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興軍。


    陝西經略安撫招討使夏竦一臉愁苦,手邊兩封密信看得他頭昏腦漲。左手邊是當朝樞密直學士、招討副使韓稚圭韓公的請戰密信;右手邊更不得了,是龍圖閣直學士、招討副使範希文範公的守備上疏,這兩人就像是商量好要給自己出個難題一般,信中互不相讓,各執一詞。


    都是招討副使,都是左膀右臂,現在左膀要跟右臂打架,誰也不讓誰,有什麽辦法,一個是年少得誌,一個是德高望重,他夏竦誰也不願得罪,誰也不能得罪。這戰事,怎是說開就開的?但戰事不開,豈能說服那血氣方剛的韓稚圭?


    一想到此,夏竦恨不得這數十日能夠重來,或者幹脆自己的人生就跳過這十日。


    其實,要真的能重來,夏竦是巴不得不到這陝西路,不當這個安撫招討使,之前跟那李元昊叫板,豢養農人殺手,也不是完全沒有作用,隻是這李元昊命大。幸虧遣去接頭的人是狄青,若是換了別人,興許是不能活著回來了。


    現在這韓琦嚷嚷著要進攻,進攻進攻,贏了嘛,他夏竦還能邀個功,輸了那算誰的?想那官家,亦是血氣方剛,似有攻夏之意,隻是夏竦忌憚範公之威,雖說他範仲淹是副史,但是威望在那裏,範公不說開戰,官家就算問八回十回,他夏竦也不敢輕易接招回話啊。


    此番韓範二人書信都來了,聖上嘛,是有戰意的,但是如何才能明哲保身?這仗可不是說打就能打的,搞不好是要掉腦袋的。


    這夏竦正眯瞪呢,心裏七上八下,一會兒是韓稚圭的密信,一會兒是範希文的上疏,忽的書房門開了,夏竦一陣心煩意亂,誰不敲門就這麽隨意地出入,真是沒個規矩了。正待發作,忽見眼前是是歌姬初紅,這初紅原本是東京琴香閣的歌妓,當時尚且年幼,豆蔻未滿,被夏府管家看中,買到府中。這初紅在夏府也有個三五年光景,已至破瓜之年,夏竦愛是愛得緊,即便是到了這西北邊陲,亦是將這初紅帶在身邊,每每出巡,都少不得要這初紅伺候左右。


    初紅見夏竦麵有慍色,乖巧懂事地掛著一抹淺笑道,“老爺可是有什麽要緊的事煩惱著?能否告訴初紅,我們婦道人家雖說不懂這戰事,但偏巧就是這不懂,興許能想出個不同尋常的點子來。”


    夏竦見到初紅梨渦淺笑,胸中塊壘已是消減了大半,又聽著這溫香軟語,心內更是溫潤了起來。


    “老爺,初紅親手做了石髓羹,還有羊頭簽,您邊吃邊說。”


    真是個小可人兒,夏竦一聽到吃食,便自覺饑腸轆轆。著了初紅同食,口中絮絮叨叨將韓稚圭和範希文的兩封信內容敘述了一遍。


    “紅兒啊,老夫現在是真的愁哇,這手心手背都是肉,也都得罪不起,老夫這招討使做得苦哇。”


    初紅隻是抿著嘴笑,聽著夏竦絮叨,並不搭腔。等他訴完苦,才聽得她嬌喘了一口氣。


    “老爺,紅兒是覺得您公務繁忙,忙的都有點糊塗了。”


    “哦?怎地糊塗法?”


    “紅兒雖說愚鈍,倒也聽明白了。就是這韓什麽的,他想跟西夏打仗;這範什麽的,不想打,覺得時機未到。我問您,這打仗不打仗,誰說了算?您能做得了這個主嗎?”


    這初紅早年在妓館便是人來人往見得多了,又在夏府曆練了數年,到了這西北邊陲,又幾次三番跟著夏竦巡遊,說句糙話,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麽?便是一句話,看似隨意出口,卻是四兩撥千斤之功效,喜得夏竦是眉開眼笑,一臉的褶子都舒展了不少。


    鎮戎軍。


    自夏軍退兵,已有旬月。城中軍民甫安。韓稚圭命重開市集,城內軍人家眷、黎民百姓無不擊掌相慶。


    自那藍玉死後,白豹城所擒守將張玉德亦已陣法。徐碩內心稍安,但幼慈對碩卻頗有微詞,打小哥哥就不是心狠手辣之人,未曾想今日為了一個番將之女,痛下殺手。那藍玉畢竟一柔弱女子,其父也曾為朝廷效力,就是要治罪也該有個治罪的章法。今日哥哥竟然設置陷阱,將其誘殺,行徑實在可鄙。


    徐碩亦知幼慈所想,不多做解釋,隻是隨了她去。


    今日有市集重開,軍中告假一日。徐碩有心借此機會和息和息,便樂得拉了幼慈、北笙同去市集,後有陸飛揚、阿壞、何露、日木達等人相隨,還拉了戰奴同行,一幹人好不熱鬧。


    那幼慈畢竟還是小兒女心性,先前還一臉嫌惡,到了市集,先見得那紅綠果蔬,又見小販叫賣,沿街酒肆銀鋪皆開張,雖是孟冬季節,卻比那三春踏青還要熱鬧,頗有點東京之意。心內那股子不悅之氣便逐漸消散,臉上複又掛了笑容。


    “這裏好熱鬧,倒是有點我們興慶府府的意思了。”北笙在耳邊一聲感歎,有意無意地拉起幼慈的手,“幼慈,你看那摩羅娃娃。”


    幼慈跟著北笙來到一貨擔,果然是賣那摩羅娃娃的。要說這摩羅娃娃,雖然不是什麽稀罕物,就一泥塑的小人,但是形態各異,穿戴不一,有肚兜,有紗裙,有馬褂兒,還有有背著背簍的,有戴著小帽的……煞是可愛。想不到這小小的鎮戎軍,市集上竟然有如此惟妙惟肖的摩羅娃娃。


    “你瞧這個娃娃像不像你?”


    北笙拿起一個穿著翠綠色紗裙的娃娃遞給幼慈,剛巧今日幼慈亦是一身翠綠紗裙,別說,還真有幾分相似。


    忽的,一旁何露扯了北笙的衣角,“你們有沒有發現,這些摩羅娃娃長得都很像北笙姐姐呀?”


    “小丫頭片子,渾說什麽呀。”北笙小嘴一撅,頗有些不好意思。


    “我是說真的呢。”何露一臉認真。


    幼慈定睛一看,這些娃娃雖是神態各異,但是論其外貌,莫說還真的跟北笙有幾分相似。每個娃娃的眉心都有一點紅,眼睛若水杏一般,又大又圓,紅唇豐滿,微微有些上翹,透著幾分俏皮,又有幾分桀驁。


    實在是像,越看越像。


    幼慈往那賣貨郎麵上一瞧,那貨郎一副販夫走卒的模樣,麵色有些蠟黃,著尋常藍衫,瞧不出具體年紀,但尋思著也不過弱冠吧。見幼慈目不轉睛盯著自己,忽的不好意思低下了頭去。


    “我且問你,這些娃娃都是你自己做的?”


    “我手藝不精,隻是做一些尋常的泥人。姑娘看中的,都是我爹的手藝。”


    “你爹爹是誰?”


    “哎喲……姑娘你這問話讓人怎麽回答啊,爹爹就是爹爹啊,我爹就是個手藝人。”


    “這鎮戎軍內都是軍眷,你這年紀,怎的沒有參軍?”


    “我不是鎮戎軍百姓,是旁邊柔遠寨人士,聽得今日鎮戎軍有市集,就來做點小生意了。”


    “我且問你……”


    “好啦,幼慈,這貨郎我也不認識,瞧他也是個本分人,你再問下去,他估計要急了。”見那貨郎一臉窘迫,北笙打斷幼慈的話,忙著給那貨郎解困。


    “是呀,幼慈姐姐,你看這個貨郎哥哥臉都紅了。”


    幼慈將那娃娃翻來覆去又看了一遍,並未發現有恙,難不成這些娃娃是碰巧了跟北笙很像的?本來宋人打趣哪家小娃娃長得好看,也會說,“長得就跟那磨喝樂似的。”


    磨喝樂就是這摩羅娃娃。


    娘就喜歡喚作“磨喝樂”。


    “既然覺得像,那就買一個吧,每天看著就像照鏡子似的。”三人正盯著這些娃娃出神時,徐碩伸手在貨架上取了兩個摩羅娃娃,一個便是先前那著翠綠紗裙的,還有一個則是穿著大紅窄裙的,遞給幼慈和北笙。及後又拿了一個穿肚兜的塞給了何露。


    “她倆都是漂漂亮亮的小娘子,偏生我的就是個穿肚兜的胖娃娃。”


    “肚兜怎麽了?我們打小都穿過肚兜,但是我們男人就沒穿過裙子,所以,還是肚兜好,人人都喜愛。”


    何露撅著嘴:“知道徐大哥你偏心眼兒,就生的一張好嘴。”


    買了摩羅娃娃之後,一行人又是看雜耍,又是聽說書,好不歡樂。那幼慈、何露很快便將那泥人之事拋到九霄雲外了,那北笙一路心事重重,尋了一個空子,又轉到那泥人貨擔處。


    “我且問你,你這些娃娃都是怎麽做出來的?”


    “就是泥巴捏的唄。”


    “這個我自然知道,這些娃娃可有個模子?或者說,有沒有比照著什麽圖案來做?”


    “哎喲,你這個倒是提醒我了。前兩天,有人來我家,找到我爹,給了他一副畫,讓他照著這圖畫來做一批泥人。”


    “那圖畫你可帶著?”


    “沒……不過……”


    “不過什麽?”


    “這位姑娘,方才我被問得緊張沒有察覺,您確實非常像那人帶給我爹的畫中畫的那‘仙女’。”


    “哦?”


    北笙心下一驚!這到底怎麽回事?


    “北笙,你看這個。”


    忽地身後徐碩聲音響起,北笙轉頭,見他手裏拿著一把扇子,尋常之物,並無特別。


    “碩哥哥,怎麽了?”


    徐碩拉著北笙,將那扇子在她展開,上麵赫然畫著一個著黨項服飾的女子,紅唇白齒,英姿颯爽,眉心一點紅痣。


    忽地,聽那貨郎驚呼:“對對對,就是這幅圖。那人帶來的就是這幅圖。”


    徐碩將那扇子翻了一麵,隻見上麵書寫道:


    北望連山嶽,笙簫幽處絕。


    歸亭風逐雲,來時梅覆雪。


    “這詩有趣得緊,首字連起來,便是‘北笙歸來’。”徐碩笑笑,“怕是有人在召喚你了。”


    “望簫亭?”


    “鎮戎軍城外此去三裏,便是望簫亭。”那貨郎聽得一個自己熟悉的地名,慌忙答了一聲。徐碩與北笙對視一眼,隨後徐碩給了那貨郎三兩銀子,“謝謝小哥,今日之事,還請勿外傳。”


    那貨郎得了銀子,眉開眼笑,點頭如搗蒜。


    二人行至僻靜處,北笙心內若有所思,半晌才與徐碩道:“應該是我哥哥給我的暗號。碩哥哥,我隻道大夏軍中,人人都以為我死了,尤其是那張元,給我下了一個套,見我久久未歸,又下令撤兵,想必也不會關心我生死。但是,我卻忘記了我哥哥,哥哥是一個執拗之人,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鎮戎軍守衛森嚴,他亦不敢冒險進犯。便是廣撒網,在這市集上,怕是還有許多暗號吧。”


    “北笙,這幾日在鎮戎軍,你我也算是耳鬢廝磨,朝夕相處。我當然希望你能留下,尤其是在那大夏都道你不在了,我也曾想你能留在我身邊,便是再好不過。但我也知道,這不過是妄念罷了,今日之事,亦是個早晚。”


    “碩哥哥你一向識大體,知局勢。竟然有這樣幼稚的思想,北笙誠惶誠恐。一來北笙這大夏郡主的身份,即便是切斷家國一脈,留在這裏,怕是那韓公、範公,還有你的好兄弟狄將軍、陸賢弟,甚至是幼慈,都會對我有所忌憚。二來,此次鎮戎軍一戰,大夏國內,明裏有人要侵害我天都王府,這事很有可能還危及我姑姑的後位。於情於理,我焉有留下的道理。隻是本想多留幾日再尋他擇,不想哥哥的暗信來的如此之快。”


    徐碩聽得北笙一番言語,忽的心頭一熱,伸手將其柔荑緊握,“北笙,下次見麵,切勿刀劍相向才是。”


    北笙知他還對前事耿耿於懷,便是微微一笑,正欲解釋,不想兩滴淚珠竟從那盈盈笑意中滾落出來,卻是喉嚨裏被棉花堵住一般,再是發不出一點聲音的了。


    那徐碩亦不顧那市集人來人往,將北笙擁入懷中,良久才說:“北笙此去艱難,須得加倍留心。大夏國內,那張元氣勢正隆,切勿與他硬碰硬。”


    北笙不語,隻是攬了徐碩,自顧自的流淚,一張俏臉上,胭脂暈染了一半,看起來卻更加俏麗。


    既已決定,二人又與眾人玩耍盡興了半日,便回了軍營。


    徐碩備了戰馬糧食,又喚了戰奴,前後叮嚀要照顧好大小姐。北笙見那戰馬,竟是先前在延州戰場上被徐碩搶奪的那匹“胭脂紅”,心中又是一酸。慌忙道:“這胭脂紅便是與了碩哥哥吧,也算是咱們之間的一個見證。”


    那胭脂紅乃是西夏神駒,通識人性,久不見女主人,圍著北笙繞了三圈,似是知她心意,隻用頭蹭了她手,一副戀戀不舍的模樣。


    北笙與戰奴自別了徐碩等人,一路往望簫亭而去,行至一半,北笙估摸著徐碩等人走遠,便勒馬駐足。


    “大小姐,這是何意?”


    “哥哥不在望簫亭,走,跟我來。”


    戰奴雖心內疑惑,卻也跟著北笙一路往南向的岔口而行,與那望簫亭完全是南轅北轍。二人快馬加鞭,約略一個時辰,天已完全黑了,戰奴心內忐忑,難不成要銜枚夜行不成?


    剛忍不住待要詢問,忽的前路漸開闊,似有鄉間客棧。門口的大紅燈籠煞是好看,戰奴心頭一暖。


    “到了!”


    北笙扭頭對戰奴一笑,紅燈籠印著她笑靨如花,黑暗裏那亮閃閃的眼睛如天上星星一般。戰奴心裏道,都說那杜林秋是人間絕色,任是她又是喝血,又是補陰的,也沒有我家大小姐一半好看。


    北笙哪裏知道戰奴此時的想法,見他愣神,隻道他是被自己的行跡給弄懵了,“等會兒見到哥哥你就知道了。”


    卻說那野利南鳶果在那客棧等候。見到北笙、戰奴二人,自然心中喜不勝禁,連日來的擔憂頓時煙消雲散。


    兄妹二人相見,自是多話。那戰奴也喜得與車奴碰麵,兄弟二人抱作一團,南鳶看著哥倆高興,命人給切了二斤熟牛肉,備了些好酒,讓他們先去絮叨。自己與北笙轉自客棧後院廂房。


    “哥哥好氣派,幾日不見便成了客棧老板了。”


    “妹子休要打趣哥哥,這些日子可把哥哥急壞了。”南鳶歎了口氣,不由地說起當日之事:


    當日鎮戎軍一役,野利南鳶見這軍鎮久攻不下,心下頗慌張。但及後聽聞白豹城被攻陷,張國師下令退兵,野利南鳶心中惶恐,記掛潛入鎮戎軍內的妹子的安危。連日未見鎮戎軍有動靜,亦知計劃失敗,妹子恐是凶多吉少。但這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他野利南鳶決計不會善罷甘休。


    即便是抗命,亦不願獨歸。幾次三番與那張元理論,最後張元允其留十餘人潛伏於鎮戎軍外,相機而動。張元與南鳶二人討價還價,張元也忌憚野利家威,更何況當今正宮還姓野利,不看僧麵看佛麵,最後隻得鬆口,許其三個月的時間,若還未有野利北笙的下落,需得及時返回,不得貽誤軍情。


    野利南鳶本打算尋個機會潛入鎮戎軍內,再伺機尋人。誰曾想這鎮戎軍內戒備森嚴,即便是大夏退兵之後,鎮戎軍內百姓進出也一一嚴查。野利南鳶無心再將手下人性命冒險,便是尋了這一處山間客棧,給了店家一筆銀子,買了這數月的衣食住行。然後,尋了城外的商販,比照北笙的畫像做成摩羅娃娃,以此傳信。


    當然,野利南鳶亦有打算,這摩羅娃娃傳信,北笙能知道,難免那些宋人不會察覺。現在北笙的情況一無所知,萬一她身陷囹圄,這一招被宋人識破,扮成妹子的模樣,非但是前功盡棄,自家性命也搭了進去。


    再者,野利南鳶對大夏局勢始終心存疑慮,此次北笙率小分隊入鎮戎軍,便是疑點重重。那兩條河的開閘和關閘時間,都是一探子來報的,而這探子都是張元的人,難說信息真假。再者,能潛入城中的人選有很多,何必要找北笙?北笙一入鎮戎軍,那張元便下令撤軍,毫無一絲半點地顧慮,就好像從來沒有下過此令一般。


    如此看來,難保那張元不是記著吳昊的仇,想借戰機除掉北笙。現在北笙生死未卜,張元能善罷甘休麽?野利南鳶思忖著,他既然給了自己三個月的時間,如果我是他……隻消跟蹤他野利公子的行跡,便會有結果。


    於是,野利南鳶兵分兩路,一路在這荒郊野店守候;另一路則派人假扮其模樣在望簫亭等。市集上,野利南鳶大肆擴散北笙畫像,並大傳藏頭詩,宋人也好,夏人也罷,就不信那些人不上鉤。


    “我就說嘛,哥哥那首詩也忒明顯了,而且滿大街都是我的畫像,難道不怕人發現。”


    “還是妹妹聰慧。”


    北笙抿了一口羊羔酒,“嗯,哥哥果然還是哥哥,到了哪裏都不忘好酒好肉。這鄉村野店竟然還能喝到如此好喝的羊羔酒。”


    南鳶亦是笑,“知道你口叼,這羊羔酒哥哥藏了大半年了,行軍打仗都不忘帶著。原本想你打仗回來疲憊時喝,不想竟是今時今日,此情此景。”


    北笙心頭一暖,柔聲道:“娘去世後,最疼北笙的就隻有哥哥了。除了羊羔酒,哥哥還記得北笙最喜歡摩羅娃娃。”


    “妹妹今能到此,想必是記得娘教我們的那首兒歌的。”


    北笙點點頭,與南鳶同聲唱道:


    秋葉飛,秋風涼。


    秋麥覆隴黃。


    秋霞織就雲錦張。


    木樨滿地香。


    娘親兒,兒喚娘。


    何處充饑腸?


    此去南邊十五裏。


    炊煙伴斜陽。


    兄妹倆唱著,歌聲綿軟悠長,就好像回到了那蹣跚學步的年紀,摩羅娃娃似的兄妹倆躺在娘懷裏,一人手裏一隻小娃娃,跟娘學著這隻兒歌。


    “好巧不巧,鎮戎軍往南大約十五裏的地方,正好是一處村莊,這客棧便是在村莊的西北角。我當時看到這客棧的時候,便想到我們的兒歌,若是妹妹記得,其中之意必能猜出來。”


    北笙點頭道:“比起那首‘來時梅覆雪’卻是要高明了許多。”


    “畢竟,那是你我才有的記憶,誰也偷不得去。”


    “嗯,哥哥說得對!什麽時候也忘不掉。”


    “妹妹多吃點東西,喝酒暖暖,我們後半夜就啟程。我已尋好了路徑,錢來山山腹中有條小路,我們快馬加鞭,不出兩日便能到興慶府府了。”


    兄妹二人又敘了許多,北笙將這月餘的經曆道與南鳶,將徐碩錢來山尋藥救助一事也敘了一遍,聽得南鳶心內是憂喜參半。喜得是妹子大難不死,憂的是聽來妹妹與這宋將感情頗深,怕是會引來無窮後患。


    野利兄妹即回西夏,不知這韓琦出兵之事是何結果,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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