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星忱覺得反胃,想吐,胃裏有胃酸在翻滾。


    他生理性的厭惡自己所得到的一切,也明白無論如何的彌補,也填不滿林曜曾經受傷的窟窿。


    “你怎麽想的。”程博言歎了口氣,“真的要給他看嗎?”


    “給。”謝星忱很輕地點了下頭,“初雪過後,我就給他。”


    林曜剛從手術室出來,身體還沒有完全康複,他害怕這份報告給他帶來太大的衝擊留下後遺症。


    程博言抬手煩躁地抓了把頭發:“我真的想象不出林曜會是什麽反應。”


    謝星忱很輕地扯了下唇:“我也不知道。”


    “其實這事兒跟你沒關係吧,我覺得他那麽明事理,肯定懂。”程博言頓了頓,“隻是從情感上來講,短時間很難麵對你。”


    謝星忱嗯了聲,嗓音沙啞道:“我會考慮好處理方式,試劑比對結果出來了嗎?”


    他越是平靜,程博言就越是心裏打鼓:“嗯,你上次托人買的z7035,和林曜血疫後的樣本有部分重合,但也隻是部分。興奮劑的種類很多,一個成分調整結果就大相徑庭。”


    “但其實,加上這份報告,我們心裏都有答案了是嗎?”謝星忱低聲道。


    程博言動了動唇:“沒證據,雲叔他.....放出來的試劑都合規合法,就算是私下賣給富人的z7035,也過了審批。”


    “那就找。”謝星忱掐滅煙。


    “這實驗長達十多年,不是三兩天就能有結果。”程博言擔憂地看著他,“我知道你跟雲叔感情好,你別做極端的事。”


    一方是萬分寵愛的父母,一方是修成正果的戀人,這道選擇題,怎麽選都痛心。


    謝星忱低頭,把那份電子報告轉發到自己的手機上,替他刪除:“謝謝。”


    程博言看著他朝林曜的病房走,欲言又止,到底什麽也沒說。


    謝星忱推開門進去,動作很輕地靠著他躺下,手臂環繞過去,把人嚴嚴實實抱進懷裏。


    “謝星忱......”林曜在夢囈。


    “睡著了還叫我名字。”謝星忱把下巴抵在他的肩頭,眼底又澀又酸,“曜曜,寶寶,我真的不知道怎麽辦。”


    他第一次有了惶然不知所以的無措,總感覺往哪裏踏過去,都是萬丈深淵。


    林曜下意識回抱住了他。


    謝星忱閉上眼,感覺到體溫有點發燙地熨貼著自己,方才降至冰點的僵硬終於得以緩慢回溫。


    林曜覺睡得斷斷續續,卻覺得很安穩,久違的舒適。


    他睜開眼,天還沒亮,眼前卻多了一個人,嘟囔說:“什麽時候跑過來的?”


    對方沒有回答,謝星忱看上去很疲憊,很累,雙眼閉著,手臂像是挪不開的鋼鐵鉗子,把自己的後腰箍得很緊。


    他抬手,指尖描繪過對方的眉眼,從眉毛劃下去,高挺的鼻梁,嘴唇挺薄的,經常講一些讓人麵紅耳赤的話。


    不講話的時候,還算是人模狗樣。


    再往下,鋒利的喉結,很有棱角,有一種莫名的性感。


    林曜湊過去,嘴唇在上麵很輕地碰了下。


    等想要往後撤的時候,後頸被突然扣過來的掌心抓住,把整個人往上提了點,嘴唇被結結實實的封住。


    “你裝睡.......”林曜含糊不清地抱怨,餘下的話被淹沒。


    很凶,很急,像是在確認什麽。


    林曜微抬著下巴:“你是不是又發病了?”


    謝星忱隻是一言不發地吻他,把人扣進柔軟的枕頭裏,又嵌入自己的骨髓一般。


    “謝星忱。”林曜好不容易偏過頭,奪得一點新鮮空氣,抬手按壓他的額頭,“是不是不舒服?”


    謝星忱垂眸看他,低聲道:“沒有,就是想親你。”


    林曜盯著他看了幾秒鍾,總覺得有點怪:“你....你是不是又做噩夢了。”


    “嗯,很可怕的噩夢。”謝星忱聲音很輕,“真希望能一覺醒來,發現都是假的。”


    林曜確信他可能是做夢被嚇壞了,唇角翹起了一點,嘲笑他:“你這麽大個人了,夢和現實都分不清麽,感染一下腦子都傻了,跟泡了福爾馬林似的。”


    “繼續罵。”謝星忱說。


    林曜:“...........”


    林曜心說該不會是真傻了吧,哪有人上趕著討人罵的。


    “罵啊。”謝星忱垂眸看他,認真道,“你給我錄一個罵人的起床鈴吧,我每天早上聽一遍,提神醒腦。”


    他邊說著,邊摸出病號服裏的手機,快速解鎖,視線在那份電子報告上停留了一瞬,劃出去,點開錄音:“來,罵。”


    林曜看智障一樣的看著他。


    一時之間不知道這種情況應該是順著還是及時製止。


    謝星忱手指壓了下他的嘴唇:“怎麽不說話?”


    “你是不是欲求不滿憋成智障了。”林曜表情有點嚴肅,“你問過程主任了麽,你這種狀況是不是正常的病征現象。”


    謝星忱一言不發,看了他好幾秒鍾,又低下頭親他。


    林曜覺得事情有點嚴重。


    要平時,他絕對會說上好幾句讓人麵紅耳赤的騷話來逗人,今天居然什麽都沒有。


    等快斷氣的時候,謝星忱放開了他,低聲道:“我回去了,一會兒查房。”


    “好,你.....”林曜不放心地看著他,“查完房,我過去找你。”


    謝星忱輕聲道:“不用,你好好休息,別亂跑。”


    我靠,這就很不謝星忱。


    林曜表情十分凝重看著他出去,開始複盤從視頻到此刻,也就幾個小時的時間,唯一提過的是那個噩夢。


    是不是謝星忱代入了自己,又因為感染期會放大知覺,所以產生了共聯一般的痛苦。


    那的確會讓人心情不好。


    早上賀離過來,嘰嘰喳喳了一陣,林曜斟酌詢問:“你說調節心情,除了打一架,還能幹什麽?”


    “你不高興?”賀離抬頭。


    “不是我。”林曜動了動唇,含糊道,“別人。”


    “別人?誰?你幹爹?還是裴湘?”


    賀離腦子裏篩選不出幾個林曜會關心的對象,“不過謝狗今天挺怪的,我剛過來的時候在走廊上碰到他,他居然在晃神,我的手都差點扇他臉上了,都沒反應。”


    這一點當然是做了藝術加工,也就是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林曜很輕地皺了下眉:“是吧,他從昨晚開始就很怪。”


    “昨晚?”賀離抓到關鍵詞,“你們倆不是分開隔離,你怎麽見他?”


    林曜抬手解開扣子換病號服,眼神亂飄:“上廁所的時候,偶遇。”


    賀離茫然轉頭,看向這間高級病房的配置:“可你房間裏不是有廁所嗎?”


    林曜是真圓不回來。


    還沒來得及說下句,就看到謝星忱大大方方站在房間門口,晃了晃手上的早餐,沒像之前一樣偷偷摸摸,反而毫不遮掩。


    他生怕對方說點什麽暴露的話,謝星忱就走過來,把早餐放在床頭櫃上。


    然後低頭幫他把錯位的紐扣解開,重新係緊。


    “你們倆......感染期能見麵?”賀離覺得林曜此刻的乖順非常匪夷所思,“你剛說心情不好的那位,不會是謝星忱吧。”


    林曜一本正經嚴肅道:“對,因為兩位感染者湊一起容易出現變異,為了你的安全著想,你先出去。”


    賀離點了點頭,連連道:“你考慮的是,不過,你們倆湊一起幹嘛呢?”


    “交流病情。”林曜把對付裴一忠的那套拿來對付賀離,簡直輕而易舉,“比如我們倆都會頭暈,幻覺,發熱等等。”


    “行,那你們交流,我先出去。”賀離還是十分怕被感染,一溜煙就跑出了隔離病房。


    謝星忱拆開床頭的粥,等它涼了一點,再送到林曜麵前:“張嘴,喂你。”


    就沒別的,真的隻是喂飯,很認真,一勺一勺送過來。


    林曜配合著他的動作,後背僵硬著維持了一分鍾,實在不習慣他的沉默。


    他發現,還是喜歡以前的謝星忱。


    “你說兩句話調戲我吧,性騷擾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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