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傍晚時分,春雨停歇。


    一家人晚飯過後,天邊夕陽餘暉籠罩整個小院,安靜了一個冬日的院子裏開始有了蟲鳴。


    衛阿大坐在屋簷下的小椅子上,喝一口略帶甘味的菊花茶,摟著衛東愜意道:


    “驚蟄到,白蟲叫。”


    衛東學他說話,順便在他要放下茶杯的時候,就著衛阿大的手喝一大口菊花茶。


    衛東嘴裏含著一大包水,眉頭宛如小老頭,想吐又覺是自己搶著喝的,最後苦巴巴的咽下。


    “阿爸,沒有糖。”他十分委屈。


    衛玲端著了托盤,裏麵放著精致小碗,端在衛渺麵前。


    “大哥,你猜這是什麽?”


    冬日的厚襖子換下,淺綠的薄襖子穿在少女的身上,眉眼嬌俏,生機勃勃。


    衛渺看一眼,逗她道:“這是銀耳?”


    衛玲笑得開懷,“這是燕窩。”


    “哪裏來的?”不管什麽時候,燕窩可都是稀罕品。


    衛渺往日吃不飽飯的時候,也會盯著屋簷下的燕子窩發呆惆悵。


    歎息自己房下的燕子隻會涎泥卻不會吐口水。


    倒不是她想吃燕窩,而是想拿燕窩換錢。


    “小錢他們走得匆忙,吃用的東西全數送來家裏,好些高檔補品珍貴藥材,儂阿媽不要,小錢卻進了廚房把儂阿媽做的蝦醬醉蟹八寶菜都搬空了。。。”


    衛阿大把由來講給衛渺聽。


    衛渺看著雪白燕窩上點綴紅色枸杞和一絲紅花,煞是好看。


    “阿爸,儂也喝。”


    衛玲第一次燉燕窩,每人都有份。


    衛阿大朝著有一直沉默不語的衛麗麵前推了推,“麗妹喝,這些都喝了對女孩好,我們男人不喝這個。”


    萍妹小胖手端著碗,疑惑看著拿勺子的衛渺,“那大哥不是男人?”


    過了年後,萍妹終於能把“大哥”和“大鍋”講清楚了。


    為此衛東十分竊喜,偷偷和衛渺咬耳朵,這世上隻有他會永遠叫她“大鍋”


    抱著剛睡醒的阿西出來的許阿魚臉上笑意收斂一下,眉頭閃過憂愁。


    衛渺把碗裏糖水燕窩一飲而盡,就連枸杞和紅花都沒放過,全部吞入腹中後,才對衛東道:


    “燕窩隻有大鍋這麽大年紀的男人才能喝,儂想喝得快快長大。”


    衛東深以為然,乖巧點頭同意,又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許阿魚站在屋簷頻頻向門口張望,眉頭越擰越緊。


    衛阿大最先發現他的異常,安慰她道:


    “阿拉飯前去找,鄰居說二弟妹年前就失蹤不見,那家人見過還抓著問我要人。”


    許阿魚都顧不得他喊那個女人叫“二弟妹”,錘他一下,急切道:


    “那儂不早講,我們都以為阿然去那裏了,如今不在,能去哪裏?”


    衛阿大還沒開口,衛麗漂亮的眼中閃過嘲諷,道:


    “年前年後他都沒少往外跑,逃課無數,買給他的東西總是不見,次次歸家後半句不提,顯然是有心思了吧。”


    麗姐身上穿的是鵝黃色的薄襖,本該活潑的顏色,硬生生的被她冷漠的表情壓了下去,顯得整個十分清冷克製。


    衛然的事情顯然已經成了家中人心結,剛才歡快的氣氛消失不再。


    “叮鈴鈴。”


    恰好此時,電話鈴響,衛萍踮著腳去接電話,費力拿聽筒奶聲奶氣地開口:


    “儂好呀!這裏是衛家,儂找哪位?”


    然後睜著圓溜溜的眼睛,聽了一會才道:


    “那勞煩儂稍等。”


    她放電話在旁邊,小跑到衛渺身邊,“大哥,是白小姐電話。”


    衛渺捏她臉頰,“多謝萍妹。”


    這下不光幾個小的,就連許阿魚和衛阿大都看向電話方向。


    “阿渺,找儂真難。”白玫瑰慵懶的聲音從電話裏傳出,讓人骨頭發酥。


    “聽聞白小姐在青幫風生水起,還未當麵恭喜。”


    白玫瑰輕笑,“不過是靠錢財堆積出來的虛名,不值一提。”


    衛渺覺她謙虛,這兩年,白玫瑰用磺胺打通關係,搶來最大的兩個黑市管理權,又用船運利潤綁上青幫大佬,如今幫派商議大事,回回有她。


    “阿渺,三日後在巴黎戲院有慶功宴,儂來捧場啊。”


    白玫瑰說出目的。


    衛渺看報紙的時候看過,曉得白玫瑰在投資電影。


    “聽聞白小姐投資的電影春節期間十分火爆,人人追捧,恭喜。”


    白玫瑰倒也不謙虛,在電話那頭笑得開懷。


    青幫的人大多做的是煙、賭、娼的行當。


    她的家庭和受到的教育讓她本能的厭惡這些。


    底下人隻要有錢,做什麽都好,但上頭這些人有錢後就開始想要體麵。


    盧平生提點她幾句,讓她茅塞頓開。


    電影這種時髦的東西利潤頗高且體麵,在十裏洋場十分受人追捧,她從拉投資到拍攝,終於在過年時候上映,火爆異常。


    賺得盆滿缽滿名利雙收不說,還捧紅簽約了兩個女演員。


    “儂盧大哥是大股東,可惜。。。”


    提到盧平生,白玫瑰有些唏噓,好好的一個人,說癱就癱了。


    她去探病時候,看床上瘦弱人形,想起他意氣風發奸商模樣,總覺不真實。


    衛渺和白玫瑰約定三日後晚七點在“巴黎大戲院”參加她電影的慶功宴,又寒暄幾句,才掛掉電話。


    扭頭對上家人目光,攤開雙手對許阿魚提要求,“阿媽,明早我想喝白米粥配生煎還有醬蘿卜。。。”


    衛玲笑得見牙不見眼去挽他胳膊,自告奮勇道:


    “大哥,明早我炸油條給儂品嚐。”


    看大哥臉上露出期盼,衛玲尾巴翹上天去,“阿媽,如今還說我總喜歡鑽廚房無用伐?”


    許阿魚對衛渺笑道:


    “玲妹學習雖不如麗姐和然哥,但廚藝頗有儂太外公天賦,如今做出的鹵味十分不錯,往後就算不讀書也有出路。”


    衛玲聽見誇獎,喜笑顏開,雄心壯誌地向衛渺說出自己的理想:


    “阿拉往後要在十裏洋場都開滿鹵肉鋪子,一家一天十個大洋,一百家就是一千大洋,一千家就是一萬大洋。。。”


    衛渺正想開口說話 誇她幾句,突然覺得小腹墜痛,然後身下有東西流出。


    許阿魚自衛渺回來,目光幾乎都粘她身上,此刻看她小臉煞白,咬唇捂肚,瞬間明白。


    把懷裏的乖巧無比的阿西丟給還不知發生什麽事情的衛阿大,半摟著衛渺就進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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