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橋之下,黑霧濃濃。


    一具被歲月腐蝕的帝軀,傲然而立。


    若有若無的一聲輕歎,回蕩於這片枯寂黑暗的區域,訴說著無盡的感慨與悲涼。


    恍惚間,黑霧之中出現了一幅古老的畫麵。


    舊古之戰,太微帝君雖敗一招,但將彼岸的存在打傷,令其不敢入世。神州分裂,神橋斷了一截,繁華大世,變得無比動亂。


    咬著最後一口氣,下達君令:“長靖侯聽令,取鎮天碑放置於合適之地,巡遊諸天,以定山河。”


    “長靖,領命。”


    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身著戰甲,英姿煥發,朝天一拜。


    至此,長靖侯調動親兵,將鎮天碑立於混亂界海,乘坐戰船,巡遊不停。


    君令未明時間期限,那便是......永遠!


    長靖侯再也沒下過戰船,一直在鎮壓動亂的路上。臨死前,挑選了最值得信賴的子嗣,傳承意誌,並且代代相傳,從未間斷。


    若後世之人沒有子嗣,便去尋找合適的繼承者,一定要耐得住寂寞,守得住長靖一脈的尊嚴,不負君恩。


    另一邊,混亂界海。


    聖碑徹底破碎,僅留下了一些粉末痕跡。


    突如其來的這場大風,帶走了聖碑存在過的跡象,也將鬼船上的亡靈意誌送走了。


    這一刻,在場眾人仿佛聽到了一句若有若無的滄桑之音,從九幽而來,空洞陰冷,卻蘊含著濃濃的自豪。


    “長靖,交令。”


    王侯之家,世受君恩。


    君令下達,豈有不從之理。


    縱然身死道消,意誌不散,遊蕩於冷寂的界海,隻為完成任務。


    在那舊古時期的最後輝煌,太微遲暮,已有衰老之相。


    那一年,第三任長靖侯坐化了,太微既感歎熟人相繼離世,又要操辦下任王侯之事。雖然太微有著蓋世之能,但治理諸天萬界總需要幫手。


    太微隱匿於塵世,化作普通人,對長靖侯府的許多人進行考驗,看誰能接任侯爺之位。


    所謂的侯府天驕,在太微看來那麽不堪,大部分雖有天賦,但心性太差,難堪大任。


    有一天,太微與侯府支脈的一個私生子碰麵了,見其心善,暗中布下考驗方式。


    這個在很多人眼裏上不了台麵的私生子,居然完成了太微的考核,不可思議,令其欣喜。


    “少年,你好。”


    太微,露麵了。


    “您是誰?”


    少年不識,警惕倒退,眼有疑色。


    “一個老人。”


    太微暫不展露身份。


    少年的防備之心更高了:“您有何事?”


    太微:“我來此,隻想問你一句話。你想成為第四任長靖侯嗎?”


    少年大驚:“你...你誰啊!這話可不能亂說,小心惹來大禍。”


    長靖侯,大帝座下的戰將,權勢與地位皆是當世之巔,豈會有人不願。


    哪怕是做夢,少年都不敢去想,他僅是支脈某個長老的私生子,娘早死,爹不疼,天賦平平,這輩子走不到多高的位置。


    太微:“正麵回答我的問題,你想不想成為第四任長靖侯?”


    許是太微的這雙幽邃的眼眸,讓少年不敢回避,沉默了很久,雙手緊得發紫,咬牙道:“想!”


    明明不知道眼前陌生人的來曆,可少年還是將心裏的意圖道出。這種感覺很奇妙,好像什麽都被看透了。


    太微多加了一道考驗,直麵內心的勇氣。


    敢,還是不敢。


    若說出心中之願,很可能消息泄露,因身份的緣故,遭到支脈高層的嚴厲懲罰。


    顯然,少年過關了。


    “好,以後你就是長靖侯。”


    太微笑了,轉身而去。


    少年愣在了原地,看著麵前空蕩蕩的地方,不知所措。


    數日以後,一道君令自九天而來,落到了神州各處的繁華地帶。


    帝君詔令,簡單直白。


    頒布出了第四任長靖侯的身份,一道祥瑞之光鎖定新侯所在的位置,降下戰甲,君王賜福。


    一個支脈的私生子,意外成了新侯,舉世震動。


    但,無一人敢質疑太微帝的決定。


    短短千載,新侯跨入了神橋。又千載,觸及準帝之境。


    這一切少不了太微帝的相助。


    第四任長靖侯的故事,橫跨了百萬餘年,在這鬼船之上終於落下了帷幕。


    您許了屬下一個完美的人生,屬下願為您肝腦塗地,死後亦是如此。


    鬼船的那股陰森感,漸漸消失。


    眾人看著,聽著,呆愣住了。


    “長靖,交令。”


    “能隨帝君左右,乃末將一生最大的福分。”


    “尊上,末將無能,不可與您共鎮神橋。”


    “長靖,領命......”


    一道道充滿了無限悲涼的幽幽之聲,如絲絲縷縷的溪流,鑽進了眾人的耳中,乃至靈魂。


    不少人莫名心生悲意,眼眶被一層水霧遮掩住了,視線模糊。


    眼前模糊的那一刹那,好似看到了一個身著銀色戰甲,手拿龍舌弓的壯年男子,英武非凡,霸氣外露。


    一眨眼,那道模糊的人影消散了,好像從未出現過。


    “恭送先祖!”


    守碑人的聲音略顯哽咽,一聲長嘯。


    剛才是送別長靖侯,現在是恭送先祖。


    不僅是長靖侯,而且還有百萬年來的曆代祖宗,包括了守碑人這輩子最親的師尊,亦是上一任守碑人。


    “轟——”


    聽得此語,在場所有人身體一震,目瞪口呆,震駭到了極點。


    鬼船的亡魂意誌,是守碑人的先祖!


    天哪!


    這個消息,太過震撼,讓人魂驚魄惕,腦子一片空白。


    慢慢的,鬼船的虛幻之影開始模糊,不久也融於虛空,不會再出現了。


    很多修士追尋的鬼船,就這般化為了烏有。


    不過,在場之人沒覺得白走一趟,而是親眼見證了聖碑破碎的場麵,以及了解到了守碑人的一些重要信息。


    眾人已將鬼船的樣子刻畫了下來,甚至還用上等的留影石記錄著。回去以後,定要好好查詢,必要弄個明白。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守碑人疲憊的揮了揮手,聲音沙啞:“你們......走吧!”


    所有人如蒙大赦,朝著守碑人鞠躬一拜,趕忙離開,不敢逗留。


    走之後,有心人還阻斷了後來者的路,告訴他們鬼船已經沒了,千萬別過去湊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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