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昱看著張遼,臉上帶著一絲為難,此時的曹操閉著眼,程昱也不好說什麽。尤其是當著張遼的麵,總不能說得太直白。


    張遼是最近的降將,是呂布敗逃過程中被曹操俘虜後投靠的。總共加入曹軍不過一個多月,曹操已經對張遼十分器重了,提拔得比較快,這次伏擊劉備就任命張遼是一方的將領。曹操在用人方麵已經十分大膽和不拘一格了,已經很給有才華之人機會了。


    但是如今如果讓張遼繼續飛升,成為重要的將領,隻怕其他武將要不服氣了。程昱認為,作為主公的曹操考察張遼的時間也的確太短,如此委以重任有些不放心。


    曹操閉著眼聽他們開會討論,但是說到將領問題時,大家都不說話了,於是曹操勉強的睜開眼睛。


    這時,郭嘉偷偷的踢了張遼屁股一腳,其實是要張遼自己毛遂自薦,主動請纓!


    張遼不是傻子,知道這是自我發展的好機會,也知道隻有自己是和袁尚交戰過的武將,所以他立刻跪倒,請纓說道:“末將張遼願為主公披荊斬棘打通濮陽郡之道路!隻是,隻是......”


    張遼前麵聲調起的挺高,但後麵就有些慫了。


    郭嘉又踢一腳。


    張遼擠牙膏般的說出後麵的話:“隻是末將剛剛投靠丞相,怕其他將士們不服。”


    說罷張遼叩首。


    曹操瞥了一眼張遼,之後躺在床上思考:郭嘉和荀攸應該是看出自己的軍隊現在是驕兵。從打壽春,到攻陷徐州,軍隊士氣爆棚,將領們似乎都很浮躁,都覺得軍功很容易得來,都覺得戰爭似乎變簡單了。再加上夏侯淵和曹洪等人的戰死,使得群情激奮,恐怕行軍打仗都不用腦子了,若用這些將領前去攻打濮陽郡,隻怕得吃大虧!張遼和袁尚交手過,而且吃過虧,本人又十分驍勇善戰,剛來己方,所以張遼十分謙虛謹慎。這才是為將的最佳狀態。郭嘉和荀攸看人是準確的。隻不過張遼需要自己的任命,以及其他將領的監督。


    於是曹操費勁的講出八個字:“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張遼一時沒明白過來。


    郭嘉則是瞬間秒懂曹操。於是又踢了張遼一腳。


    張遼暗忖:軍士祭酒老是踢我屁股幹嘛?


    當他扭頭看郭嘉時,郭嘉說道:“主公胸襟似海,對你頗為看重。文遠務必不要辜負丞相的信任!”


    張遼立刻明白剛剛“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八個字是曹操同意任命自己為攻打濮陽的將領了!於是連忙再次叩首,並且表明心跡,道:“丞相知遇之恩,信任之惠,末將銘記在心!此戰定不負丞相托付!”


    程昱則多少有些不放心,於是提出了自己的見解,說道:“文遠為主將,那何人為副將?”


    程昱自然是要為主公曹操把關,信任是一回事,監督和防範也絕不能疏漏。


    荀攸則早有打算,他和郭嘉自然知道不能隻讓張遼自己領著數萬兵力。於是荀攸從現有的將領中進行篩選。他暗忖分析:宗室武將都派去陳留郡和保護主公,自然不能用。外姓將領中,許褚是傻的,隻懂廝殺;於禁和樂進都有小心眼,肯定不服氣張遼;李典私下與張遼有仇怨,張遼在呂布麾下時曾經把李典一族的族長李乾(伯父)還有很多族人殺害。思來想去隻有徐晃,徐公明是謹慎坦蕩之人,對曹操忠心不二,不偏不倚,治軍嚴整,頗有周亞夫之風。而且徐晃武藝高強,既能幫助張遼作戰,也能提防張遼監督張遼。


    荀攸於是向曹操推薦了徐晃為副將。


    曹操聞言,嘴裏蹦出一句話:“吾之周亞夫。”


    程昱立刻會意,隨後事情已定,便送眾人離去,讓曹操靜養。


    張遼、徐晃二將則被立刻安排率領三萬軍進攻濮陽郡,刻不容緩。不但如此,郭嘉還叮囑二將,不可妄動,實在打不下來濮陽郡,不必強求。若得到濮陽郡也不要窮追猛打袁尚軍,怕沿路有埋伏。當第一時間和袁譚取得聯係,同時曹操還派出了擅長外聯的劉曄與二將同往,作為自己的使者和監軍。


    曹操這邊的兵略放下不提,且說回袁尚這邊的情況。


    趙雲追擊曹洪到了陳留郡後,受甘寧囑托第一時間把夏侯霸和夏侯楙帶回袁尚這邊,同時給袁尚帶來一個重要消息。


    且說袁尚自從賈詡與高順回歸後便得到了戰事的消息。袁尚大大讚許了高順的英勇以及陷陣營士兵們的功績。同時也給賈詡記上一功,他給夏侯淵量身定做的誘敵之計也十分奏效。


    袁尚傳令華佗給高順醫治箭傷,經過華佗檢查,夏侯淵這一箭射得不深,算是皮外傷,袁尚和高順都鬆了一口氣。


    而趙雲和高順的得手,使得夏侯淵部基本被消滅,甘寧那邊應該也能得手!於是袁尚便把佯攻的軍隊撤回到濮陽郡。


    之前袁尚出征,以兩萬大軍虛張聲勢,造成六萬之象,加上領軍的人物是顏良和文醜,這使得魏縣的袁譚軍備受壓力。盡管張燕和韓猛準備充分,但是麵對凶名在外的袁尚軍隊還是十分畏懼。然而他們白白緊張了這麽多天,每天將士們都是在鳳凰山嚴陣以待,數百斥候散部在外,時刻盯緊袁尚軍隊動態。同時所有的其他兵力都龜縮在防禦工事內,隻等袁尚軍來送人頭。


    然而袁尚不是傻子,早早的學了二戰的德國人,繞過了袁譚的馬奇諾防線。不但如此還陰了夏侯淵的部隊全軍覆沒。


    袁尚撤回大軍,而這些日子中,徐州的降將,宋憲,魏續,侯成,成廉也都領教了袁尚治軍和率軍的手段。加上顏良文醜的威懾,四將現在老老實實的,不敢再有消極怠工和挑肥揀瘦的想法。而他們的徐州兵也盡皆歸了高順和趙雲指揮,此時他們隻能依靠自身戰鬥去建立軍功了。


    而逄紀這邊也已經暗暗安插了眼線在四將身邊,一旦有風吹草動,敢有異心,必然讓他們第一時間被無情抹殺!


    趙雲沒幾日也趕回了濮陽郡,他帶來了陳留郡大獲全勝的好消息,同時也不貪功和虛報,把甘寧三將擊殺曹洪,俘虜夏侯霸夏侯楙、俘虜滿寵和張既,占領陳留郡的事情一一告知袁尚。


    袁尚聽得明白,甘寧是個福將,趙雲追殺了一路的曹洪,被甘寧截胡了。而占領陳留郡竟然沒有攻城戰,而是打獵時把一對紈絝子弟給俘虜了。袁尚大喜,但還是著重的獎勵和誇讚了趙雲。


    擊殺夏侯淵,擊潰夏侯淵部,可謂是天大的功勞!袁尚專門設宴款待慶功。


    不過趙雲在匯報戰況和陳留郡事宜後,仍有事情要稟告。但是趙雲欲言又止,似乎有話難說出口。袁尚意識到這是趙雲有秘事稟告,而此時在眾將雲集的軍營中不方便說!


    袁尚不禁好奇,怎麽趙雲這坦蕩的武將,還有私密之事匯報?以趙雲的人品,肯定是有大事!


    於是袁尚專門把趙雲請到自己在濮陽城的住所,要他匯報。同時身邊賈詡和逄紀也在,肯定要他倆分析出主意的。因為是住所,所以黃月英也在。


    趙雲給袁尚施禮,之後便把他知道的重要消息告知了袁尚。


    原來有兩件事情:一是袁尚的夫人曹憲被袁譚送回了許昌,並且已經改嫁給了漢獻帝,封為曹貴人;二是袁尚的重要謀士荀諶被曹操羈押在許昌。


    隨後趙雲從懷中掏出一份筆錄,是甘寧在陳留郡審問夏侯霸和夏侯楙二人時得到的可靠消息。袁尚憤慨的拿過來筆錄觀瞧,的確如趙雲所說。


    看罷袁尚憤怒的把筆錄摔在桌上!之後氣得渾身發抖!


    袁尚握緊拳頭,眼中閃爍著憤怒的火焰。他感到一股屈辱深深地紮在心底,讓他無法忍受。曹操竟然如此狠毒,將他的夫人送回許昌,並且改嫁給了漢獻帝,封為曹貴人!這種羞辱讓他感到無比憤怒和絕望。


    袁尚並不愛曹憲,甚至連喜歡都談不上,從這段聯姻一開始袁尚就知道早晚一天和曹操翻臉時,曹憲會背叛自己!但是好歹夫妻一場,如今自己的妻子竟然回到了嶽父那裏,還被嶽父轉嫁給他人。這個他人可不是普通人,而是天底下的皇帝!這就是曹操讓自己在天下人麵前丟臉!讓自己這綠帽子徹底戴在頭頂上了!而給自己戴綠帽子的是天子和當朝丞相!


    這簡直就是奇恥大辱!所謂“殺父之仇,奪妻之恨”!都是男人根本無法容忍的事情!尤其是漢朝這個封建時代,女子的貞操比什麽都重要!自己的妻子被送到皇帝的床上,被皇帝騎在身下,被皇帝衝衝衝!袁尚想到這氣急敗壞的把桌案給掀了!勃然大怒!袁尚沒想到自己穿越而來竟然要被如此侮辱!成為天下人的笑柄!


    同時,曹操這麽做也意味著同自己的徹底決裂!就是說曹操已經和袁譚達成了軍事聯盟,早早的就開始籌備與自己劃清界限和姻親分割了!


    看來袁尚打夏侯淵部是打對了!曹操竟然瞞著自己這麽做,就是自己的仇敵!


    同時,荀諶也被曹操羈押在許昌,也讓袁尚感到心疼和憤怒。他的重要謀士被囚禁在敵人的手中,他無法保護他,無法解救他。這種束手無策的感覺讓他更加憤怒和仇恨。荀諶是第一個支持自己的謀士和官員,袁尚對他有種特殊的信任和好感!


    在場之人見袁尚如此震怒,都是紛紛施禮,說道:“主公息怒!”


    黃月英這時上來勸慰袁尚,要他息怒。之後黃月英隨口說道:“三郎,憲姐姐如今困在許昌,我們是否要前去解救?”


    盛怒之下的袁尚聽黃月英忽然犯蠢的說了這麽一句,怒不可遏,反手就抽了黃月英一記耳光!清脆的響聲過後,黃月英被打倒在地!


    黃月英被突如其來的耳光打懵了,坐在地上,眼淚不自覺的落了下來!


    袁尚用手指著黃月英的鼻子罵道:“她曹憲背叛我,在她父親的撮合下無恥的嫁給了皇帝當貴人!將來當妃子!當皇後!這是她的意願!也是曹操的意願!這個賤人讓我被天下人恥笑!這等愛慕虛榮,攀附皇權,不知廉恥的女人,我還要去救她?!


    你竟然有臉讓我去救一個背叛我的女人!失去貞操的女人!”


    這時賈詡連忙跪倒勸住袁尚,說道:“黃夫人畢竟是一介女流,主公不要動怒!想必黃夫人也是心善,念著平日裏同曹憲的感情才說出這話。主公念在一路征途上黃夫人的盡心侍奉,還是莫怪罪了。”


    逄紀立在一旁,則是冷眼看待黃月英,他也很不悅的說道:“黃夫人的確是婦人之仁,目光短淺了。主公現在北方基業未得,大軍居無定所,危難時刻,數萬人的性命都掌握在主公手中。這等頭號大事不做,難道去救一個失貞的女子?何況主公還背負著殺父之仇,主公的娘親也還在鄴城被關押,主公的另一位妻子甄氏也在鄴城囚禁。這些事情都不做,殺父之仇不報,親娘不救去救曹憲?如果主公真這麽做,則是有虧孝道。必被我軍將士唾棄!


    何況嫁曹憲的是她的父親,當朝的丞相,曹操!而她婚配的夫婿是當朝天子!你讓主公怎麽救?去和天子討要婆娘?!天子一道聖旨下來,你能如之奈何?!再者,曹憲既然聽從了曹操的安排,與天子結了婚,就代表她始終是站在家族利益,站在曹氏利益上的!她若心係主公,則應該不嫁,或者幹脆上吊自盡來抗婚!那樣做一個貞烈女子,以表對主公的貞潔和忠心!


    如今她做了曹貴人,為天子延續血脈,讓主公蒙受屈辱!這等女人殺掉還差不多!怎能去救?!”


    賈詡連連給逄紀使眼色,讓他少說兩句。但是逄紀作為隻忠於袁尚的特殊存在,是一把隻捏在袁尚手中的刀!任何人,即便是袁尚的妻子,有不當的言行,逄紀都會指出來!這才是絕對的忠誠!


    而黃月英坐在地上,也暗罵自己,怎麽說這句話的時候沒過腦子啊!明明自己少一個後幃的競爭對手,可以少一個人分袁尚的感情和寵幸,自己高興還來不及,何苦為曹憲去觸怒自己的夫君?


    黃月英原本是想裝個大度的女人,沒想到聰明人也有玩脫的時候。


    當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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