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丈頂著雨看過去,隻看了一眼就了然地回頭,慈悲中透著擔憂,“王爺有所不知,那些人是戶部尚書府上的下人,而中間圍著的是戶部尚書的嫡出千金。她今日跟著母親上香禮佛,隻因路上多雨濕滑,轎夫摔了一跤,稍作調整時,吊橋又被山上的滑石擊斷。好在尚書夫人先過了橋,在吊橋那邊等著女兒跟上,要是又轉過頭來過橋,此時尚書夫人和仆從怕是已經喪命,阿彌陀佛,佛祖保佑。”


    方丈語速不慢地說完事情的過程,雙手合十,虔誠的行了一個合掌之禮。


    溫黎想這戶部尚書的千金也是倒黴,遇見駱誌雲落石破橋,不然早早就跟著母親回了府,此時已經在熏著暖香的樓閣高床軟枕毫無憂思的入睡,哪裏用在這淒風楚雨中擔驚受怕,身體嬌弱些怕是一場風寒跑不了了。


    溫黎瞅了眼雷光閃電中聽了這一番話神色無異的駱誌雲。


    方丈怎麽也不應該感謝佛祖菩薩,分明是駱誌雲手下下手精準,沒有誤傷了她們,不過也阻了她們回家,白白受一場冤枉罪。


    “那也不應該一直待在那裏不離開,後麵有山洪落土追著,吊橋就在眼前,還是先過了吊橋再休息。”


    溫黎已經聽到後麵越來越大的聲響,看來後山的情況不容樂觀,有駱誌雲安排人手帶香客和僧人下山不會有人員傷亡,隻是這千年的古刹怕是要損毀大半。


    她既然問了,就順口說上一句符合場景的慈悲話。


    方丈聽了自是讚同,“王爺說的是。隻是之前尚書千金因轎夫滑倒,在轎子中扭傷腳,不良於行。現有轎子轎夫,可是山路不明坐不得,隻能讓人背著尚書千金下山,身邊唯一的壯仆婦背了一路,到這裏也是累得很,隻能歇歇再下山。”


    方丈雖讚同救人不拘於形式,但也不是不懂世事人情,畢竟男女有別, 在這種差不多擺脫險境的情況下,更不會提出讓男子背著尚書千金逃生。


    那樣就算尚書千金活著回去,對尚書千金的名節也會產生影響,這救人就成了害人。


    溫黎想到駱誌雲提到過有人扭了腳,沒想到就是這位尚書千金。


    她自然懂得女子的艱難,甚至由尚書千金想到現實中諸多對女子的不公,可是有些東西千百年來根深蒂固,就是她也不得不維持如今的樣子,才能達成夙願。


    不過正是因為艱難,她更想要坐上那個位置,雖大多出於野心,但她也想女子地位有改變。


    當然她不會天真的認為女子的地位會在她的統治下產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可是有她開一個頭總會慢慢改變,隻要能延續下去。


    方丈見王爺不再言語,知道他明白緣由,道:“請將軍護送好王爺,老衲去看看尚書千金的情況,想來歇了一會兒後,尚書千金應該可以上路,王爺和將軍不用擔心,實在不得已老衲自當會護著尚書千金過橋,身死之間也沒有辦法。”


    “勞煩方丈。”溫黎沒有說話,是一直沒參與兩人談話的駱誌雲開的口,不過他不說話他的氣勢在那,誰也不會忽略了他。


    “王爺將軍請先行,一路注意安全。”方丈又行了一禮,轉身踏若清風地走向尚書千金。


    他們說話的時候,啞仆已經帶著護衛跟上來,原先綴在後麵,現在護在周圍。


    啞仆懷中還用油布包裹著一方長條狀的物件,那是溫黎母妃的牌位。


    寺廟修好後再重新請回去,萬不會落在大山的泥沼中。


    “王爺,方丈已經離開,微臣是否護著王爺繼續趕路?”


    駱誌雲一路走來鼻息沒有片刻不穩,又抱著她站了好一會兒,完全沒有感覺,她就像是一張輕飄飄的紙張一般,對於練武的駱誌雲就是一片鵝毛。


    “駱將軍走就是,現在行路的腿長在駱將軍的身上,累得也是駱將軍,本王沒什麽意見。”溫黎兩眼一閉,濃厚的睫毛隨著絲絲縷縷的山風顫顫。


    駱誌雲感覺到康王沒了跟他擰著的那股勁,似乎有些懶得搭理他。


    從那位尚書千金出現開始,康王的情緒就有了變化。


    駱誌雲對於閉眼休息的康王,終是沒再說什麽。


    過了吊橋下山就快了,一刻鍾不到,就到了山下。


    再走一段是京城的東郊,依山傍水,位置最好的是朝廷賞賜重臣的莊子,位置差點的莊子也是官宦富貴人家。


    到了那片莊子的區域,後山的洪水滑土怎麽也不可能落到。


    當初皇帝賜封溫黎康王並沒有太寒摻,賞賜的不僅是一座王府,連帶一些產業也賞賜下來,這裏有溫黎的莊子,現在夜深又是風又是雨,他們自然下榻莊子。


    “請問這位大人下山時有沒有看見一位小姐被護著下山。”戶部尚書家的下人好不容易等到有人下來,忙衝上前詢問。


    雨大夜深走到近前才發現抱著人的男人周圍護著帶刀的侍衛,激動的心情瞬間變得忐忑,後麵的話更不敢說了。


    駱誌雲並沒有理會,抱著懷中的人繼續往前走,王爺向來身子弱,不適宜在外多留。


    尚書家的下人唯唯諾諾的不敢阻攔,這個人氣勢太過驚人,一看就是大人物,他隻是尚書家的下人,就是尚書也沒有讓他這麽害怕過。


    一行人走後,有位護衛慢走一步,他是駱誌雲的手下,也是後來跟上的,後麵的情況,他最清楚。


    “你是戶部尚書家的下人?”護衛準備好心提醒一句。


    “是是是。”尚書府的下人看護衛態度還算親和,立刻有了希望,他還要回去跟夫人匯報情況。


    “你們派上山的人已經接到你們家小姐,再過片刻就會下山,不必著急。”護衛說完跟上自家王爺。


    尚書府的下人一疊聲的感謝,“多謝小哥,多謝小哥,也多謝大人和夫人。”說完歡歡喜喜的調轉方向回莊子回信。


    護衛走了沒幾步,差點來個平地摔,他看看走出一大截的王爺和將軍,又看看已經溜得不見身影的尚書府下人,終是沒將這個大逆不道的下人追回來, 無端端生出一身冷汗。


    王府的莊子在啞仆的引導下到了。


    溫黎睜開了眼睛,在駱誌雲的懷中,她怎麽可能睡著。


    其實下了山,有一段坦途,就算是表麵體弱的溫黎走也是走得的,隻是她和駱誌雲都沒有提。


    她是因為被駱誌雲抱了一路,該丟的顏麵已經丟完, 就當他是一頂免費的轎子。


    駱誌雲隻是想著將康王無病無災的送回莊子,他不希望康王在他手上出事。


    溫黎披著毯子落下腳,全身上下幹幹爽爽,還是下棋時的模樣,端的是俊秀灑然。


    反觀駱誌雲,背部已經打濕,泅成深色,發絲也有些濕亂。


    “一路上多虧駱將軍幫助,駱將軍身上打濕一片,容易感染風寒,還是早些盥洗,喝完防寒的湯藥,早早休息。駱將軍今日的救護之恩,來日本王一定厚報。”溫黎神色倦倦。


    這樣的話似曾相識,第一次迎康王時,他也曾聽過,那時他並不在意,現在再聽到這話,他仍沒有太大指望,康王的心並不誠。


    “康王殿下早點休息,微臣告退。”


    駱誌雲並未強留,也沒理由強留,行禮後告退。


    溫黎接過啞仆手中的牌位,吩咐道:“方丈倉促下山落腳的地方肯定沒有找好,你親自帶著人將方丈和寺中的僧人請過來。”


    啞仆領命出去。


    溫黎將牌位安排好,上完香後沒一會兒,啞仆回來複命。


    啞仆在外抖了抖袖上的雨水,方才進來:王爺,我們去時將軍府的人正在邀請方丈,見我們來後二話沒說放了方丈跟我們回來,現下方丈和僧人已經安排好了房間。


    “他們有什麽需要盡量滿足。”溫黎點了點頭。“今日發生了許多事,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喝些湯藥,不要著了風寒。”


    啞仆聽命退了下去,隻是臨走前,飽含懷戀敬仰地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麗妃牌位。


    第二日,溫黎沒有回王府,她在朝中沒有職位,不像駱誌雲要上朝,她是閑散王爺,除非皇命召喚,待在郊區的莊子並不會有人管。


    午膳後,方丈來訪。


    溫黎有些驚訝,她本準備讓僧人休整後再去拜訪方丈,沒想到方丈先來了。


    她在亭中烹茶等候,雨水已經細如牛毛,不過仍沒有要停的趨勢。


    “阿彌陀佛,王爺好雅興。”方丈雙手合十行了一禮。


    “方丈不必拘禮,方丈來的正巧,本王剛好在烹茶,不如一同品鑒品鑒。”溫黎抬手相邀。


    “老衲自當遵命。”方丈笑著坐到溫黎對麵。


    溫黎為他烹了一杯茶,執著茶盞,道:“本王原想親自去拜訪方丈,沒想到方丈先來見了本王,不知方丈在府中住的可還好?”


    方丈接過茶盞,方道:“出家之人本就不講究世俗之物,有片瓦遮身便好,王爺的莊子如此精致,怎會住不好。”說著神色有些猶疑。


    “方丈是有道高僧,可不要跟本王說什麽住處太過精美影響出家人修行的話,本王知道方丈不是那種被外物所擾的人。”溫黎輕笑著說。


    “老衲自當不會,隻是寺中的小沙彌修行不夠,怕是會被迷了眼,等山中寺廟修好,老衲得早些帶他們回去。”方丈苦笑一聲。


    溫黎輕撫著手中的茶盞,垂起的眸光又抬起,“方丈何必如此擔憂,曆練紅塵何嚐不是一種修行,也許再回去時,又多幾位佛門有道之人。”


    方丈喝著溫黎親自烹的茶水,久久不曾說話,半晌一盞茶品盡,他才微不可察的歎息一聲,“不知道王爺有什麽需要老衲的,老衲出家之人又能幫助王爺什麽?”


    “方丈不用擔心,如今的本王並沒有什麽想求的事情。”溫黎的話顯然沒有讓方丈安心。


    溫黎神色悠然,“方丈真的多慮了,本王現下真的沒什麽能求到方丈的。”


    方丈看著眼前的少年,明明什麽要求都沒說,他卻像是什麽都說了般,讓他有種心境被縛的感覺。


    他有種預感,未來的大慈悲寺將會因為這個少年天翻地覆,然而他沒有任何辦法可以改變。


    “方丈看來我們喝個茶也不得清靜。”溫黎挑著眉看向亭外。


    方丈還沒有回身,啞仆已經進來,行完禮後開始比劃:王爺,駱將軍來了要見王爺,還有戶部尚書府送了兩份禮,一份是給王爺,一份是給大慈悲寺。


    “本王的門庭一向冷落,沒想到方丈來了,人就都來了,方丈果然與本王有緣。”溫黎臉上的笑意不變,絲毫看不出記著駱誌雲的仇。


    一夜過去,昨晚的鬱悶似乎也消散了。


    “豈敢,王爺說笑了。”方丈辨不出康王是真喜,還是其它,並不發表想法。


    他不想理朝廷紛爭,但他的香客大多是朝廷顯貴,有些東西多多少少了解。不過往往懂,他也不能表現出來,隻能裝著糊塗。


    駱誌雲遠遠就聞見一陣陣幽幽茶香,等到近前看見對坐的康王和方丈,也毫無異色,對著康王行了禮後,自然地坐在康王的右側。


    “昨日才說請駱將軍品茶,駱將軍今日就來與本王一起,也是巧。”溫黎勉為其難地為他烹了一盞。


    隔著熱氣,康王的容顏似乎有了真實的溫度,駱誌雲不理她語意難辨的話,端著茶盞飲了一口,直截了當,“王爺,您的皇兄五皇子,六皇子,昨夜在圈禁的府邸中服毒自殺。”


    “有這等事?”溫黎眼中藏著驚駭和兔死狐悲的擔憂,手中的茶盞差點沒拿住,濺出幾滴茶水滴落在白玉的容顏。


    駱誌雲拿著邊上的絹子遞給溫黎,“王爺早些回京,明日皇上就會宣告兩位皇子的死訊,方丈也會被請去為兩位皇子做法事。”


    “阿彌陀佛。”方丈半閉上雙眼,雙手合十,不忍看這世間殘忍的陰謀陽謀,殺殺戮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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