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柳家莊的繭大豐收。
繭豐收了就有人偷，不勞而獲的人總是有，而且處處有，時時有。
老羊毛照常在山上鋤地，後半晌太陽西斜，地也鋤完了，就拿著麻袋到山上摘繭。
膠東柞蠶繭自古聞名。用柞蠶結繭時吐出的絲縷加工成的纖維稱柞蠶絲，是織造柞絲綢的原料。柞蠶絲手感柔軟有彈性，耐熱性良好 ，耐濕性亦強。柞蠶絲吸濕性強，導熱率低，以此為原料加工的織物，穿著舒適，冬暖夏涼，是人們所喜愛的高級衣料。柞蠶蛹性味鹹辛、平。具有健身強神、強腰壯腎的功效。山區群眾常用鹽煮柞蠶蛹為嬰幼兒增加營養。
老羊毛那年別人家打工，摘繭。不過，他隻打短工，不打長工。地裏一大堆活兒等著他，家裏也有一大堆活兒等著他。因此，他隻能抽出半天的時間，替人打短工。
他車輕路熟地來到柞巒，抬頭一看，怎麽柞樹上一個繭也沒有了？老羊毛納悶了，圍著一棵棵柞樹左看右看也沒看到一個繭。他明明記得昨天摘到這些樹就停下了，今天怎麽會一個繭也沒有了呢？他又往前走，一連十幾棵樹，樹上的繭都沒有了，昨天看著還是雪白的一片。這時，他意識到繭是被人偷了。
老羊毛顧不得摘繭了，扛著鋤頭下了山。回到村後，立即向老會首報告，老會首叫他去叫找巴赤眼爺，到家廟議事。
就在老羊毛去叫巴赤眼爺的同時，又有好幾個人到老會首那裏報告，說是山上的繭丟得不少。有的還說，估計是後半夜丟的，因為頭半夜山上還有人看著，覺得沒事了，就回家睡覺了，想不到後半夜繭就被偷了。
在家廟裏，老會首對巴赤眼爺說：“侄兒，這兩天山上老是丟繭，你得抓住小偷。咱村就那麽幾個不老實的，你查聽查聽，到底是誰，抓著了饒不了他。”巴赤眼爺答應一聲，起身走了。
天黑了，巴赤眼爺坐在家廟後的老棗樹下的石條上，咬著玉石嘴旱煙袋抽煙，煙袋鍋裏的黃煙嘶嘶作響，火光一閃一閃的，一團一團的白煙便飄散在夜空中。
會是誰呢？他在心裏把平日作惡的幾個人一一過濾了一遍，確定了七個懷疑對象。夜色深了，月亮還沒有出山，勞累了一天的人們都進入了夢鄉。
巴赤眼爺一點也不瞌睡，他是看山的，白天睡覺，晚上工作。看山一年，工錢是五十鬥麥子，五十鬥棒米，十鬥小米。
打定主意後，巴赤眼爺磕了磕煙袋鍋，起身，把煙袋別在後腰的褲帶上。然後慢慢地往瘸五子家走去。瘸五子住在村東頭，瘸五子懶，三間房子，一個院子，不過，院牆是用碎石壘的，一人來高，別人家的院子有門樓子，有門扇，有鎖。他家的院子沒有門樓子，也沒有門。所謂的門是用鬆柴棒子紮成的，人走時搬到一邊，走後順手搬回原來的位置，靠在牆上，小孩子都能隨意開關。
巴赤眼爺來到瘸五子門前，蹲下，在鬆柴棒子門下半部分貼了個紙條。起身剛要走，覺得不牢靠，便打開鬆柴棒子門進了院兒。站在院子裏，能聽到瘸五子打睡覺打呼嚕的聲音，他老婆咬牙的聲音，不知哪個孩子做惡夢了，突然喊了一嗓子的聲音。
巴赤眼爺對這些聲音再熟悉不過了，他來到家門外，彎腰在門扇與門框之間，重新貼了張窄窄的紙條兒。采用同種方法，又貼了六家。幹完這些後，他來到家廟。家廟有兩把鑰匙，老會首有一把，他有一把。掏出細長的銅鑰匙，打開門，巴赤眼爺進了家廟，坐在院中的石凳子上抽煙。
雞叫三遍了，巴赤眼爺抬頭看了看天，月牙掛在西天，離山尖三丈高，天快要亮了。他起身，走出家廟，鎖好門後挨家查看紙條，最後發現瘸五子、占八子他爺等四家的紙條斷開過，巴赤眼爺決定明天晚上重點跟蹤這四個人，一定要抓到偷繭賊。
第二天晚上，巴赤眼爺吃完晚飯後，來到家廟抽煙。他不急於出去，因為這些人做的苟且之事，多數是在人們睡下之後才開始行動的。抽了三袋煙，過足了煙癮，夜也深了。巴赤眼爺磕掉煙灰，關上廟門向外走去。
巴赤眼爺躲在村中的大槐樹後。不一會兒，占八子他爺家的院門開了，雖然聲音很低，很細，夜深人靜，“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巴赤眼爺還是聽到了。蒙矓中，兩個人影一前一後地出了院子。走在大街上，那兩個人盡量高抬腿，輕踏步，一前一後，一高一矮，向村南走去。
巴赤眼爺跟上了來，他穿的鞋是獸皮底子的，鞋底軟軟的，落地無聲。
東方天際剛露出一絲絲亮光，占八他爺和占八子他爹，父子二人每人背著一麻袋繭進了村。此時，還是黑夜，上弦月已經下山，大街上黑咕隆咚的。占八子他爺父子二人盡量輕邁步，不弄出聲音，被人發現。
父子二人悄沒聲地來到家門口，放下麻袋擦了擦頭上的汗。坐在他家門前石台上的巴赤眼爺，冷不丁地起身，嚇了他們一大跳。
“誰？”說話的時候，占八子他爺就把背著的土槍拿了過來。
“占八子他爺，你背的麽呀？”巴赤眼爺問。
“沒背麽，再說了，就是背東西了，該你什麽事？”
現在一旁的占八子他爹心虛了，磕磕巴巴地說：“叔呀，俺，俺俺和俺爹是頭一遭，你就放放一馬，俺給你蛹………”
“住口！咱一不偷二不搶的，用不著低三下四地求情。”占八子他爺低聲說，“柳巴兄弟，咱兩家從沒紅過臉。這件事，你全當沒看見，不該你什麽事，以後見麵，咱還是好兄弟。”
“不該我什麽事？我是看山的，還負責治安。老會首前天叫俺抓住偷繭賊，俺能不聽老會首的？俺能不替全村老少爺們看好山？快打開看看，麻袋裏裝的是什麽，是不是繭？”說著，就要打開麻袋。
“你敢？再動手我就開槍了！”
“我怕你？我‘推’過民眾，殺過人，嗬斥死一個人，另一個得了神經病，怕你不成？”
占八子他爺害怕極了，他是分會首，分會首到山上偷繭，傳出去還有什麽臉麵在村裏吆五喝六的？衝動之下，他果真開槍了！他照量著朝巴赤眼爺左側開了一槍。不過，槍口是偏著的，噴出來的槍砂並沒有打中巴赤眼爺。
很明顯，他隻是想嚇唬嚇唬巴赤眼爺。
“轟”的一聲響，巴赤眼爺愣了，但沒覺得身上哪個地方痛。他知道占八子他爺心虛，沒膽量真開槍。想到這裏，便順勢倒在地上直哎喲。
此時，尚在睡夢中的鄰居們聽見槍響，嚇了一跳，趕緊起床看發生了什麽事。
這一看不要緊，大夥兒都嚇傻了。地上放著兩個鼓鼓囊囊的麻袋，占八子他爺端著土搶，站著發愣，占八子他爹扭過身去，渾身發抖。巴赤眼爺躺在地上直哎吆。
一個鄰居上前，打開兩個麻袋，一看，裏麵裝的全是白花花的繭，都驚呆了。
巴赤眼爺這時已經坐起來了，不知從哪裏摸來一個瓷片，咬咬牙，在兩條大腿上劃開幾道口子，鮮血直流。
“哎喲，痛死我了，痛死了我。”這回，他是真的感覺到痛了。
“走！見老會首去！”圍觀的人揪住占八子他爺和占八子他爹，推推搡搡地往前走。
繭豐收了就有人偷，不勞而獲的人總是有，而且處處有，時時有。
老羊毛照常在山上鋤地，後半晌太陽西斜，地也鋤完了，就拿著麻袋到山上摘繭。
膠東柞蠶繭自古聞名。用柞蠶結繭時吐出的絲縷加工成的纖維稱柞蠶絲，是織造柞絲綢的原料。柞蠶絲手感柔軟有彈性，耐熱性良好 ，耐濕性亦強。柞蠶絲吸濕性強，導熱率低，以此為原料加工的織物，穿著舒適，冬暖夏涼，是人們所喜愛的高級衣料。柞蠶蛹性味鹹辛、平。具有健身強神、強腰壯腎的功效。山區群眾常用鹽煮柞蠶蛹為嬰幼兒增加營養。
老羊毛那年別人家打工，摘繭。不過，他隻打短工，不打長工。地裏一大堆活兒等著他，家裏也有一大堆活兒等著他。因此，他隻能抽出半天的時間，替人打短工。
他車輕路熟地來到柞巒，抬頭一看，怎麽柞樹上一個繭也沒有了？老羊毛納悶了，圍著一棵棵柞樹左看右看也沒看到一個繭。他明明記得昨天摘到這些樹就停下了，今天怎麽會一個繭也沒有了呢？他又往前走，一連十幾棵樹，樹上的繭都沒有了，昨天看著還是雪白的一片。這時，他意識到繭是被人偷了。
老羊毛顧不得摘繭了，扛著鋤頭下了山。回到村後，立即向老會首報告，老會首叫他去叫找巴赤眼爺，到家廟議事。
就在老羊毛去叫巴赤眼爺的同時，又有好幾個人到老會首那裏報告，說是山上的繭丟得不少。有的還說，估計是後半夜丟的，因為頭半夜山上還有人看著，覺得沒事了，就回家睡覺了，想不到後半夜繭就被偷了。
在家廟裏，老會首對巴赤眼爺說：“侄兒，這兩天山上老是丟繭，你得抓住小偷。咱村就那麽幾個不老實的，你查聽查聽，到底是誰，抓著了饒不了他。”巴赤眼爺答應一聲，起身走了。
天黑了，巴赤眼爺坐在家廟後的老棗樹下的石條上，咬著玉石嘴旱煙袋抽煙，煙袋鍋裏的黃煙嘶嘶作響，火光一閃一閃的，一團一團的白煙便飄散在夜空中。
會是誰呢？他在心裏把平日作惡的幾個人一一過濾了一遍，確定了七個懷疑對象。夜色深了，月亮還沒有出山，勞累了一天的人們都進入了夢鄉。
巴赤眼爺一點也不瞌睡，他是看山的，白天睡覺，晚上工作。看山一年，工錢是五十鬥麥子，五十鬥棒米，十鬥小米。
打定主意後，巴赤眼爺磕了磕煙袋鍋，起身，把煙袋別在後腰的褲帶上。然後慢慢地往瘸五子家走去。瘸五子住在村東頭，瘸五子懶，三間房子，一個院子，不過，院牆是用碎石壘的，一人來高，別人家的院子有門樓子，有門扇，有鎖。他家的院子沒有門樓子，也沒有門。所謂的門是用鬆柴棒子紮成的，人走時搬到一邊，走後順手搬回原來的位置，靠在牆上，小孩子都能隨意開關。
巴赤眼爺來到瘸五子門前，蹲下，在鬆柴棒子門下半部分貼了個紙條。起身剛要走，覺得不牢靠，便打開鬆柴棒子門進了院兒。站在院子裏，能聽到瘸五子打睡覺打呼嚕的聲音，他老婆咬牙的聲音，不知哪個孩子做惡夢了，突然喊了一嗓子的聲音。
巴赤眼爺對這些聲音再熟悉不過了，他來到家門外，彎腰在門扇與門框之間，重新貼了張窄窄的紙條兒。采用同種方法，又貼了六家。幹完這些後，他來到家廟。家廟有兩把鑰匙，老會首有一把，他有一把。掏出細長的銅鑰匙，打開門，巴赤眼爺進了家廟，坐在院中的石凳子上抽煙。
雞叫三遍了，巴赤眼爺抬頭看了看天，月牙掛在西天，離山尖三丈高，天快要亮了。他起身，走出家廟，鎖好門後挨家查看紙條，最後發現瘸五子、占八子他爺等四家的紙條斷開過，巴赤眼爺決定明天晚上重點跟蹤這四個人，一定要抓到偷繭賊。
第二天晚上，巴赤眼爺吃完晚飯後，來到家廟抽煙。他不急於出去，因為這些人做的苟且之事，多數是在人們睡下之後才開始行動的。抽了三袋煙，過足了煙癮，夜也深了。巴赤眼爺磕掉煙灰，關上廟門向外走去。
巴赤眼爺躲在村中的大槐樹後。不一會兒，占八子他爺家的院門開了，雖然聲音很低，很細，夜深人靜，“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巴赤眼爺還是聽到了。蒙矓中，兩個人影一前一後地出了院子。走在大街上，那兩個人盡量高抬腿，輕踏步，一前一後，一高一矮，向村南走去。
巴赤眼爺跟上了來，他穿的鞋是獸皮底子的，鞋底軟軟的，落地無聲。
東方天際剛露出一絲絲亮光，占八他爺和占八子他爹，父子二人每人背著一麻袋繭進了村。此時，還是黑夜，上弦月已經下山，大街上黑咕隆咚的。占八子他爺父子二人盡量輕邁步，不弄出聲音，被人發現。
父子二人悄沒聲地來到家門口，放下麻袋擦了擦頭上的汗。坐在他家門前石台上的巴赤眼爺，冷不丁地起身，嚇了他們一大跳。
“誰？”說話的時候，占八子他爺就把背著的土槍拿了過來。
“占八子他爺，你背的麽呀？”巴赤眼爺問。
“沒背麽，再說了，就是背東西了，該你什麽事？”
現在一旁的占八子他爹心虛了，磕磕巴巴地說：“叔呀，俺，俺俺和俺爹是頭一遭，你就放放一馬，俺給你蛹………”
“住口！咱一不偷二不搶的，用不著低三下四地求情。”占八子他爺低聲說，“柳巴兄弟，咱兩家從沒紅過臉。這件事，你全當沒看見，不該你什麽事，以後見麵，咱還是好兄弟。”
“不該我什麽事？我是看山的，還負責治安。老會首前天叫俺抓住偷繭賊，俺能不聽老會首的？俺能不替全村老少爺們看好山？快打開看看，麻袋裏裝的是什麽，是不是繭？”說著，就要打開麻袋。
“你敢？再動手我就開槍了！”
“我怕你？我‘推’過民眾，殺過人，嗬斥死一個人，另一個得了神經病，怕你不成？”
占八子他爺害怕極了，他是分會首，分會首到山上偷繭，傳出去還有什麽臉麵在村裏吆五喝六的？衝動之下，他果真開槍了！他照量著朝巴赤眼爺左側開了一槍。不過，槍口是偏著的，噴出來的槍砂並沒有打中巴赤眼爺。
很明顯，他隻是想嚇唬嚇唬巴赤眼爺。
“轟”的一聲響，巴赤眼爺愣了，但沒覺得身上哪個地方痛。他知道占八子他爺心虛，沒膽量真開槍。想到這裏，便順勢倒在地上直哎喲。
此時，尚在睡夢中的鄰居們聽見槍響，嚇了一跳，趕緊起床看發生了什麽事。
這一看不要緊，大夥兒都嚇傻了。地上放著兩個鼓鼓囊囊的麻袋，占八子他爺端著土搶，站著發愣，占八子他爹扭過身去，渾身發抖。巴赤眼爺躺在地上直哎吆。
一個鄰居上前，打開兩個麻袋，一看，裏麵裝的全是白花花的繭，都驚呆了。
巴赤眼爺這時已經坐起來了，不知從哪裏摸來一個瓷片，咬咬牙，在兩條大腿上劃開幾道口子，鮮血直流。
“哎喲，痛死我了，痛死了我。”這回，他是真的感覺到痛了。
“走！見老會首去！”圍觀的人揪住占八子他爺和占八子他爹，推推搡搡地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