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宅的梅芳園搭了個戲台,鳳冠霞衣的戲子唱著晦澀婉轉的詞曲百轉千回。


    林嬌嬌坐在台下心不在焉的看著。


    她在嵐九屋裏一直守著他燒退了些,這才把澡頭洗了又換了身幹淨的衣服出門。


    出了付蕖的院落,嵐一就神不知鬼不覺地跟在了她身後,她停下了腳步轉身看著嵐一。


    嵐一也是中午跟著林嬌嬌回來的時候知曉了嵐九感染了風寒,但她知道這小小風寒可能會要他的命。


    可嵐七已經跟隨主子去京都了。


    好在嵐十還在青州,她隻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了。


    嵐一主動開口道:“小姐別擔心,奴已經傳信讓嵐十快馬加鞭來,明晚應該就會到。”


    林嬌嬌本來隻是想問問她,嵐九胸口的傷怎麽回事的,現在怎麽還扯到嵐十?


    不會是嵐一見嵐九生病沒人伺候她,準備給她換人吧。


    她趕忙拒絕道:“不用叫別人來,我身邊又不是非要人伺候,等阿九病好了也一樣。”


    嵐一明白她這是誤會了,解釋道。


    “小姐不是的,嵐九回來前就受過很重的傷,也讓他身子骨弱了很多,嵐十醫術雖沒嵐七精湛,但也比普通大夫好很多。”


    她並沒有說嵐九回來那晚嵐七給他看過,也開了很多藥,但她從未在嵐九身上聞到過藥味。


    林嬌嬌聽不是換人,還有更好的大夫給嵐九看病,她也鬆了口氣。


    “行,的確該好好看看,那你知道傷在哪裏了嗎?”


    “嵐七之前說過差半公分必死無疑,奴猜想應該是傷到胸口了。”


    林嬌嬌倒吸一口涼氣,她也隻是聽了趙小童說,並沒有眼見傷口具體位置情況如何,沒想到是這麽嚴重的傷,差一點她就看不見他了。


    她喉嚨上下滑動,緩緩開口繼續問道。


    “那你知道什麽時候受的傷嗎?”


    “奴不知,但嵐七說已經結痂,想來是回來前半月左右吧。”


    任務都是機密的,按理說她不應該透露任何消息的。


    果然林嬌嬌根據這個時間段聯想到了九月底傳到南山的消息。


    京都秋狩女皇遇刺,二皇女為女皇擋下一劍,刺客一死一逃,這本是二皇女立了大功。


    但總有人陰謀論,開始流傳這是二皇女自導自演,成功了就地登基,失敗了還能鞏固地位。


    但大多數人都覺得這就是多此一舉,二皇女沒必要這樣做,眾說紛紜。


    但不管真相如何,這顆懷疑的種子是種進了女皇心中。


    當時她聽見消息那刻,就覺得這是祁遙的計謀,卻沒想到派去的刺客裏有嵐九。


    嵐一見她久久不語也就明白她是猜想到了,就連她自己也是結合外傳的消息猜想出來的,畢竟她已經脫離組織太久了。


    林嬌嬌思緒被嬰兒的啼哭聲拉回現實,她坐直身子朝哭聲看去,就瞧見付父懷裏的林樂星哭著。


    “小蕖應該是樂星餓了。”


    “知道了爹,我先抱樂星去後麵廂房了。”


    付蕖抱著孩子去了後屋喂奶,而嬰兒車裏的林夏悠和林冬意被吵醒尖叫著蹬著四肢發脾氣,林亦硯和林父趕忙把孩子們抱在懷裏哄著。


    她也想去抱抱孩子們,但忍住了。


    雖然全身都清理了一遍,但孩子們太小抵抗力低,以防萬一。


    就連和夫郎們相處,她也隔了點距離。


    好在孩子們也就鬧騰了一會兒,大家又都饒有興趣的觀看著台上的戲曲。


    她本就去得晚,現在差不多進入尾聲了,她就等著吃完晚飯回去看嵐九燒退沒,沒退好繼續喂退燒藥。


    “妻主,嵐九好些沒?”


    林亦知悄悄挪了挪椅子挨著林嬌嬌,身子傾斜湊到她身邊低聲問著。


    林嬌嬌微微往後傾,怕挨他太近。


    “好一些了。”


    “那就好,聽小童說嵐九午飯也沒吃,我讓趙伯給他熬了青菜肉沫粥。”


    她有些吃驚林亦知對嵐九的關心,也就在這一霎那,她猛然想到了嵐九屋裏的煤炭,如果不是他們吩咐,嵐九屋裏是不可能會有煤炭取暖的。


    “亦知…”


    他被她瞬間泛紅的眼眶嚇一跳,還以為她身體不舒服有些著急。


    “妻主這是怎麽了?”


    林嬌嬌深呼吸了一口氣,穩定了感動得想哭的情緒,但聲音還是有些沙啞。


    “我沒事,亦知謝謝你。”


    林亦知對突如其來的道謝摸不著頭腦,想問問到底怎麽回事,就瞧見付母一副豎著耳朵偷聽的架勢,他隻好作罷。


    …


    嵐九做了一個美夢。


    夢見她終於不躲著他了,她就在他身邊陪著他,她輕輕呼喚著他的名字。


    “阿九醒醒…”


    “嵐九哥醒醒…該起來吃點東西了…嵐九哥…”


    果然是夢。


    他側頭半睜著眼望著背對著他的趙小童,神色黯然,視野漸漸模糊起來,他再次閉上了雙眼想繼續入夢。


    趙小童舀好一碗粥,又用勺子攪拌著讓粥快些冷卻,弄得差不多了轉身來到床邊放下碗和勺子,準備繼續把人叫醒,就看見閉眼躺著的人兒眼角劃過的淚水。


    “嵐九哥你醒了嗎?嵐九哥?”


    趙小童見人睜開了眼睛,這才鬆了一口氣。


    “嵐九哥你嚇我一跳,見你流淚還以為,額沒事的嵐九哥,發燒了就是難受,退燒了就不難受了。”


    他麵色蒼白眼眶紅了一片,扯了扯嘴角苦澀的笑意不達眼底,緩了好一會兒才開口。


    “小童辛苦你了。”


    趙小童見他能說話了,趕忙扶著他半躺著的,又端起碗給他喂粥吃。


    “嵐九哥多吃點,這樣才能好得快些,你不知道你昏睡這段時間家主一直守著你,還讓我給你擦身子降溫,家主等你降溫了些才走的。”


    “你說…咳咳…咳咳…”


    嵐九被嗆到,趙小童趕忙放下碗跑到桌邊倒了杯水。


    “嵐九哥喝點水,慢點不著急。”


    嵐九已經坐起身低著頭捂住胸口,每咳嗽一下就扯著胸口疼。


    旁邊看著的人擔憂不已,本來還想坦白他把他身上的傷口告訴了家主,現在這種情況他也不好開口。


    良久,嵐九放下手來,聲音虛弱沙啞不堪,尾音還帶著顫抖。


    “你說小姐來過?”


    他還低著頭,趙小童看不見他的表情。


    “嗯嗯家主才走沒多久,你被窩裏的湯婆子也是家主親自放進去的,家主還給你用帕子敷了額頭,但是擦身子是我擦的,嵐九哥你放心,先吃點東西吧嵐九哥,不然粥冷了。”


    “小童,我想再喝點水。”


    “我去倒。”


    趙小童放下碗拿起杯子轉身去倒水,卻沒注意到低著頭的人兒麵前的棉被已經渲染上了深淺不一的斑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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