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玄冥,你怎麽了?”我飛快地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將他從地上捧起來。


    他的身體不像之前那般冰涼,居然燙得嚇人,我的手剛一碰上去,就感覺到他的體溫在飆升,而且隱隱有些燙手。


    此刻,他整個人都陷入了昏迷中,對我的呼喊早已沒了回應。


    可是他前一分鍾還在跟鍾靈對視啊,怎麽突然間就病倒了?


    想到他剛才說他受了傷,我趕緊抱著他的身體上車。


    “鍾大師,這附近有沒有什麽靈氣比較足的地方?”我焦急地問。


    我想要找一個靈氣充足的地方,讓柳玄冥在那兒進行療愈。


    這個法子還是之前奶奶陰傳法術時,教給我的一個小招兒。


    她告訴我,如果仙家受傷了,隻要還有一口氣在,就找一個靈氣足的地方,將他們放在那兒,很快就能自我恢複。


    就像我們人類身上的自愈能力,一直都是存在的,隻不過人類的比較緩慢,動物仙和植物們的複原速度比較快。


    鍾靈一下就get到了我想幹什麽,他靠在方向盤上想了想,然後突然打了個響指:“我知道了,上車,我帶你們過去……”


    他一路疾馳,仗著自己的車比較小,在上班高峰期的車流中穿來穿去。


    我雖然著急,但也沒那麽急,忙得連命都不要。


    我好幾次抓著扶手,提醒他慢一點,道路千萬條,安全第一條,別還沒找到靈地,我們就一命嗚呼了。


    鍾靈對自己的駕駛技術十分自信,打著包票說沒問題的,他當年可是“秋名山車神”,老司機了都!


    就這樣不斷穿插,趕近路,我們很快就出了城,來到一口水井旁邊。


    這口井有些年頭了,邊上立著一塊很大的石碑,刻著腥紅的“龍井”二字。


    淨水從地底下滲出地麵,流向麵前的一口水池,池子裏有人在洗菜,有人在接水,然後從這個池子的出水口流向第二口池子,也就是二號池。


    很多周圍的村民都在二號池裏洗衣服。


    在二號池的下遊就是三號池了,三號池裏的水就是灌溉用的。


    看到這口水井,我還未逼近,就感覺到了一股衝天的靈氣,從井底滲了出來,然後順著水流福澤給周圍的人們。


    周圍的人們也很井然有序,根據自己的需要,選擇不同的池子,人雖然很多,但一點也不雜亂,給人一種井然有序的感覺。


    這裏確實是個靈地,氣氛很祥和。


    於是,我趁著大家不注意,將柳玄冥的蛇身,藏在了井口後邊的一棵大樹旁。


    當柳玄冥的身體,軟軟地耷拉在地,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這麽脆弱的模樣,仿佛輕輕一碰就會碎掉,碎成一地的玻璃渣。


    一想到他受了傷,還一路堅挺地抱著我離開樹林,守護了我一路,我這顆心就像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死死拽住,痛得無法呼吸。


    我不忍再看,趕緊扭過頭,霎時間,我眼前就出現了一些水霧狀的虛影,就像天氣熱的時候,地麵上出現的那透明的霧狀,一縷一縷地朝著大樹背後湧去。


    看來,是柳玄冥在吸收靈氣了!


    “這口井名叫龍井,顧名思義肯定是跟龍有關的,這地底下據說是有龍脈的,這浸潤過龍脈的水流,自然也蘊藏著無比的靈氣。”


    我點點頭,再三感謝他帶我們來到龍井。


    要不怎麽說還是我鍾大師靠譜呢?


    我和鍾大師並肩而立,看著周圍祥和的人影,感覺心一下子就靜了下來。


    就在這時,一聲嘈雜聲響起,一個頭上戴著戴紅花,穿著一身大紅裙,濃妝豔抹的中年女人,一邊嚷嚷著,一邊拽著一個大漢的領子,腳步飛快地朝龍井走來。


    這大姐大概一米六左右,個子小小的,身子板很瘦。


    他旁邊的大漢大概一米八五,五大三粗的,可在她麵前就像個小鵪鶉似的,任由她揪著耳朵,歪著腦袋,跌跌撞撞朝龍井走來。


    剛到三號井的旁邊,女人便一鬆手,抬腿把人揣進了池子裏。


    嘩啦!


    一陣水花翻飛,周圍的人都嘩然,我也大大地張開了嘴巴。


    這啥情況啊!


    大清早的就提溜人過來泡澡?


    那壯漢在池子裏撲騰了好一會兒,每次想要上岸,就會被她用力地按著頭,直接按了下去。


    “你身上的鬼有好幾十年道行了,是燒死的,就得用水克她,等她受不了自然就會離開。”


    我忍不住朝壯漢多看了兩眼,他身上有鬼?有個屁的鬼!


    他身上明明很幹淨好吧?


    這鬼又是從何而來呢?


    我跟鍾靈對視一眼,彼此交換了一記眼神,看來,今天是遇上神棍了!


    我原本是不想管這些事的,但他們這樣鬧,很影響池子裏的靈氣。


    自從他們這一攪和,龍井的靈氣就像收到了驚嚇,很明顯變少了。


    於是我氣不過地上前幾步,吐槽道:“大姐,你這話不對吧,雖然水能滅火,但那鬼身上的火滅了,豈不是會更凶,更如魚得水?”


    這個紅衣大姐睨了我一眼:“哪裏來攪事精?我豔姐做事,需要你指手畫腳?”


    我確實也不想指手畫腳,畢竟多管閑事多吃屁!


    可他們妨礙到了柳玄冥啊!


    相比剛才的靈氣減少,此刻,靈氣幹脆都縮了回去,幹涸了!


    我氣不打一處來,今天不管是為了柳玄冥,還是為了龍井,或者這個壯漢,我都要跟她杠一杠。


    “怎麽,你還不讓人說了,你說這大哥身上有鬼,鬼呢?我正好沒見過,叫出來給大家夥瞅瞅啊!”我起哄道。


    這時,邊上的一些人也紛紛響應,說讓我別理會這個豔姐,她這兒有問題。


    說話的人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豔姐看到後,操著大嗓門便吼道:“你懂個屁,我乃九天玄女下凡,豈是你們這些人能置喙的?”


    什麽鬼?九天玄女?


    那我還玉皇大帝呢!


    開什麽國際玩笑,人九天玄女,天界戰神,會投胎到這個有點瘋癲的女人身上?


    見大家都在笑她,還對她指指點點,這個豔姐冷哼了一聲,眼神中滿是譏笑:“凡夫俗子,你們懂什麽,也就是我心地善良,不計前嫌,前來跟你們消災……”


    她說得一板一眼的,乍一看還真不太像傳統意義上的精神病人,但她的舉手投足都特別癲狂,表情也很誇張很猙獰。


    總之確實很不正常。


    “你既然說你是九天玄女,那你記不記得你名諱的全稱是什麽,你是怎麽起家的?”我目光灼灼地問道。


    這女人果然上套,張口就說:“我乃九天玄陽……玄陽……”


    她陽了半天卻是什麽都說不出來,很明顯是不記得。


    鍾靈哈哈捧腹大笑:“哎喲我的老天爺,你是九天玄女,居然連自己的名諱都不記得,笑死個人。”


    周圍看熱鬧的也哄堂大笑。


    這大姐頓時就急眼了,雙手叉腰便朝我們罵道:“哪裏來sb,老娘不記得自己的名號很正常,這都是你們凡人起的,又長又臭……


    你們要是看熱鬧,那就給我閉嘴!


    要是來找茬的,你信不信我立刻叫我兵馬過來,弄死你們!”


    這豔姐還挺橫的,不是天上的神鳥嗎?一開口咋還滿口“芬芳”呢?


    還脫口而出要叫兵馬,想弄死我們,她咋不上天呢!


    鍾靈開了一夜的車,原本都很困了,是強撐著開車帶我來龍井的,此刻遇到了這位瘋癲大姐,他立馬就來了精神。


    “想殺我,也看你夠不夠格,知道我是誰嗎?是王母娘娘轉世,是你的頂頭上司,見到我還不速速下跪!”


    此話一出,周圍人更樂了,就連我都忍不住想笑。


    明眼人一看就是在調侃那豔姐。


    可是,豔姐卻很認真地打量了一下他:“你胡說!王母娘娘怎麽可能轉世成一個臭男人。”


    看吧,這她的思維就跟普通人不一樣。


    普通人聽到鍾靈這話,就知道是在開玩笑,在故意逗她的。


    她卻認真了,第一反應是王母娘娘不該投生為男人。


    腦回路就是不一般。


    見那個壯漢在池子裏載沉載浮的,周圍靈氣都消失了,我頓時就心火冒,頓時也沒了看戲的心情:“你少在這兒裝瘋賣傻糊弄人了,趕緊把人撈上來,否則我就報警了!”


    “糊弄人?你問問他,我是不是糊弄人……”


    豔姐伸手薅起了那壯漢:“你現在好些了嗎?”


    壯漢都嚇呆了,弱弱地點了點頭:“好了,全好了!”


    豔姐耀武揚威地朝我扭過頭,那表情就像在說:“看吧,老娘就是牛!”


    我翻了個白眼,命都要沒了,能不說好嗎?


    這時,旁邊一個挎著菜籃子的老太太,小聲地對我說:“年輕人,這是我們村裏的神婆,你們千萬別得罪啊……還是趕緊跟她道歉吧!”


    原來是神婆啊……難怪那麽囂張。


    不是現在當神婆的門檻都那麽低了嗎?


    我前腳剛收拾了莫大師,現在又遇到個神棍了?


    我是招誰惹誰了!


    我偷摸著看了眼大樹背後,柳玄冥換了個姿勢,蛇身全都盤成了蚊香的陀螺狀,似乎恢複了知覺,隻是還未蘇醒,看來這裏的靈氣對他是有效的,得趕緊想辦法趕走這豔姐,讓龍井的靈氣回來。


    我正想著該怎麽辦時,就聽到鍾大師哈哈一笑:“原來是個神婆啊,正好給我看看,我是哪路神仙來轉世的?”


    豔姐瞪了他一眼:“你剛不是說,你是王母娘娘嗎?原來是個騙子!”


    鍾大師都被她整破防了,這豔姐是真的癲啊!


    說話間,水裏的壯漢已經被人拉了起來,渾身都濕透了,就像隻落水狗。


    大家七嘴八舌地問他,到底咋回事啊?


    壯漢抹了一把臉:“你們誤會了,豔姐真是在幫我……”


    這位大哥是個小包工頭,這幾天也不知道惹了什麽,每天都做夢,夢到火災現場,然後還夢到渾身燒焦的孕婦和死嬰。


    每天醒來,他都渾身發燙,口幹舌燥的,一連幾天都這樣,他感覺自己都快冒煙了,聽人說豔姐擅長看邪病,他就過來瞧瞧,一進門就被豔姐喝了一聲,叫他站在門外,說他身上背了一個燒死鬼。


    之後就是我們看到的那般,他被揪著耳朵來到龍井邊,丟進了水池裏。


    可是,我壓根就沒看到他身上有什麽邪祟啊。


    雖然沒看到邪祟,但他一下水後,靈氣確實就消失了,這是咋回事呢?


    我看向鍾大師,他也朝我無奈地聳聳肩。


    圍觀的吃瓜群眾們,聽到這大哥的話,看向豔姐的目光多了一份畏懼和敬佩。


    豔姐可神氣了,脖子高高仰著,跟個開屏孔雀似的。


    “大家都看到了,我乃九天玄女下凡,任何妖魔鬼怪落在我手裏,那就一個死!我殺殺殺,我砍砍砍,讓他們不得超生……”


    她正發這瘋,突然眸光一斂,看向了我身側的大榕樹。


    樹幹背後就盤著柳玄冥,露出了一小截細長的尾巴。


    “有妖氣!”豔姐掐了一個劍訣,起範兒走出了戲台上的台步,噌噌幾下就饒過我,想要去大樹背後。


    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你別過去!”


    豔姐突然回過頭,方才的大眼珠子變成了一雙金色的豎瞳,就像傳說中的蜥蜴人,別提多可怕了。


    這一瞪,差點沒把我的魂兒給嚇跑,但就算害怕,我還是死死地抓著她,打死都不鬆手。


    “來者何人,為何要攔我滴路……”她居然還吊起嗓子,唱起了戲腔。


    這一刹那,曬在我身上的陽光都便成了冰霜。


    我汗毛唰的一下豎起,雞皮疙瘩掉了滿地。


    “你不是豔姐,你是誰啊?”我顫抖地問。


    豔姐突然蹭的一下挺直身體,就像京劇裏的老生,雄赳赳氣昂昂的,但說話的聲音卻是花旦的調調:“吾乃九天玄女,爾等妖魔膽敢搗亂,放肆!”


    她一邊唱著,一邊脫下腳底的厚底拖鞋,用力砸向了柳玄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他的尾巴上。


    那細長尾巴嗖的縮了回去,這時,我耳邊傳來柳玄冥的聲音:“攔住她,千萬別過來,再過五分鍾我就好了……”


    柳玄冥醒了?!


    我欣喜若狂,但很快就感覺到一股大力把我從地上提溜起來,我雙腳離地,懸在了水池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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