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達安是等天黑透之後來的蘇家,刻意避開了村民的視線,就怕會傳出什麽閑話。


    隻是他不知道的是,自從第一次帶蘇小滿去趕集那日起,村裏就開始傳他和蘇小滿的閑話了。


    起初隻是宋祥雲娘和相識的幾個村婦之間,小範圍的。


    而今日在宋祥雲和林淑文看到他們兩人在一起,又偷摸跟著蘇小滿回家之後,有關二人的風言風語傳得就更快更廣了些。


    叩叩叩。


    陸達安敲響蘇家大門後,頭立即開始四下張望,隨時關注有沒有行人看到自己。


    很快門內傳來蘇芒的聲音,接著大門打開。


    “誰呀?”蘇芒肩膀上披著棉襖。


    “是蘇芒家吧?”


    陸達安和蘇芒上一次見麵還是上一次,距今已有些年頭了。


    另外,兩人本也就是臉熟,壓根兒沒有交集,這才使得兩人都沒能第一時間認出對方。


    “是。你是……”


    “我陸達安,咱們小時候見過。”


    即便有陸達安的自我介紹,蘇芒仍舊回想了許久。


    久到陸達安尷尬地都想酒壺不要了,直接轉身回家去。


    可他不能。


    他爹除了疼老婆和幹活之外,最大的愛好就是喝點小酒。


    他借給蘇小滿酒壺,還是瞞著自己父親偷拿的。


    今日他爹喝酒被他蒙混過去了,可明日難保不會被發現。


    他必須今晚拿回去。


    直到陸達安想幹脆喊蘇小滿出來時,蘇芒終於有了反應。


    “哦……”聲音拖得很長。


    “我想起來了。小達子,對吧?”


    陸達安有些不悅,但天黑的原因,別人根本看不出來。


    他十分介意小達子這個小名。


    前幾年他外出闖蕩時才知道,皇宮裏的貴人愛給太監取名叫小什麽子。


    自此,他再也無法正視自己的小名。


    長輩稱呼一下,他不好說什麽,可同輩人這樣喊他,真的很難做到心平氣和。


    陸達安咬牙切齒道,“什麽小達子,我叫陸達安。”


    “好好好,陸達安,陸老弟。”


    蘇芒笑著打開門,請他進去。


    陸達安敲門時,蘇小滿一下子就反應過來,酒壺還未還給人家。


    她猜來人應該是陸達安。


    結果,豎著耳朵聽了會兒,果真是陸達安來家了。


    蘇小滿慌忙從稻草床上爬起來,摸黑穿好衣服,又攏攏頭發才開門走了出去。


    蘇芒剛想問陸達安晚上來找自己做什麽,聽到開門的動靜就循聲看了過去。


    借著月光,就看到蘇小滿出來了。


    “你咋還沒睡?”


    蘇家窮,當初給喬家彩禮錢算是掏空了家中積蓄,蠟燭根本點不起。


    一到天黑透時,大家就會躺下睡覺,主要是沒光亮的話,也沒什麽能打發時間的項目。


    蘇小滿不理蘇芒的問話,直接走向廚房。


    按著記憶,小心翼翼摸索一番後,找到了那兩隻酒壺。


    “喏,給你。謝謝。”


    蘇小滿把酒壺往陸達安手裏一塞,轉身要回西屋。


    陸達安一手一隻酒壺,“好。那我回去了。”


    “好。路上小心。”蘇小滿腳步不停,說話時頭都沒回。


    “好。”


    話畢,陸達安扭頭就走。


    兩人這樣越過蘇芒,跳過寒暄步驟直接交接的一係列動作和對話,直接把蘇芒弄懵了。


    蘇芒站在原地,左看看,右看看。


    “不是,他們倆什麽時候認識的?小達子不是來找我的嗎?怎麽兩人……”


    他猛然晃了幾下頭,“不對。剛才小滿從廚房拿了什麽給了小達子?”


    誒……


    這倆人怎麽都走了,沒一個留下來給他解解惑的。


    蘇小滿是個大姑娘了,他做哥哥的不好直接推門去問,陸達安那小子跑得又快。


    算了,還是趕緊關門睡覺吧。


    蘇芒自我勸慰一番,重新把院門栓上,回了正屋。


    喬氏見蘇芒回來,好奇詢問一下,是誰,有什麽事。


    蘇芒這才像是找到了傾吐的槽子般,將剛才發生的那些莫名其妙,百思不解都倒了出來。


    喬氏眼底閃爍起八卦的光,心裏卻是對蘇小滿的鄙夷。


    這丫頭果真不是個安分的。


    “你說,小妹這些日子總往外跑,是不是和晚上來家的這個男人有關係?”


    “不可能。”蘇芒下意識否定。


    可仔細一想,這事兒還真有可能。


    不然,如何解釋兩人剛才那樣的默契勁兒,又如何解釋兩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送東西的事兒?


    想到此,蘇芒惱怒起陸達安來。


    這個死鰥夫,帶著拖油瓶的死鰥夫,竟把主意打到自己妹妹身上來了。


    死鰥夫。


    “嶽母給小妹相看親事,怎麽樣了?”蘇芒問。


    “哦。我娘說,看中了一戶不錯的人家,禮金肯出不少。婆母和善好相處,家中人口簡單易打理。”


    喬氏感受到身邊人連連點頭後,接著說,“今日我娘來要小妹的生辰八字,說那家要去找人合一下姻緣凶吉。想來,應該是戶穩妥的人家。”


    “嗯。”


    禮金肯多出,說明家底厚。


    婆母和善,那小妹嫁過去也能少受磋磨。


    人口簡單就更好了,省得兄弟姊妹太多,妯娌關係姑嫂關係處理起來費神費力,還容易被人欺負算計。


    至於合姻緣吉凶,說明這戶人家比較重視新婦。


    挺好。


    “若是對方合算後沒什麽問題,就定下來吧。早點成親,免得夜長夢多。”


    蘇芒最後一句說得比較含糊,但不妨礙喬氏高興。


    與馮全家的親事,過了蘇芒這關,就算是定下來了八成。


    那豈不是禮金很快就要到自己口袋裏了。


    哈哈,想想就開心。


    蘇小滿那死丫頭,就等著去馮家“享福”吧。


    蘇小滿不知道,自己不過是把酒壺還給原主人,就能讓蘇芒聯想到那樣齷齪的心思。


    蘇芒不僅親自下場造她的謠,還因為他的無端猜測快速定下了她的終身大事。


    他要是知道馮全也是鰥夫,還是帶著拖油瓶的死鰥夫,不知道會作何感想呢?


    最冤的是陸達安。


    自己隻是拿回自家的酒壺,就被蘇芒在心裏反複語言攻擊。


    更氣人的是,蘇芒寧願讓自己妹妹嫁給馮全那種鰥夫,都不肯舍遠求近選擇陸達安。


    冤,實在是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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