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滿從正屋出來直接轉去了東屋。


    周氏此時醒著,也聽到了些外麵的動靜。


    她明明聽到蘇小滿叫吃飯,卻遲遲沒看到閨女端著飯菜來東屋。


    許久後,周氏重重歎了口氣,看似釋然,可眼底的那抹幽怨泄露了她不平靜的內心。


    此前小滿總對自己說,喬氏作為兒媳婦即便做不到事必躬親的孝順,但也該對自己有起碼的尊重。


    比如,吃飯就該是以自己為先,自己在哪兒飯桌就擺哪。


    可現在呢。


    小滿顯然是把飯菜擺在了正屋那邊。


    她這樣做,應該是明白日後自己死後,還是要靠兄嫂才行的吧。


    什麽不靠任何人能賺錢,還要給自己請醫問藥,這些果然都是小孩子的一時興起,大話而已。


    或許,小滿是知道有外人在,自己這副樣子上桌實在丟人,才不願將飯菜擺去了正屋吧。


    周氏胡思亂想著,連蘇小滿走到了近前都未及時反應過來。


    “誒?”蘇小滿伸手在周氏眼前晃了晃。


    周氏回神,擠出一抹笑,盡量忍讓自己看著和平時無異。


    “剛跟你說話,怎麽都沒反應?”


    “哦。娘睡迷糊了,沒聽到。小滿方才說了什麽?”


    蘇小滿麵上沒有太多表情。


    “沒什麽。就是跟你說一下,中午沒有飯。”語氣平靜,沒有一絲起伏。


    周氏近些日子被蘇小滿照顧得,有些習慣一日三餐都吃,猛地改回以前那種時有時無的狀態,真有些不適應。


    而且,她突然想起一事,早上飯還沒吃。


    “小滿,那個,”周氏有些難為情,可實在是餓,“早上你回來咋沒叫我吃飯呐?”


    她不提還好,一提,蘇小滿瞬間想到今早回來時從蘇蟄那裏聽到的事。


    蘇小滿眼神倏然變得冷冽,猶如實質的寒意讓周氏跟著縮了縮脖子。


    蘇小滿偏過頭,不想被周氏看到自己情緒的異常。


    現在還沒必要和他們撕破臉。


    “今天野菜沒挖多少,隻給弟弟買了一個雞蛋就花光了。”


    周氏總不會因為錢花在了自己小兒子身上而埋怨自己。


    蘇小滿如是想。


    周氏聽隻給蘇蟄買了吃的,還是雞蛋,下意識瞪了眼他。


    這孩子咋就這麽獨,一口都不給自己留。


    蘇蟄對上周氏那抹凶光,有些委屈。


    姐姐給他雞蛋時娘在睡覺,他還以為姐姐給娘留的有。


    一時間,娘仨都安靜下來,誰也不說話。


    咕嚕嚕,咕嚕嚕。


    不知三人誰的肚子叫了。


    “姐姐。”蘇蟄先出了聲。


    “怎麽了,可是又餓了?”蘇小滿轉身,眼神寵溺地看著這個弟弟。


    早上就吃了一個雞蛋,撐到現在,餓了也是正常。


    隻是,為了懲罰壞蛋,她剛才在做飯的時候是一點飯菜都沒有留。


    雖然她本可以單獨做份不加料的飯菜。


    “嗯。”蘇蟄垂下頭。


    “小滿,要不你去正屋端點飯菜過來。”不是商量。


    蘇小滿揉了把蘇蟄的腦袋,不看周氏。


    “要是你吃的話,我就去端點過來。”聲音淡淡的。


    周氏點頭,“行。你快去端吧。”


    蘇小滿點點頭,轉身出去。


    這可是周氏自己要吃的,不是她讓的。


    正好,去正屋看看正屋那四人都出了什麽洋相。


    蘇小滿走到正屋房門外,聽著屋內喬德啟噴了兩次之時,捂著嘴偷笑。


    她聽喬氏用慣用伎倆扮可憐,挑是非,蘇芒則習慣性聽信別人想教訓她時,臉上笑意一收,心中不屑。


    說自己欺負喬氏,蘇芒又是問都不問就給自己定了罪。


    還要教訓自己?


    哼,這個大哥可真是稱職得很。


    蘇小滿施施然推開房門,她倒要看看,蘇芒想要怎麽教訓自己。


    “我來給娘端點飯菜。”一臉若無其事。


    喬氏剛想發飆,被孫氏急忙按住。


    用眼神說,“讓蘇芒替你出頭,你不用親自動手。”


    喬氏會意,臉上怒氣頓消,轉換為看好戲的戲謔。


    蘇芒果然像是工蜂保護蜂王般,首先站出來指責蘇小滿。


    “你做得飯菜全是苦的,怎麽還能心安理得地說要給娘端去吃?”


    “苦?怎麽會苦?”蘇小滿不承認,“我不知道啊。”


    “你還裝。飯菜不是你做的嗎?你怎會不知?”


    “嗬,是我做的,我就一定知道是什麽味兒嗎?”


    蘇小滿翻了個白眼,繼續狡辯,不,是辯解,“我一口都沒過嚐,壓根不知道什麽味道。”


    蘇芒語塞。


    孫氏頂上。


    “那酒呢?酒怎麽也是苦的?”


    “酒?我不知道啊。那酒我也一口沒嚐。”


    “你,你,你……”


    “別你你我我的。”蘇小滿不耐煩,“我就來給我娘端點飯菜。你們要是不想給就直說,用不著兜圈子。”


    她轉了圈眼珠子,作勢要走,“我去給我娘說,就說她那好親家母不想讓她吃飯。”


    喬德啟見狀急走幾步,想攔下蘇小滿。


    喬氏先拽住了蘇小滿。


    “你休要胡說八道。我娘何時說過不讓婆婆吃飯的?”


    她回頭去看蘇芒的臉色,見其沒什麽不高興的,心中稍安。


    她真怕蘇芒被蘇小滿剛才那幾句話挑撥的生氣。


    “小妹莫要使性子。不是要端飯菜?那就快點去弄吧。”反正桌子上的飯菜沒人肯吃了。


    蘇小滿也不堅持,順著喬氏的話轉身回來,真的開始盛飯撥菜。


    蘇芒盯著蘇小滿的一舉一動,見其一點猶豫都沒,開始對剛才的推斷產生懷疑。


    喬氏則挽著孫氏的胳膊站一邊挑眉看著。


    她用力揪著孫氏的衣服,心中多有不甘。


    整桌酒菜全都發苦,明明已經十拿九穩可以教訓蘇小滿的,怎麽到最後又讓她躲了過去?


    不甘心,實在不甘心。


    其實,孫氏也正在生悶氣。


    女婿和閨女,再加上她自己,三個人的質問都沒能讓蘇小滿吃半點虧,可見那丫頭有多狡猾。


    若不是當初形勢所迫,若早知道蘇家有這麽一位心眼多難對付的小姑子,她說什麽都不會讓閨女嫁過來。


    隻是現在想來,一切都晚了。


    蘇小滿感受著身上幾道目光,神情自若,手上動作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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