟弟。試問，有多少人能做到這點？”山姆感覺到淚奪眶而出，知自己不下去了。“他是真血脈，但他的火焰已經熄滅。他是伊蒙·坦格利安，他的守望至死方休，於斯結束。”
“他的守望至死方休，於斯結束。”吉莉一邊跟著他輕聲念，一邊搖晃懷抱中的嬰兒。蔻佳·莫先用維斯特洛通用語，然後又用盛夏群島語為她父親、崇及其餘聚集的船員們說了一遍。山姆垂下腦袋放聲哭泣，悲哀得整個子都在顫抖。吉莉站到他旁，讓他靠在她肩上。她眼中也有淚花。
空氣溫暖，出奇的平靜，月桂風號漂浮在遠離陸地的深藍海洋上。“黑衣山姆說得好，”崇說，“現在，讓我們為他的生命杯。”他用盛夏群島語說了句什麽，一桶兌有香料的朗姆酒便被推到後甲板上打開，當班的船員個個喝下一杯，以茲紀念盲眼老。船員們識得他的時間雖短，但盛夏群島人敬重長者，並有為亡人舉行盛典的習俗。
山姆沒喝過朗姆酒。這種酒奇特，容易上頭；入口雖甜，但有強烈的餘燒灼頭。他累，累極了，每塊肌都在，甚至有些自以為沒長的地方也。他膝蓋僵，雙手覆滿新磨的泡，舊泡破裂之則沾著黏黏的皮。然而朗姆酒和悲哀似乎占據了他的整個心靈。“把師傅帶到舊鎮，博士們也許能救他。”他告訴吉莉，他們在月桂風號高高的前樓上呷朗姆酒。“學城的醫師是七大王最好的。我一度以為……我希望……”
在布拉佛斯，伊蒙似乎有望複原。崇關於的談話幾乎讓老人恢複常態。那晚，他吃光了山姆置辦的食物。“沒人想到是女孩，”他說，“預言說的是王子，不是公主。我以為是雷加……他出生那天，煙霧從烈火熊熊的盛夏廳中升起，而鹽來自為死者下的眼淚。他小時候也跟我一樣如此相信，後來卻認為自己的兒子才應和了預言，因為他確信在他種下伊耿的當晚，一顆彗星出現在君臨上空，那便是所謂的‘星辰泣血’。我們全是傻瓜，自以為是的傻瓜！錯誤恰恰出在對預言的解釋上。我們忘了巴斯的提醒，沒有別，非雄非雌，不斷變幻，像火焰一樣搖擺不定。語言的局限誤導了我們一千年。丹妮莉絲才是真正誕生於煙與鹽之地，而她的證明了她的份。”單單談到她，他便神抖擻。“我必須去她那兒。必須。，我要是再年輕十歲就好了。”
老人如此決，甚至靠自己的雙走上月桂風號的踏板。行程由山姆安排，崇從中救了他一命，但羽披風也因此而毀了，山姆便將自己的劍連同劍鞘一起賠給這位材魁梧的大副。他們隻剩下從黑城堡地窖裏帶出來的書。山姆悶悶不樂地將它們出去，崇問有什麽問題，他說，“這些本來是要給學城的。”大副將這番話翻譯過去之後，船長大笑。“庫忽魯·莫說灰衣人最終仍會得到這些書，”崇告訴他，“隻不過得從庫忽魯·莫那兒買。對於沒有的書籍，學士們願意付銀幣，甚至是紅紅的金子。”
船長還想要伊蒙的頸鏈，但山姆拒絕了。他解釋，出頸鏈是學士最大的恥辱，崇重複了三遍，庫忽魯·莫才接受。等易完成，山姆隻剩鞋子、黑袍和內衣，外加瓊恩·雪諾在先民拳找到的破號角。我別無選擇，他告訴自己，我們不能留在布拉佛斯，而除了偷竊與乞討之外，也沒有其他方支付旅資。再說，即使再花三倍價錢，隻要能讓伊蒙學士安全抵達舊鎮，他也心甘願。
然而南行途中風雨頻仍，每場風都是對老人心的摧殘。在潘托斯，他要山姆帶他上甲板，並描繪城市的景象，但那是他最後一次離開船長的。之後不久，他又開始神智不清。等月桂風號繞過泣血塔，入泰洛西港，伊蒙已不再說要找船去東方，反而又提起舊鎮和學城的博士們。
“你必須轉告他們，山姆，”他說，“轉告博士們，一定要讓他們明白。跟我同時代人已死了第五十十年，其他人不認識我。我的信……在舊鎮，一定被當成老糊塗的胡言亂語。我無說服他們，你能夠。告訴他們，山姆……告訴他們長城的境況……告訴他們屍鬼和走的白鬼，蔓延的寒氣……”
“我會的，”山姆承諾，“我會支持你的觀點，師傅。讓我們一起來，我們倆一起。”
“不，”老人，“你一定得去。告訴他們。預言……我弟弟的夢……梅麗珊卓夫人讀錯了征兆。史坦尼斯……史坦尼斯確實有一點王血統，這沒錯，他的兄弟們也都有。雷拉，伊戈的小女兒，他們的血來自於她……她是他們的祖……小時候我學士伯伯。我記得這些，因此存有希望……也許隻是主觀願望……我們想要相信一件事，便會自欺欺人。尤其是梅麗珊卓，她大錯特錯。那把劍不對，她應該知……有光無熱……空的魔力……那把劍不對，虛假的光明會把我們帶向更深沉的黑暗。山姆，丹妮莉絲才是我們的希望，去學城告訴他們，讓他們明白，必須派個學士去找她，輔佐她，教導她，保護她。這麽多年來，我留人世，等待，觀察，當黎明到來時，我卻已經太老。我快死了，山姆。”他直言承認，眼淚從白盲眼中湧出。“對於像我這樣衰老的人來說，死亡應該沒什麽可怕，可我怕。是不是很傻？既然我一直於黑暗中，怎麽還怕黑呢？然而我忍不住去想，等最後一絲溫暖離開軀，接下來會怎樣？如修士們所說，在天父的金殿裏歡宴？我會不會再見到伊戈，發現戴依然健康快樂，聽妹妹們為自己的孩子唱歌？或者馬王們說得對？我會著烈焰熊熊的火馬永遠在夜空中奔？還是我必須回到這悲傷的塵世？誰說得準呢？誰曾越過死亡之牆目睹真相？隻有那些屍鬼，而我們知它們是什麽。我們知。”
山姆無言以對，隻能盡力給老人一點點安。後來吉莉也來給他唱了首歌，那是她跟卡斯特別的子學的，內容完全不知所雲。但歌曲使老人微笑，也助他入。
那是他最後的清醒時。再往後，老人蜷在船長艙室中一堆皮底下，昏時遠遠多過醒著的時候。他會在夢中喃喃自語，醒來後呼喚山姆，持要托付他一些事，但等山姆趕到，他已忘了要說什麽。即使記得，也都語無次。他提到夢境，卻沒說是誰的夢，還提到點不燃的玻璃蠟燭和無孵化的蛋。他說斯芬克斯即是謎題，並非出謎題者，天知那是什麽意思。他要山姆念巴斯修士寫的一本書，此人的著作在受神祝福的貝勒王統治期間慘遭焚毀。有一回他哭著醒來。“有三個頭，”他哀歎，“但我年邁弱，無成為其中之一。我應該跟她在一起，為她指引方向，可我的，實在難以勝任。”
月桂風號穿行於石階列島期間，伊蒙學士有一半時間記不得山姆的名字。有時他把山姆當成某個已故的兄弟。“他太虛弱，受不了長途旅行，”山姆在前樓上告訴吉莉，一邊繼續啜飲朗姆酒。“瓊恩應該預見到這點。伊蒙已經一百零二歲了，絕不該把他送到海上。倘若留在黑城堡，他也許可以再活十年。”
“也許她會燒死他。那個紅袍女。”即使與長城相隔萬裏，關山阻斷，吉莉也不願說出梅麗珊卓夫人的名字。“她要用王之血去祭奠她的火焰。瓦邇知。雪諾大人也清楚，所以才要我帶走妲娜的嬰兒，留下自己的作代替。在船上，伊蒙學士長眠不醒，但假如留下，就會被她活活焚燒。”
他還是會被焚燒，山姆可憐兮兮地想，隻不過這回得由我來。坦格利安家族總是將死者付給火焰，但庫忽魯·莫不許在月桂風號上舉行火葬，因此伊蒙的屍被入一桶黑肚朗姆酒裏保存，直至船抵達舊鎮。
“他臨死前一晚問我，可不可以抱抱孩子，”吉莉續，“我怕他抱不住，但我錯了。他搖晃孩子，哼歌給孩子聽，妲娜的兒子抬手他的臉，拉他的。我以為會他，結果那隻讓老人笑了出來。”她著山姆的手。“我們可以給小家夥取名為‘學士’，假如你同意的話。當然，等他長大，不是現在。”
“‘學士’不是個名字。你可以他伊蒙。”
吉莉考慮了一下。“妲娜在戰場將他生下，四周是刀劍擊，他應該這個。‘沙場之子’伊蒙或‘鋼鐵之歌’伊蒙。”
我父親大人也會喜歡這名字。戰士的名字。這男孩是曼斯·雷德之子，也可以算卡斯特之孫，他決不會像山姆那麽懦弱。“好。就這麽辦。”
“等他長到兩歲，”她承諾，“之前不行。”
“孩子在哪兒？”山姆這才想起來。籠罩在朗姆酒和悲傷中，他過了這麽久才意識到吉莉沒帶著嬰兒。
“蔻佳在看護他。我托她帶一會兒孩子。”
“哦。”蔻佳·莫是船長的女兒，比山姆還高，纖瘦如一支長矛，皮膚漆黑光，仿佛磨亮的黑玉。她是船上紅箭手們的首領，一張雙弧金心木弓拉開之後可以四百碼遠。在石階列島遭遇海盜攻擊時，蔻佳殺了十來個人，而山姆的箭全部落入中。除了自己的弓，蔻佳最喜歡抱著妲娜的兒子在膝頭一顛一顛，並用盛夏群島語給他唱歌。實際上，人王子成了所有女船員的寵兒，吉莉似乎很放心地將他托付給她們，而她從來沒有信任過男人。
“蔻佳真好心。”山姆說。
“一開始我很怕她，”吉莉，“她那麽黑，牙齒又大又白，我還以為她是人或妖怪，但她不是。她很善良。我喜歡她。”
“我知你喜歡她。”吉莉大半輩子唯一認識的男人是凶殘的卡斯特，除此之外，她的世界中全是女人。男人讓她害怕，女人不會，山姆意識到。他能理解。從前在角陵，他也更樂於跟女孩作伴。妹妹們對他很友善，盡管其他女孩有時會嘲笑他，但惡言笑語比起城堡中男孩子們對他的毆打來，無疑要好得多。即使現在，在月桂風號上，山姆跟蔻佳·莫相也比跟她父親相來得自在。當然，這有可能是因為她會講通用語，而她父親不會。
“我也喜歡你，山姆，”吉莉輕聲說，“我還喜歡這酒。它就像火。”
對，山姆心想，這是為準備的酒。杯子空了，他走到酒桶邊注滿。太低垂於西方，膨至平時的三倍那麽大，微紅的光線為吉莉的臉鍍上一層紅暈。他們為蔻佳·莫杯，為妲娜的兒子杯，又為吉莉那個留在長城的孩子杯。後來沒了理由，隻能再為坦格利安家族的伊蒙了兩杯。“願天父公正地審判他。”山姆邊說邊鼻子。喝完伊蒙學士這兩杯，太已幾乎落下，西方地平線上隻剩一條細紅線，泛著微光，猶如天邊的鞭子。吉莉說酒使得船旋轉起來，因此山姆扶她走下階梯，走向船首的女艙室。
船艙門口掛著一盞燈，他去時一頭撞在上麵。“噢，”他，吉莉說，“不？讓我看看。”她湊過來……
……他的。
山姆發現自己在回應她的親。我立過誓，他心想，但她的手在拽他的黑衣，解開帶。他勉強將撤開，趁片刻的空隙說，“不。”但吉莉說，“要。”然後又用自己的堵住了山姆的。月桂風號在周圍旋轉，他嚐到吉莉尖朗姆酒的滋，接下來，他已在吉莉赤的房。我立過誓，山姆再次想到，但一隻頭已伸了間。他吮粉紅的頭，奶溢滿巴，混雜著朗姆酒，如此香甜美妙。我跟戴利恩有什麽區別？山姆心想，但那感覺實在太好，他無停止。突然間，他的伸了出來，從子裏向上起，仿佛一肥肥的粉紅桅杆。它立在那兒，看上去傻乎乎的，他差點笑出來，但吉莉將他推到自己的鋪位上，子撩至大，輕聲嗚咽著到他上。這比她的頭更美妙。她這麽，他邊想邊喘氣。我不曉得女人下麵會這麽。“我是你子了。”她一邊低語，一邊在他上起起落落。山姆著，他心想，不，不，你不可以做我子，我立過誓，我立過誓，但說出口的隻有一個字，“要。”
後來，她雙臂環抱他入，臉擱在他口。山姆也想，但他更因朗姆酒、奶和吉莉而陶。他知應該潛回男艙房中自己的吊上，但她蜷在他邊，美妙的滋令他彈不得。
其他人也來了，有男有女，他聽著他們接，歡笑，做。這是盛夏群島人悼念死者的方式。他們以生命來回應死亡。這句格言很久以前山姆在哪裏讀到過，他不知吉莉是否知，不知今天的事是否是蔻佳·莫授意她的。
他呼著她的發香，凝視著頭頂晃來晃去的燈。即便老嫗也無指引我走出這困境吧。最好是悄悄溜出去跳海。假如淹死了，就無人追究我打破誓言，下羞恥的事。吉莉也可以找個好男人，而非又肥又胖的膽小鬼。
第二十天早晨，他在男艙房裏自己的吊上醒來。崇大聲吆喝著起風了。“起風了，”大副不停喊，“快醒醒，起來活，黑衣山姆。起風了。”崇詞匯欠缺，以音量來彌補。山姆一骨碌從上起，但立刻就後悔了。他頭裂，手掌上一個泡在夜裏擠破了，他感覺想吐。
然而崇不管這些，山姆隻能掙紮著再次穿上黑衣。他在吊底下的地板找到它們，乎乎地成一團。他嗅了嗅，看看有多臭，他聞到鹹澀的海和焦油，發黴的帆布、果、魚和黑肚朗姆酒，奇特的香料與異木材，外加自己濃烈的汗。吉莉的也在上麵，她頭發清的氣息，還有她香甜的奶，這讓他很樂意穿上它們。不過他極渴望有雙燥暖和的襪子，腳趾頭已經長黴了。
一箱子書遠不夠支付四個人從布拉佛斯到舊鎮的旅資。然而月桂風號人手短缺，因此庫忽魯·莫同意帶上他們，隻要一路活。山姆抗議說伊蒙學士太虛弱，嬰兒下不了地，吉莉又懼怕大海，崇哈哈大笑，“黑衣山姆又肥又胖。黑衣山姆頂四個人的活。”
老實說，山姆笨手笨腳，他懷疑自己能否做好一個人的工作，但他的確盡力嚐試。他洗甲板，用石頭將其打磨平整；他拖拽錨鏈、盤繞繩索、捕殺老鼠；他縫補帆布，用汩汩冒泡的熱焦油修理船漏；他還幫廚子剔魚骨，切果。吉莉經常來幫他。她作繩比山姆強，但看到空曠遼闊的麵，有時仍會閉上眼睛。
吉莉，山姆心想，我該拿吉莉怎麽辦？
那是漫長而悶熱的一天，頭沒有盡頭。山姆讓自己沉浸在繩索、帆布，以及崇付的其他任務中，視線盡量不移到盛放伊蒙學士屍的朗姆酒桶上……也不移到吉莉上。過昨晚那件事，此時此刻他無麵對人女孩。她走上甲板，他就下去。她走到前麵，他就去船尾。她對他微笑，他便扭過頭，感覺糟糕透頂。我早該趁她熟時跳海，他心想，我一直是個膽小鬼，但從沒當過背誓者。
假如伊蒙學士沒死，山姆可以向他請教。假如瓊恩·雪諾在船上，甚至是派普和葛蘭，他都可以去找他們。但現在隻有崇。崇聽不懂我的話。即使他能理解，也隻會慫恿我再去“”她。“”是崇學會的第十個通用語詞匯，他最喜歡這個詞。
幸運的是，月桂風號夠大——要是在黑鳥號上，他幾乎躲不開吉莉——這種來自盛夏群島的巨船在七大王被稱為“一天鵝船”，因為它們有翻騰的白帆，船首像又多為鳥類。而且，它們大則大矣，卻能以獨特的優雅姿態破而行。若得勁風支持，月桂風號比任何劃槳船都跑得快，不過若是沒風，她就無能為力了。
她為一個膽小鬼提供了許多藏之。
山姆當值快結束時，終於被逮住了。他正下一條樓梯，崇揪住了他的領圈。“黑衣山姆跟崇來。”他拽著山姆穿過甲板，扔到蔻佳·莫腳下。
遙遠的北方，有條若隱若現的地平線。蔻佳指向那裏，“那便是多恩，沙漠、岩石和蠍子的度，數百裏格之內無停靠。假如你願意，可以遊過去，然後步行前往舊鎮。你需要穿越沙漠縱深，上高山，遊過湍河。不然的話，你去找吉莉。”
“你們不明白。昨晚我們……”
“……向死者致敬，向締造你們的天上諸神致敬。崇也做了同樣的事。我懷著孩子，否則就會跟他在一起。你們維斯特洛人以為恥。沒什麽可羞恥的。假如你們的修士這麽宣傳，隻能證明你們的七神是魔鬼。盛夏群島人通達理，我們的神賜予我們大，好讓我們奔跑，賜予我們鼻子，好讓我們嗅聞氣，賜予我們雙手，好讓我們觸感覺。要怎樣瘋狂殘酷的神才會給予一個人眼睛卻告訴他必須永遠閉著，決不去看世上一切美好事物？除非它是怪物，來自黑暗的惡魔。”蔻佳將手放在山姆兩之間。“諸神賜予你這個是有原因的，是為了……你們維斯特洛話什麽？”
“。”崇熱心地提示。
“對，。為了愉悅，為了生小孩，其中沒有羞恥。”
山姆後退離開她。“不，我立過誓。不娶，不生子。我立過誓。”
“她知你的誓言。雖然從某些方麵講，她還是個孩子，但她不瞎，她知你為什麽會穿上黑衣，為什麽要去舊鎮，她知無留住你。她隻需要你陪她一小會兒，僅此而已。她失去了父親和丈夫，失去了親與姐妹，失去了自己的家，失去了整個世界，隻剩下你和那嬰兒。你要麽去找她，要麽遊過去。”
山姆絕望地看著遠朦朧的海岸線。他知自己決不可能遊那麽遠。
於是他去找吉莉。“我們做的事……假如我能娶，我寧願要你也決不要任何公主或者貴族少女，但我不能，我是隻烏鴉，我立過誓。青莉，我跟隨瓊恩入樹林，在心樹跟前立下誓言。”
“那些樹注視著我們，”吉莉一邊低語，一邊拭去臉上的淚，“在森林裏，它們無所不知……但這裏沒有樹。隻有，山姆。隻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