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寅的確對應升有印象。


    “小臣記得他。”


    幾乎在宣明曜提起應升這個名字的時候,江寅便立刻點了點頭。


    “他這個人,極聰明。”


    在說起應升往事的時候,江寅先說出了這樣一句極高的評價。


    “哦?什麽意思。”


    宣明曜的確來了些興趣。


    江寅跟在父皇身邊這麽多年,什麽王孫貴胄、朝廷權臣未曾見過,世人眼中所謂的聰明人他見過的更是數不勝數。


    能讓他時隔這麽多年都記憶猶新,且提起來的第一評價是聰明,那這人可絕對不簡單。


    “小臣剛到陛下身旁伺候的時候,不過是個連近身伺候資格都沒有的普通內侍。但不瞞殿下,既然入宮,那便是衝著榮華富貴來的。當時陛下雖然未曾被選定為儲君,但小臣既然機緣巧合到了陛下身邊,那自然便要鉚準了勁兒往上爬。若能得承那個位子,小臣便要做內侍中的第一人。若隻是個閑散王爺,便隻當自己賭輸了。所以那些時日,陛下身邊排得上號的內侍,小臣幾乎都一一仔細觀察過。”


    因著少年時的特殊經曆,江寅對於權勢有一種超出常人的渴求。


    所以,他觀察起來那些內侍的時候,所用的心力也是遠超常人想象的。


    “那時候,程讓因著年少相伴的情誼深得陛下信重,地位自然是不可撼動的。可要說伺候得舒心稱意,還當屬應升。他來的比小臣還要晚一些,按理說不該那麽了解聖上的脾性。可偏偏不過幾日,陛下就習慣了他的伺候。茶要幾分熱,墨要研磨到何等程度,布菜之時先為陛下夾哪道菜,甚至於陛下用不同筆所中意的不同紙張,他都十分清楚。小臣後來能夠伺候得如此得陛下心意,也少不了當初日日觀察應升的功勞。”


    “而且,他十分謹慎敏感,很快便發現了小臣在觀察他。這種事在宮裏是很忌諱的,尤其是那些主子身邊得臉的內侍或是大宮女。他們生怕底下的人有朝一日踩著自己上位得了主子歡心,奪了自己的地位,所以遇上這般情況,一般都是提前踩死底下人的野心。之前這種事,小臣見過無數次,被尋了個伺候不當的理由在主子麵前上了眼藥,直接便打發回了六局,甚至有的被安了偷盜之類的罪名,直接送進了宮正司,半條命都折在了裏頭。”


    可應升不是。


    他主動找到了江寅,和他聊了許多。


    “雖然小臣年長一些,但不得不說,在當時,若論宮中的生存之道,小臣遠不如他。”


    “他直言,無論將來我們二人誰能更得主子歡心,程讓都會是最大的威脅。他和主子之間的情誼,並不隻是簡單的主仆之情,說句大不敬的話,便是和兄弟至交也沒什麽區別了。所以,他提出建議,我們二人聯手,拉下程讓。”


    宣明曜心中輕點了點頭。


    的確,程讓若不是被紀容卿所迷惑傷害到了父皇身上,以他曾經救駕的功勞和這麽多年來相伴的情分,父皇絕對不會要了他的性命。


    其實比起這後宮眾多妃嬪,程讓才是陪伴父皇時日最久的人。


    他人都是在其功成名就甚至登上帝位後方才獻媚討好,可當時程讓來他身邊的時候,父皇不過是個不得寵的皇子。


    經常會被先帝斥責罰跪,當時幾乎沒有人覺得他會登臨大寶。


    是到了後來,先帝來流露出傳位的意思,各方勢力方才蜂擁而至。


    這般共患難的感情,若非自己作死,一般人是輕易動搖不了的。


    “你拒絕了?”


    以宣明曜對江寅的了解,他不會應下這份結盟的邀請。


    “是,這般給人留把柄的事,小臣便是做,也不會和旁人一起做,更不會和有競爭的同僚一起做。”


    江寅從不掩藏自己也有陰暗麵這件事。


    他在這深宮中浸淫幾十年,自然是見多了陰暗,也慣會使手段。


    隻是,有些手段,隻能自己知道。


    “然後呢?若隻是這般,怕還擔不起你一句極聰明這般的評價吧。”


    江寅笑了笑,低聲道。


    “自然,若隻是如此,小臣最多覺得他是個心思細密的聰明人。之所以說他極聰明,是因為小臣發現,他識字,會寫策論,而且,寫得極好。”


    宮中內侍大多都是不識字的,偶爾幾個識字的,也絕不到能夠寫策論這般的地步。


    “那時候,陛下還在崇賢館讀書,學士們經常會布置下題目,小臣那時候已經能夠進書房灑掃,偶爾也會聽到一些,所以有些印象。後來,小臣替應升拿東西之時,在他的屋內,發現了一遝寫完的紙張,那上頭寫的,正是崇賢館學士們布置下的課業,可字跡,卻並不是陛下的,想來應該是應升私下自己偷偷寫的。殿下知曉小臣的過去,那時候家裏也曾供著讀書,總是讀了些皮毛的,雖說入宮後一直裝著大字不識的模樣,可識字的本領卻還是沒落下的。那些策論,小臣隻淺淺一讀便覺寫得極好。小臣背下了其中一篇,幾年前,曾尋了個時機私下跟崇賢館的曾文宣曾大人請教,曾大人誇讚此篇策論,說寫著文章的人,善讀書,更善用書,其筆下文章字字珠玉,言有盡而意無窮。”


    曾文宣是老臣,曆經三朝,自己本身就是科舉出身,如今又在崇賢館授課,自然對於策論文章深有鑽研。


    他用如此高的評價來形容這篇文章,可見的確是精妙到了極點。


    宣明曜頓時來了興趣,喚了桐君進來備好了筆墨,讓江寅將那篇文章默寫出來。


    江寅雖然久未曾寫字,但到底是幼年時的功底,輕易忘不得。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他便將字跡尚未幹透的紙張小心呈到了宣明曜麵前。


    “請殿下過目。”


    一目十行地快速看完了那篇文章後,宣明曜捏著紙張的手都不自覺用力了些。


    “真是可惜了。”


    “真是可惜了。”


    怪不得江寅會如此誇讚應升。


    宣明曜輕歎一聲,連說了兩遍可惜。


    因為,那篇文章的確寫得太好了。


    在她平生所見的文章中,可排前百之數。


    雖然隻是前百,但宣明曜的身邊一則是有天下最頂尖的科舉出身的名臣,二則有傅遙光這等多智近妖的曠世才子,更見識過過往無數文人墨客留下的文章。


    應升這篇文章,雖有空想之處,但對於一個幼時便入了深宮的內侍來說,已經是極為不可思議的水準了。


    而且,他當時才多大?!


    他根本沒有接受過正統的教習,更不會有夫子細細為他拆解文章。


    他能夠寫出這篇策論,憑借的,全都是天賦。


    那就十分可怕了。


    要知道,如今崇賢館的課堂之中,能寫出此等文章的也找不出一個。


    甚至放眼剛剛過去不久的鄉試,能與之相較的文章也不過寥寥一二。


    這樣一個人,若是留在父皇身邊,便是十個程讓也不一定能夠他折騰的。


    為何,就以那般生硬的理由調離了呢?


    而且……


    宣明曜微蹙眉頭。


    想到天乙在回稟情報時提到的應升在臨華殿的言行表現,她很難將其與寫下這篇文章的天縱奇才聯係到一起。


    是什麽改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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