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都被這道聲音引著扭頭去看,隻見一個修長挺拔的身影正從侯府大門闊步而入。


    兩側站立的小廝紛紛為他讓開道路,隔著幾道人影,沈知煦看見了朝他走來的季臨寒。


    他一身墨黑,明明院中無風,他的外袍卻向後飛揚,颯颯作響。


    不管是院中還是宴會廳裏的人,都被這位不速之客驚得停下了談論。


    前一刻還熙熙攘攘的寧德侯府,眨眼間安靜地落針可聞。


    季臨寒走到沈常錚麵前站定:“聽聞今日是侯爺壽宴,本督不請自來,還望討一杯薄酒。”


    沈常錚整個人傻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才回神,他緊張地摸了摸腦門,發覺額上早就出了汗。


    他自來與季臨寒沒有來往,這人怎會突然出現?


    可既然這尊大佛來了,那就得好好招待。


    “……督主能來真是蓬蓽生輝,快快上座!”


    沈常錚做了個“請”的手勢,想引季臨寒進去廳內。


    但季臨寒腳步卻絲毫未動。


    他將視線緩緩移到沈知煦臉上,見她眼眶泛紅,眼中盈滿淚水,眉心微不可察地縮了一下。


    “剛來就聽說侯府沒給女兒準備嫁妝,侯爺還是先處理家事吧。”


    這話讓眾人皆是一愣。


    沈知煦也有些納悶,她以為季臨寒如今還在外辦公差,根本不會出現在京城。


    所以剛才見他進門時還嚇了一跳。


    可他來的時機剛剛好,莫非是來給自己撐場子?


    沈知煦唇邊不由彎起一個淺淺弧度,但隨即想到這會兒她還哭得梨花帶雨,趕緊將笑意壓了下去。


    更為委屈道:“父親,女兒並不想在父親壽宴上鬧事,關於嫁妝的事許是母親疏忽,並不是故意不準備。”


    沈常錚道:“都是家事,有什麽事咱們以後再說,眼下許多貴客都在,還是先開席吧。”


    季臨寒揚聲朝著宴會廳內道:“這麽多貴客在,大家也都想知道侯府為何不給女兒準備嫁妝吧?”


    宴會廳內的賓客個個不敢言語,剛才他們的確想看熱鬧,但季臨寒一來,誰還敢多說話?


    見沒人出聲,季臨寒又道:“看來大家確很關心此事。”


    沈常錚硬著頭皮道:“是……這中間有誤會,知煦出嫁時怎麽可能沒有嫁妝呢。”


    “是嗎?”季臨寒手裏握著一把未打開的折扇,他輕輕敲著另一隻手的手心。


    “可是剛才本督好像聽見侯夫人連嫁妝的清單都拿不出來。”


    “這……”


    沈常錚無言以對,隻能對著薑氏嗬斥:“你來說說究竟是怎麽回事!”


    薑氏嚇得腿都軟了,一開口嗓音滿是顫抖。


    “乃是因為、因為當時知煦出嫁時匆忙,嫁妝隻帶走一部分,另一部分我想著忙完這陣,再送過去……”


    季臨寒嗤道:“本督從未聽過嫁妝還能分兩次送去,侯府的規矩真是稀奇。”


    沈常錚聽出他話中的嘲諷之意,後背的冷汗都快就外衫打濕。


    而宴會廳內也響起了極低的議論聲。


    “看來侯府真沒給沈知煦嫁妝,說先給一部分隻是好聽的說辭罷了。”


    “就是,估計是一點沒給,沒想到堂堂寧德侯府的嫡女竟會受這種委屈!”


    “說是嫡女,但如今侯府的當家主母不是她的親娘,說不定以前在侯府就受了不少委屈呢。”


    “肯定是,不然不會連嫁妝都沒有……”


    這些聲音雖然都不高,但全數都落在了宴會廳門口的沈常錚耳中。


    他窘得臉色又紅又黑,連句話都說不出來。


    眼下他也不確定薑氏到底有沒有給沈知煦嫁妝,隻能冷下臉質問她。


    “你是如何辦事的?”


    薑氏不安地咬了咬嘴唇:“都是我的錯,是我的疏忽!我保證日後一定給知煦補上,補一份大的!”


    沈常錚趕緊道:“對,是得補一份大的,壽宴結束後你就去辦。”


    “是。”


    沈常錚暗暗鬆了口氣,想著趕緊把季臨寒請進廳,卻聽沈知煦又委屈地哭了幾聲。


    “父親,今日鬧出這種事並非女兒本意,怕是母親日後怪罪女兒,等壽宴結束……”


    她嗓音中滿是委屈,渾身還有些發顫,像是十分害怕。


    這更是讓所有賓客都覺得她一定受了苛待。


    薑氏緊緊攥著拳頭,後槽牙都快咬碎了。


    “都是一家人,我怎麽會怪罪你?季督主還在,咱們快進去吧。”


    “不急,時間還早。”季臨寒擺擺手:“既然侯夫人已經答應補上賀禮,不如現在就開庫房,大家也可以做個見證。”


    “……”


    薑氏幹咽一口唾沫,手掌心掐出了一道道血印子。


    她原本想等宴會散席後,補不補嫁妝還是她說了算。


    可季臨寒竟提出讓她現在就開庫房……


    見她手足無措,季臨寒又道:“夫人可是有什麽難處?”


    “沒有沒有……我現在就帶人去庫房,席上菜色已經備好,大家可以隨時開席,不必等我……”


    她趕緊帶人去了庫房,沈常錚則是硬著頭皮招呼下人們開席。


    進了宴會廳,才發現沒有季臨寒的位置。


    沈常錚尷尬地指著最前麵的主位道:“督主上座吧。”


    季臨寒淡淡地看了一眼:“今日是侯爺壽宴,本督怎能搶侯爺的位置?”


    “那……”


    沈常錚正在考慮讓季臨寒坐哪裏合適,又聽他道:“本督與沈姑娘是故友,在沈姑娘身邊給本督加一張椅子即可。”


    “……沈姑娘。”沈常錚反應片刻才明白他說的是沈知煦。


    他心中忐忑無比,擰眉看向沈知煦:“你們……是何時認識的?”


    沈知煦還沒開口,季臨寒先輕笑道:“早已認識,這事兒賀大人也知道。”


    他半眯著眼看向一直躲在後麵當鵪鶉的賀雲瞻,笑意不達眼底,滿是寒涼。


    賀雲瞻剛才見季臨寒為沈知煦出氣,便氣得渾身發抖,生怕他們兩個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不妥舉動。


    如今季臨寒點名點到了他頭上,他更是羞憤,卻不敢發出來。


    “是……的確早就認識。”


    “原來如此……”


    沈常錚也不敢繼續追問,連忙吩咐下人往沈知煦與賀雲瞻落座的那桌加了張凳子。


    於是那裏便空著三個位子。


    季臨寒大步邁過去,一屁股坐在了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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