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棠被郡守府的丫鬟迎去了女眷席麵。


    席麵設在內院小花園,此時已坐了不少夫人小姐談笑風生。


    一個年約三十的女子高坐正位,膚如凝脂的臉上掛著高傲笑容,正是郡守夫人。


    林思棠掃她一眼,腦海中浮現出張郡守那張滿是皺紋的臉,二人年齡差距應是不小。


    “這位姑娘是?”郡守夫人劉氏淡淡詢問,那姿態,仿佛就等著林思棠向她行禮。


    丫鬟側身一步將林思棠麵容露出來,福了福身說,“這位是北王府二少夫人,老爺囑咐夫人,要好生招待。”


    劉氏麵色一變,笑容立即換上了討好,快步下了座位行禮,“原來是二少夫人來了,快請快請。”


    “不必多禮,今日你是壽星,壽星最大。”林思棠在劉氏的邀請下,坐在了她方才的位置,劉氏則坐在了她下首。


    “二少夫人能來,可是妾之大福,讓我小院都蓬蓽生輝呢。”劉氏笑著奉承,同方才林思棠掃見那一臉高傲的模樣天壤之別。


    她如此,應是在座夫人官位皆在郡守之下吧。


    林思棠敷衍笑笑,“我隻是跟著我家夫君,來湊個熱鬧,你不必管我,該如何就如何。”


    “那怎麽成。”劉氏滿麵春光,“二少夫人初來乍到,想必對青州不甚了解,妾可以帶您一起玩,從胭脂水粉,到衣裙首飾,就沒有妾不知曉的,您喜歡什麽,妾都可以與您聊。”


    劉氏的過分熱情讓林思棠有些不耐,幾乎將巴結討好都擺在了麵上,讓人實在喜歡不起來。


    “不用了,今日在座都是賓客,劉夫人還要招待,怎能因我一人失禮於人。”


    “不礙事,不礙事,她們聽著就是。”劉氏掃一眼眾人,顯然不將她們放在眼中,眾人神色不虞,但也都紛紛附和。


    來往已久,她們早就知曉劉氏是什麽德行,捧高踩低是出了名的,要怪,就隻能怪她教養有限,上位不正。


    “二少夫人長的可真美,都說皇城姑娘嬌柔多姿,養的水靈,如今一看二少夫人,妾就信了七八分。”


    此話,那些夫人們讚同,尤其是方才涼亭偷看的那幾人,此時近看著林思棠,隻覺得更美。


    此時,人群中卻響起一個尖銳的冷斥,“劉氏,你如今也算是郡守夫人了,怎麽還改不掉以前那外室做派,一口一個妾,可見,山雞就算飛上了枝頭,也變不成鳳凰!”


    此話,雖是嘲諷劉氏,卻更含沙射影。


    林思棠朝說話的那人看去,眯了眯眼,柳夫人,她也來了。


    “柳氏,你說什麽呢。”劉氏怒衝衝起身,一雙杏眸瞪的很大。


    柳夫人瞥她一眼,又掃過林思棠,“我說什麽,你沒聽清楚嗎?我說,你方才那諂媚巴結的嘴臉,很失禮,除了勾欄瓦舍出身,在座哪位夫人,怕是都做不出那等不要臉的事。”


    “妾就是妾,遑論外室還不如妾,實難登大雅之堂。”


    “柳夫人。”一個夫人拉了拉她衣袖,“別說了,你過分了。”


    “我又沒有說錯,張郡守年齡再大點都能當她爹了,外室上位就算了,還如此張揚,不就是上趕著找罵嗎。”


    她夫君是跟隨二公子戰場殺敵的過命交情,她會怕區區一個郡守?


    劉氏已氣的麵容扭曲,麵色發青,“柳氏,你…你欺人太甚,看我不撕爛了你那張嘴。”


    說著,就奔下座位朝柳氏撲去,氣急的她哪還有半分裝出來的端莊矜持。


    “市井醃臢婦,怎如此沒有規矩。”柳氏口中罵著,在一片喧鬧中用衣袖遮住臉,生怕被抓了臉毀了容。


    丫鬟夫人們都上前拉架,可劉氏力氣實在不小,幾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終於將人拉開些許,劉氏依舊滿腔憤怒,柳氏妝容發髻鬆散,甚為狼狽。


    “你個潑婦。”柳氏怒目而視,怎麽都沒想到劉氏會直接動手,配上她此刻狼狽,頗有些滑稽。


    劉氏徹底被氣瘋了,雙手掐著腰“呸”了一口,“姓柳的,你裝什麽裝,你家爺們沒跟著二公子打仗時,你不過就是個賣豬肉的,跟我扯什麽規矩、教養,真當你是名門閨秀呢,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幾斤幾兩。”


    “在座夫人們就算出身不高,可哪位不是官宦出身,你是個什麽東西,魚龍混雜的玩意兒,裝什麽大尾巴狼,一朝得勢就忘了本,我呸,你有什麽資格說我!”


    劉氏學問不高,罵人的詞卻喋喋不休,尤其是那句魚龍混雜,讓在座夫人都捂嘴偷笑起來。


    畢竟因柳氏得勢而被奚落嘲諷過的大有人在,劉氏罵了她們所有人都不敢罵的話。


    “你…你…”柳氏指著劉氏,手都直哆嗦。


    “我可是來參宴的,你作為主家,竟如此對賓客,當真是荒謬可笑,丟人現眼!”


    劉氏撇撇嘴,“怪不得那麽拽,原來是跟著你那將軍外甥女學了那麽多詞呢,你也知我是主家,對主家口出惡言,挑唆是非,你就不荒繆可笑,丟人現眼!”


    “來人。”劉氏眉宇陰鷙,“將她給我趕出去,以後都不許她踏入郡守府半步。”


    “你敢。”柳氏怒不可遏,“就是張郡守,也不敢如此對我,你敢把我趕出去,張郡守一定不會放過你。”


    聽到張郡守,劉氏有片刻忌憚,柳氏夫君厲害,是北二公子跟前紅人。


    若是因此徹底得罪了柳家,礙了她夫君仕途,依張郡守那性子,非扒了她皮不可。


    方才氣衝上了頭,如今劉氏心中有絲絲懊悔,生怕好不容易到手的榮華富貴就這麽沒了,可讓她服軟,又拉不下臉。


    柳氏輕輕一哼,“再過不久,我家言兒就要回來了,你們敢如此對我,我家言兒一定不會放過你們。”


    劉氏一慫,柳氏就更囂張了。


    聽到張言兒要回來了,眾位夫人目光齊齊看向了一直端坐上位不語的林思棠。


    那位可是北王府的寵兒,劉氏心中更沒底了,站在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張言兒要回來了?北辰硯急著弄死她,是因為這個?


    林思棠喝茶的手頓了頓,淡淡放下茶盞。


    “都不是小孩子過家家了,婦人幾句口頭齷語,怎可牽扯政務人員,莫不是青州官員都不做正事,就圍著你們處理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了。”


    “今日你們在哪家受了氣,夫君就去尋人家晦氣,如此往複,那青州成什麽了,若是玩不起,就閉緊了嘴,莫動不動拿夫君官銜壓人,若我要壓人,你們可還有活路!”


    林思棠聲音淩厲,肅穆冷沉的小臉竟帶著十足的威嚴,氣勢凜然。


    在座夫人包括劉氏、柳氏都有片刻心驚膽戰,齊齊垂下頭,無比老實。


    “男兒們或在外打仗,或兢兢業業治理青州,而你們,享受著他們的功勞聚在一處,不知為其分憂,卻攀比著誰的夫君官大,誰更厲害,怎麽,你們夫君來了是要砍了別人的頭還是怎麽著?若是不能,就給我閉緊了嘴!”


    劉氏垂著頭十分乖順,而柳氏則有些不服了。


    歸根究底,今日是她先挑起了事端,包括一開始那些話,也不全是糟踐劉氏,更是在指桑罵魁。


    因為林思棠少夫人的位置,本就該是她外甥女的,她心中自然不服。


    而如今林思棠的這番話,就是在譴責她仗勢欺人,囂張跋扈!


    柳氏抬眼看向上座的林思棠,梗著脖子反駁,“少夫人,你…”


    “閉嘴。”林思棠眸光驟冷,淩厲的視線讓柳氏渾身生寒。


    “在你那外甥女還沒回來,坐在我這個位置上之前,你,給我安分些!”


    柳氏怔住,林思棠那意思,仿佛就是在說,你再敢在我麵前蹦躂一下,我立即收拾你。


    眾位夫人眼觀鼻,鼻觀心,緘默不言,劉氏眼中劃過痛快,扭身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夫君老說她蠢,依她看,柳氏更蠢,二少夫人可是皇上賜婚,位置豈是輕易就能更改的,簡直癡人說夢!


    林思棠語氣森然,“來做客就要有做客的規矩,若是想充老大,就憋在家裏別出來,那裏你最大。”


    柳氏被訓的臉色青白,起初的那點子傲氣被磋磨了個幹淨,站在那裏坐下不是,走也不是。


    劉氏倒是聰明了一回,一副大人不記小人過的模樣,“二少夫人,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開開心心最重要,不如就算了吧。”


    林思棠瞥她一眼,不是方才要撓人臉的時候了,“你是主家,客隨主便,你說了算。”


    劉氏笑開了花,“多謝二少夫人。”旋即又看向柳氏,“柳夫人,你也坐吧,宴席就要開始了。”


    柳氏僵著臉點點頭,順著台階下來。


    接下來宴會倒是進行的十分順利,柳氏再不曾說過一句話,其餘夫人們也都其樂融融,劉氏則一直圍著林思棠嘰嘰喳喳不停,眼裏都是崇拜敬服。


    林思棠被聒噪的耳朵轟轟作響,但也端著笑容,維持到了宴席結束。


    “二少夫人可要等二公子一起出府?我帶您去前庭。”劉氏笑著問。


    “不用,我在馬車上等他就行。”


    劉氏笑笑,“也好,那我送您。”


    林思棠點頭,由劉氏帶路離開小花園,柳氏在二人身後不遠緩步走著,看著二人背影,眼中浸著惱恨。


    “柳夫人。”一個著桃色衣裙的夫人快走幾步與她並肩而行,唇瓣帶笑,“事已成定局,就別想那些沒用的了,不是平白遭人不待見嗎。”


    柳氏側頭,看著幸災樂禍的桃色衣裙夫人,“那是我家言兒沒回來,隻要她回來了…”


    “回來了如何?”桃色衣裙夫人挑著秀眉,“還能殺了聖上賜婚的太保之女,取而代之不成?”


    柳氏一哽,但心中不服,“北二公子心中有她,定然不會讓她受委屈的。”


    “嗬。”那夫人冷冷一笑,不屑至極,“你家爺們心中有的人多了,怎麽沒見休了你?”


    “這妻就是妻,旁人就算晚了一步,也隻能怪命不好,沒那福分,人家是聖上賜婚,名門閨秀,不是什麽人都能比的。”


    “許氏,我同你無冤無仇,你什麽意思?”柳氏怒目圓瞪,今日被林思棠、劉氏羞辱,如今又受她陰陽怪氣的擠兌,頤指氣使慣了的她如何能忍。


    許夫人冷冷一笑,“自然無冤無仇,畢竟柳夫人性子直率,早忘了都得罪過什麽人,我也沒什麽意思,隻是好心提醒提醒你。”


    她壓低聲音,“我若是你,才不會又蠢又不識趣,畢竟你那外甥女想進門做妾,還得人家點頭同意呢,可別最後連個名份都撈不著。”


    在柳氏被氣的咬牙切齒時,許夫人拿帕子掩著笑快步走開了。


    “落井下石的賤人。”柳氏氣的眼通紅,她外甥女可是王妃的掌中寶,要進門何用那女人點頭,妾,言兒才不稀罕。


    *


    林思棠被劉氏引著走過遊廊,到了拱門,右側倏然響起了匆匆腳步聲。


    轉頭,就見由玄楓帶頭,領著二十餘名護衛衝了過來。


    “這是怎麽了?怎麽回事?”見玄楓一臉冷霜的帶人堵住了門,劉氏頓時花容失色。


    玄楓淩厲視線掃過隨後而至的眾人,衝林思棠拱了拱手,“少夫人,公子於前庭遇刺,如今歹人就潛藏在郡守府,屬下奉命封鎖所有出口,人沒抓到前,所有人不許離開半步。”


    此話一出,人群中頓時炸開了鍋,劉氏都嚇傻了。


    “天爺。”她雙眼一翻,險些暈過去,她的潑天富貴啊,就這麽沒了嗎。


    “何人敢在青州地界行刺二公子,不要命了嗎?”眾位夫人七嘴八舌的討論著。


    林思棠皺著眉,心中隱隱發沉,“他如何,可有礙?”


    玄楓臉色緩和些許,“公子受了些輕傷,沒什麽大礙。”


    “那就好。”林思棠不自主鬆了口氣。


    眾女眷也都齊齊舒了口氣,劉氏又緩了過來,對玄楓說道,“這位是二公子的親衛吧?”


    “我們女眷配合搜查,由我盯著,一個蒼蠅都不讓飛出去,但…我們畢竟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你能不能…調幾個人保護我們?”


    玄楓眉頭一緊,劉氏慌張說,“畢竟還有二少夫人在嘛,安全第一,你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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