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有事忙,我也沒吃,估計後半夜更沒時間吃。”


    “……”奐月看著玄楓木著的臉,將小食盒遞給他,“要不給你吃?”


    “有勞你特地跑一趟。”玄楓接過來,笑嗬嗬的。


    “哦,對了。”奐月突然想起什麽,將錢袋子放在了小食盒上,“繡好了,你拿著用,我還有事,先走了。”


    月色下,女子腳步有些淩亂,玄楓垂眸將錢袋子塞入懷裏,走去了正對著阿守的台階坐下。


    “那是奐月姐姐給我送的。”阿守看玄楓大口二口的吃著,嫉妒紅了眼。


    玄楓也不理會他,就那麽一口一口的將食盒裏所有東西都當著阿守的麵吃了個幹淨。


    又饞又餓的阿守,腰都彎了下去。


    玄楓將食盒收好,深深看了眼阿守,“以後不許再讓她給你送飯。”


    “最後不還是進了你肚子裏。”阿守憤然,還非要當著他麵吃,多險惡。


    ——


    “什麽時辰了?”林思棠緩步走到窗欞處,夜風徐徐,吹在她不施粉黛的麵容上。


    “一更天了。”知書道。


    “都這麽晚了,那邊有動靜了嗎?”


    知書將被褥鋪好,笑著走過去,“聽說小轎已經從後門離開了,很是平靜,並沒有鬧騰。”


    “嗯?”林思棠有些詫異,張言兒可不像會認命的安分人。


    “柳夫人一路陪著,應是她勸著呢。”知書扶著她到銅鏡前坐下,給她卸去釵環,“事已至此,她還能真出家當姑子不成,隻能嫁人了。”


    “未必。”林思棠搖搖頭,“那姑娘心氣高的很,怎麽會輕易服軟。”


    ——


    “言兒,雖然是妾,但勝在孟府有銀子,你往後吃穿不愁,就當是一個人過,總比出家被關一輩子強。”柳氏跟在小轎邊,苦口婆心的安慰。


    張言兒麵黃肌瘦的臉隱在夜色中,並不接話。


    “言兒,你生來命苦,就認了吧,別折騰了,等個幾年,你舅舅回來,再為你籌謀一番,坐上主母的位置,一輩子很快就過去了。”


    張言兒終於說話了,“舅母奔波了那麽多日,就隻謀來了這個結果嗎?”


    “是舅母沒用。”柳氏有些愧疚。


    “不,不是舅母沒用,是言兒無權無勢,人微言輕。”張言兒冷笑了一聲道,“北王府乃青州之主,他要我死,舅母怎麽敢違逆呢。”


    “言兒,你這是什麽意思?”柳氏道,“難不成你懷疑舅母討好北王府,才故意讓你去做妾?”


    張言兒沒有說話,顯然是默認了。


    她舅舅在軍中也是舉足輕重的人物,若她當真為她謀劃,怎麽可能是個妾位,不過她不在乎,反正她也沒打算真的嫁孟玨那個廢物。


    “若是舅舅當年答應以軍權脅迫他娶了我,我又怎會落到今日這般田地。”


    不過也是,她一個孤女,柳家怎麽可能為了她得罪北王府呢。


    “你舅舅不是不幫你,他是心疼你啊。”柳氏說,“你有你爹娘軍功在身,有北王府義女身份,有柳家為後盾,挑哪家兒郎不成,他是不想你與一個不愛你的人虛耗一生。”


    “嗬。”張言兒譏嘲一笑,“那如今呢,如今不是虛耗。”


    柳氏聽她語氣怨懟,也來了火氣,“若非你執拗,一意孤行,又怎麽有今日下場。”


    “是,舅母說的沒錯,是我咎由自取,活該。”


    聽了這話,柳氏又心軟了,“算了,事已至此,多說無益,還是好生為以後打算打算吧。”


    以後?


    “舅母。”她倏然挑開了簾子,“我有些害怕,你今夜可以陪著我嗎?”


    柳氏猶疑,“納妾沒有這樣的規矩。”


    “你是我如今唯一的親人了,那孟玨是個混的,您就留一夜,陪陪我吧。”


    “好。”柳氏點點頭,“言兒不用怕,舅母陪著你,那混賬一定不敢對你怎麽樣的。”


    張言兒笑了笑,回頭朝身後一望無際的黑暗中看了幾息,放下了轎簾。


    北辰硯,你竟真對我如此狠心,既如此,我又怎麽能等死呢。


    粉紅小轎悄無聲息進了孟府後門,丫鬟小廝在小院裏排成一隊,齊齊行禮,“十六姨娘。”


    “什麽十六姨娘?誰教你們的稱呼?”柳氏問。


    “府上姨娘太多,姓氏重複的不少,為了方便記,老爺下令,以進門順序稱呼,姨娘是府中第十六位,所以喚十六姨娘。”


    “十六位?”柳氏都傻了,想起孟玨說今日有個小妾和言兒同一日進府,那就是說孟府有十七位姨娘。


    她頓時有些後悔了,早知如此,還不如出家當姑子去。


    “進去吧。”張言兒沒什麽表情,抬步進了院子。


    滿院子的粉色,無一不彰顯著她小妾的身份。


    “十六姨娘,奴婢伺候您沐浴更衣吧。”


    “不必,孟玨呢,我要見他。”


    “老爺……”丫鬟有些吞吐,“十七姨娘比您先一步進府,老爺如今在她院子裏,不過姨娘別生氣,她位分定下的沒有您早,排在您後頭呢。”


    柳氏進門聽著這話,氣的心梗了梗,“什麽十七姨娘,勾欄裏的女人也有資格同我家言兒平起平坐,還不快去將孟玨叫回來。”


    小丫鬟被罵,不怎麽高興,“勾欄裏的女人怎麽了,府裏姨娘哪個不是勾欄瓦舍出來的,十六姨娘倒是官家女,給男人下藥,還不如勾欄女子坦蕩呢。”


    “你說什麽?”柳氏大怒,狠狠給了小丫鬟一耳光,“你嘴裏再敢不幹不淨的,看我不命人撕爛了你的嘴。”


    丫鬟捂著紅腫的臉,怒氣衝衝,“不過一個小妾,得意什麽,這是孟府,姨娘遍地都是,我今日雖是丫鬟,指不定明日也能做主子,給我等著,我這就尋老爺告狀去。”


    說著就一扭屁股,搖曳生姿的走了。


    “這是什麽人家啊。”柳氏氣的險些喘不上來氣。


    張言兒十分淡定,北辰硯把她弄來,本就沒打算讓她好過。


    “言兒,你一向有手段,往後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要慢慢清除出去,尤其是居心不良的丫鬟,別放在跟前礙眼。”柳氏念念叨叨。


    張言兒在屋裏打量了一圈,走去了墊著粉花的笸籮前,從裏麵扒拉出了一把剪刀。


    “言兒,”柳氏慌忙走了過去,“你可不能想不開啊,好死不如賴活著,隻要活著就有希望。”


    “舅母想什麽呢,我怎麽可能做傻事呢。”剪刀在她手中轉了個彎,又放了回去。


    “你們都退下吧,孟玨不在,用不著你們伺候。”


    “是。”丫鬟婆子們齊齊福身離開。


    “言兒啊,你——”


    柳氏話哽在喉中,低頭看了眼沒入腹部的剪刀,紅色刀柄攥在那雙粗糙,骨節小巧的手中,青筋暴起。


    她抬頭,紅唇張了幾張,才發出聲,“言兒,你瘋了?”


    張言兒唇瓣緊抿,又用力往裏送了送,麵容猙獰,“舅母不是說了,活著就有希望。”


    院中響起了腳步聲,她驀地將剪刀抽出,將柳氏拖入了屏風後,低聲說,“是舅母您,不忍我被孟玨那等混賬糟蹋,新婚之夜將其殺害,畏罪自殺,言兒未入洞房就守了寡,離開孟府再嫁,也情有可原。”


    “你——你——”柳氏聲音如破敗的風箱,眼中從震驚到不甘,又變成惶恐。


    “舅母,您是最疼我的,我也不想如此,可……如今隻有你,能幫我解此困局了。”


    腳步聲愈發近了,張言兒哭著舉起剪刀再次向柳氏刺去,“對不起,我回不頭了,我不想死。”


    柳氏死死盯著她,嘴蠕動了幾下就不動了。


    那雙眼大睜著,盛著後悔,怨憤與不甘。


    張言兒將滴血的剪刀胡亂擦了擦,輕手輕腳藏去了門後。


    “非找我幹什麽,又不是第一次非要洞房花燭夜。”孟玨抱怨著。


    張言兒往前兩步,剪刀高高舉起。


    “就是,妾身初來乍到,爺的衣角還沒碰著呢,十六姐姐就派人截人來了,妾身不服,爺,妾身要同她理論理論,您可不能拉偏架。”


    女子聲音柔媚嬌軟,雙雙步上台階。


    竟還有別人?


    張言兒麵色一變,情急之下將剪刀胡亂塞在袖中。


    “咦,十六姐姐呢?”


    張言兒從門後走了出來,嚇了粉衣女子一跳,“呀,你躲在門後做什麽?是要嚇死人嗎?”


    “十六姐姐,你臉色不怎麽好呢,是沒有休息好嗎,還是心情不好?”


    “滾開。”張言兒眼神淩厲,“誰是你姐姐,一個娼妓也配與我姐妹相稱。”


    “爺~”粉衣女子嘟著嘴跑去了孟玨身邊撒嬌,“你聽聽,十六姐姐說話多難聽,爺您要給嫣兒做主啊。”


    “好了,別搖了,爺頭都要被你搖暈了。”孟玨拍了拍嫣兒的小手,蹙眉看向張言兒,“既然一同入了孟府,你們就是一個階級的,收起你大小姐的脾氣。”


    “就是,官家女又如何,還不是同我這等娼妓平起平坐,共侍一夫。”


    嫣兒長腿一抬,就勾在了孟玨小腿上,順勢坐在了他身上。


    “爺,你答應了今晚陪我的,反正十六姐姐的洞房花燭夜也沒了,您就跟妾身走吧。”


    孟玨掃了眼陰鬱森冷的張言兒,點了點頭。


    “站住。”張言兒擋在了二人身前,“我有話要同孟玨說,你先去外麵等著。”


    “爺~”


    “乖,你先去等會兒,我說了今夜是你的,就一定是你的。”


    嫣兒在孟玨手腕上用力掐了掐,笑著點頭,“好吧,嫣兒聽爺的。”說著一步三回頭的出去了。


    門關上的那刻,張言兒陰惻惻的對她道,“十七姨娘放心,待會兒一定會讓你進來的,讓你永遠都陪著他。”


    嫣兒眼中一閃而過的冷意,笑容豔麗,“那就多謝十六姐姐成全了。”


    咣的一聲,門嚴絲合縫的關上,張言兒回身看向孟玨。


    “孟玨,那晚究竟發生了什麽?”


    “我哪知道?”孟玨嗤笑,“你一絲不掛鑽進了我屋裏,還有臉問我發生了什麽?”


    “你胡說。”張言兒麵目猙獰,“是不是你,你同北辰硯合起夥來算計我,是不是?”


    “我明明是同他在一起的,醒來卻變成了你,其中究竟都發生了什麽?”


    孟玨視線從她袖中一閃而過的冷光中移開,笑容逐漸消失,“張姑娘不是心知肚明嗎,又何必再問?”


    “是他…”張言兒顫抖著聲音道,“算計我,他要殺我,是不是?”


    “談不上算計,將計就計,順勢而為罷了。”孟玨身子往椅子上一靠,麵色懶散,“況且,一切不都是張姑娘自己咎由自取嗎,你所作所為,他留你一命,都是開恩了。”


    張言兒一顆心沉入了穀底,“你們打算怎麽對付我?”


    孟玨目光落在了她的衣袖上,“那就要取決於張姑娘自己的選擇了,是立即死,還是蹦躂一段時日,再死。”


    張言兒麵色一變,心知孟玨看穿了她意圖,不再廢話,迅速抽出袖中剪刀用力刺了過去。


    孟玨前身連忙後仰躲開,快速離開了椅子。


    他是個商人,哪能是張言兒對手,幾息之間已略顯狼狽。


    “陳嫣兒,還不快動手。”


    陳嫣兒推開門走進屋,笑意盈盈,“公子再忍忍,妾身不懂功夫,玄楓馬上就到了。”


    “我艸”孟玨臉都青了,“你不會功夫,他派你來幹什麽?”


    “妾身不懂功夫,但懂人心,會手段啊,主子擔心公子被暗害了去,才派妾身來保護您的,但動手的粗活,還得專業的來。”


    聽了二人對話,張言兒發瘋了般,朝孟玨刺去,他滿屋亂竄,躲的甚是倉惶。


    “我艸——”孟玨發出了一聲尖叫,從屏風後,滿身是血的柳氏身上跳了過去,飛速跑向了環著胳膊的陳嫣兒。


    “那女子忒狠,嫣兒,好嫣兒,快擒住她,我不占你便宜了,頂多我讓你占回來就是。”


    剪刀帶著細微風聲,朝他麵門而來。


    “你快救命啊。”他轉身抱住陳嫣兒,頭埋在她脖頸裏。


    “砰——”一聲巨響,孟玨都沒看清陳嫣兒是怎麽動作的,張言兒手中剪刀就飛了出去,二人迅速戰在了一起。


    張言兒在戰場上,練就的是簡單快速殺人的技巧,同陳嫣兒一時不相上下。


    “讓開。”玄楓突然出現,手中利劍轉了一個弧度,朝著張言兒飛了過去,陳嫣兒立即後退讓開。


    張言兒能應對陳嫣兒,可對上身經百戰的玄楓,卻是沒幾招就露了敗勢,手無寸鐵的她很快就多處受傷。


    玄楓趁機刀柄狠狠打向她胸口,將人抵在了桌案旁,刀尖距離她咽喉隻有咫尺之距。


    “我要見……”


    她聲音戛然而止,眼神順著玄楓甩出去的刀尖移動,鮮血同時飛濺出去。


    脖子好涼,似有什麽東西在緩緩流逝,她張了張嘴,發出的聲音如破敗的風箱,凝結不成字句。


    辰硯哥哥,竟真狠下了心殺她。


    那雙眼中的生氣緩緩褪去,身子直挺挺的栽了下去。


    孟玨走上前嘖嘖兩聲,“如此妙齡,怎麽就那麽想不開呢,你但凡糾纏我,也不會落的如此下場啊。”


    玄楓麵無表情收了刀,“在下任務完成,剩下的就該孟公子了。”


    孟玨點了點頭,指向了屏風後,“那還有一個呢,柳將軍那邊,怕是不如一開始所想那般好交代了。”


    玄楓走過去一看,臉色微變,“你殺了柳夫人?”


    “不是我。”孟玨說,“是她的外甥女,張言兒殺的,她想殺了我守寡,嫁禍給柳氏。”


    玄楓神情凝肅,“我這就回去稟報主子,這裏就交給孟公子善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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