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鈺不管這些,皇帝無論臨幸誰,都不能影響國事。


    這一日上朝,他得到稟報,科舉鄉試已經結束,各地選出秀才,要參加會試。


    按理來說,會試是第二年舉行。


    但朱祁鈺求賢若渴,命禮部尚書胡淡於今年就開會試,選拔天下人才。


    忽然間,有清風徐來。


    “宣雨化田來見朕。”朱祁鈺淡淡道。


    他知道這是雨化田回來了。


    很快,一身白袍的雨化田踏入宮中,恭敬跪下。“陛下,鄉試結束,臣已查明其中情況,幸不辱命。”


    “不錯,呈上來給朕。”


    雨化田恭敬呈上厚厚的文書。朱祁鈺翻開來看,眉毛漸漸挑起。他怒火在積蓄。


    根據西廠的調查,很多地方上考官都在用過去的四書五經八股繼續考校,而且不僅如此,他們對形式的要求還比往年更加嚴,有的地方甚至到了嚴苛的地步。


    不僅如此,各地的主考官都是清貴文臣,負責巡視檢查,卻對這些事情熟視無睹,根本沒有絲毫製止和上報的打算。


    “混賬東西!這就是朕要的選賢任能嗎!”朱祁鈺猛地將密報摔在玉桌上。天子一怒,寢宮都在震動!雨化田連忙拜倒,恭敬無比。


    “起身吧,朕不是怪你,你做的很好,是有些人把朕的話當耳旁風了。”


    朱祁鈺冰冷道。他心中有怒。天子一怒,天下血流成河,伏屍千裏!


    他要讓這些枉顧聖旨,把科舉改革看作是耳邊風的人,知道什麽是代價。


    這些人要付出的,就是代價!


    “此事,便不需要你再來做了。雨化田,你且回去吧。”


    朱祁鈺命雨化田回去。“曹正淳!”


    一言發出,曹正淳立刻出現。


    “替朕去徹查此事,這些人知道的,朕要知道,這些人不知道的,朕也要知道。你明白嗎?”


    “臣明白!”曹正淳連忙拜倒。


    他心中十分得意,因為朱祁鈺找他來代替雨化田,這代表了在皇帝心中,他曹正淳是更受信任的那一個。


    這讓他心花怒放,恨不得拚命的孝敬皇帝。


    這點調查的小事,自然是要辦的完美,辦的漂漂亮亮,讓任何人都悚然一驚!


    朝會。


    文武百官拜見皇帝。


    朱祁鈺大步上朝,麵色冰冷。


    百官有偷偷看去的,心中都是一驚。陛下心情,好像不是很好?是因為藩王之事?


    所有人心中,都是七上八下。“有事啟奏,無事退朝!”水師提督顧長風上前稟報。


    “陛下,臣有事稟報,如今大明水師的千艦皆快要收尾,預料不出十日就能陸續下海……”


    大明水師原來其實就有四千艦,是七海之中規模最大的水軍。如今要造艦,很多都是就地取材,直接翻新,因此造的很快。


    水師提督顧長風稟報完,鴻臚寺卿也上來稟報。


    “陛下,臣有事稟報,倭國國國主派太子、皇子、公主共十二名來我大明,希望水師能盡快去倭國接管,並宣萬邦倭國是大明屬國……”


    倭國此舉,毫無疑問是投降,而且是五體投地,哀求要降。


    此事,亦沒有什麽需要說的,皇帝說可以了,就可去接受,皇帝要放一放,倭國除了忍受意外,沒有別的辦法!


    稟報完畢,眾臣皆在小心等待。


    陛下今日臉色冰冷,恐怕不是什麽好事!“眾卿都稟報完了嗎?”朱祁鈺冷冷說道。


    “是..…”


    有的官員不小心應聲,立刻就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


    眾臣皆是噤聲!


    “那朕就要問問,這違抗聖旨,不聽帝令,刁難折磨寒門士子,官官相護,沆瀣一氣的情況,怎麽就沒有人向朕稟報!”


    朱祁鈺怒聲說道。群臣皆是跪倒,心中震驚惶恐。


    陛下此言,是有人在科舉考試中,沒有聽從陛下旨意,貫徹科舉改革?


    好大的膽子!


    若是出工不出力,陛下都未必有這麽生氣,但聽起來,似乎有人是故意要頂撞啊!


    “禮部尚書胡淡!你有什麽話說?”


    禮部尚書胡淡汗流浹背,他此時算是體會到了被陛下責問的感受了。


    天威如獄,鎮壓下來,無人可以承擔!


    “啟稟陛下,臣監考不利,應受責罰,但臣未曾參與其中,對於管理科考之事,臣查探挑選過部分卷子,都沒有什麽問題...”


    禮部尚書胡淡跪下稟報。


    他此時心中,也是十分惶恐納悶,自己挑選卷子,明明都是有不拘一格被錄取的,沒有陛下所說的故意抗旨的情況啊。


    “那是因為你被你的手下,被副考官,各省各州縣的主考官所蒙蔽了。你用人、識人有過,朕自然會重重的責罰你。”


    朱祁鈺冷冷說道。


    “但現在給朕宣你的副考官進來,朕要好好問一問他。”


    立刻。


    就有侍衛帶十餘名副考官進入殿中,押著他們跪倒在地。


    科舉考試的考官,都是布、按二司同巡按禦史,共同推舉府學或縣學的教官,充當考官,一級級遴選上來。


    禮部尚書胡淡貴為九卿之一,不可能對全國的考試都事事親為,因此具體的考試事務,當然就是由文學廉謹,年齡頗大,過去有科舉管理經驗的考官負責。


    “微臣叩見陛下!”


    第一副考官跪倒在地,他雖然官職很小,屬於清閑的文職,但也是官員,可以以微臣自稱。


    “朕問你,抗旨何罪?”朱祁鈺冰冷問道。


    “回稟陛下,小則撤職,問斬,抄家,大則株連九族。”


    副考官不吭不卑,言語之中有一種死硬的氣質。“朕該治你何罪?”


    “微臣罪該萬死,請陛下斬臣於午門。但臣雖死,卻有一言要說,科舉取士,無不是代聖人立言、八股對仗工整,字跡優美整潔,此為審查士子個人品德、為人嚴謹的規矩,臣尊此製,非為自己,而是為了天下士子!”


    副考官聲音洪亮!


    “臣雖可死,但科舉不能變,臣以死諫,請陛下收回改革科舉的成命!”


    此言一出,文物百官都是騷動!“這麽說來,你是沒有私心了。”朱祁鈺冷冷道。


    “不錯,臣無半點私心。”


    “那你且聽聽,你們到底有沒有私心!”朱祁鈺一揮手。


    旁邊的太監立刻就展開了一張名錄。此刻。


    為首的副考官心中,忽然就涼了下去。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個.


    太監打開名錄,直接就開始念其中的內容。


    “考官文某,於某年某月某日,收受賄賂白銀一千兩,玉璧一對....”


    “考官欒某,於某年某月某日,將自己的門生諸某、侄子年某以字跡優美、八股工整為由錄取…..”


    “考官張某,於某年某月某日,於某考場,見自己的門生圖某作弊而不報…..”


    宣政殿內,一片嘩然!


    “什麽?臣還以為這些名士大儒,至少都是一心為國,為學問之人,怎想到他們竟然幹出這等事!”


    “糊塗啊,這些人若是迂腐些,死諫抗旨,倒也沒有什麽,可以留名青史。但這些人怎麽竟然敢於徇私舞弊?”


    “考場舞弊案,曆朝曆代都是要腥風血雨,殺成一片!”


    文武百官都想到了陛下的雷霆手段,盡皆有心驚之感。


    這些考官,簡直就是瘋了!。


    竟然拿迂腐做偽裝做說辭,欺騙當今聖上,進行抗旨!


    此刻。


    地上的十幾名考官,臉色盡數慘白無比。噗!有考官口吐鮮血,昏倒在地!


    他們一生迂腐,求的就是一世清名,但如今,一切都毀了。


    “陛下,臣是被冤枉的,臣沒有徇私舞弊……”有考官仍在掙紮,但話說一半,自己就都停下。


    哪怕他再自以為清廉,但在抗旨的同時,以抗旨的理由錄取自己的侄子、門生。


    這就是死罪!不僅他自己,連他的家族、門徒都要遭殃!


    “這就是你們口口聲聲說的沒有私心,這就是你們說的隻是迂腐,為國忠心。”


    朱祁鈺語氣無比冰冷。


    “一個個都是徇私舞弊,還敢欺君!”“朕問你們,欺君之罪又當如何!”百官都是跪倒,嘩啦啦跪下一片。


    十幾米考官皆是臉色慘白,神氣委頓,有人已經砰砰砰磕頭,似在求饒。


    但已經晚了,哪怕保住性命。一世清名,都毀於一旦!


    “來人!”


    “把這幾個自以為是為國死諫的,拖下去斬了,其家族、門徒皆革職,永不錄用!”


    朱祁鈺發令。


    殿後侍衛上前,把這些考官全部拖了下去。很快,哢嚓一聲。


    十幾顆頭顱,皆都呈了上來!


    這一次無人敢於阻攔勸諫,科舉舞弊,殺這點人不算什麽,再大的清名也保不住他們。


    “你們都好好看看,好好想想。每日三省己身,自己是不是真的忠心?是不是真的剛硬迂腐?自己心裏,都有一杆秤!”


    “若是沒有,那你們的頭顱,也不用放在肩膀上了!”


    朱祁鈺震怒。文武百官都是汗流浹背。


    本來,他們之中也確實有不少聲音,認為陛下科舉改革有問題,應該遵循古法。


    但今日,科舉舞弊一經爆出,所有人都是心中一驚,駭然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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