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而後分別,也許就是人的宿命。不知不覺間,已獨自走了很久,得到的是滄桑與白發,還有增長的年輪。


    柳依萍凝望著周不二,看見他眼角的溝壑在燭光下跳躍,柔聲問道:“周叔叔,是誰告訴你......她死了?”


    周不二苦笑道:“你改口叫我叔叔,其實心下已經是相信了。告訴我芷蘭不在人世的,就是那個漠北女子。我問她是如何曉得的,她卻不肯講了,後來被我追問得急了,才說出她也是聽‘漠北雄鷹’說的。我趕去找漠北雄鷹哈沙,在途中生了一場大病,一直輾轉三個多月,才到了漠北,結果,哈沙在我到之前的一個月,也死了,我問遍了他所有的親朋弟子,卻是誰也不知道芷蘭的事情。”


    柳依萍心道:“像他這樣的內功,竟然一病數月,自然是傷心到了極致,就如同我前些日子一樣。”可是,漠北雄鷹哈沙一死,線索又斷絕了,就好像月亮剛剛出來,便又躲進了層層烏雲之中。


    已過三更,二人起身向周不二辭行,周不二隻是癡癡的盯著畫像,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回去的路上,兩人的心情都有些凝重,一路無話。


    回到客棧後,汪大汪二已經睡下,聽到開門聲,二人同時翻身坐起,看見是楊重梧,便倒頭又睡,一會便鼾聲如雷。


    楊重梧卻無半絲睡意,想到自己雖然也是父母雙亡,可終歸也與父母共聚了九年,父母對他也極是疼愛,比之柳依萍,自己要幸運多了,一念及此,心中湧起陣陣柔情,此身若是安好,定不讓柳依萍再受半分委屈。


    他思緒紛雜,好容易收斂心神,上床打坐,雖然明知無用,卻還是勉力為之。


    這一段時間以來,他每日練氣,前幾日十二正脈已無阻滯,可內息卻始終不能回歸氣海。柳依萍也多次助他導氣歸元,然而並不見效。


    楊重梧深明醫理,細一琢磨,便想通了其中關竅。


    那日,謝嘉仁的第二掌,雖未曾取了他的性命,可彼時全仗他的丹田本元予以對抗,他重傷之下,本元已弱,已擋不住謝嘉仁的雄渾掌力,丹田之中,早已虛不受氣,他九陽神功已成,本元有如汪洋大海,所儲內息在經脈中運行,有若長江大河,本元遭受重創後,就如同是一個小池塘,哪能再容得下大江大河之水?正所謂“持而盈之,不如其已”。


    楊重梧想通此節,麵如死灰,冷汗涔涔而下,柳依萍見他臉上神色大變,忙問道:“怎麽了?體內真氣衝撞得厲害?”楊重梧本來怕她擔心,不想告訴她,可看見柳依萍滿麵愁雲,一雙清眸,也失去了往日神采,思量再三,還是說了。


    柳依萍沉思一會,兩眼望定了楊重梧,道:“氣海不固而江河泛濫,若一朝潰堤豈非......豈非......”楊重梧自然知道她想說什麽,他九陽真氣何等渾厚,若長期滯留在奇經八脈之中,不能歸入氣海,一旦真氣反噬,就如同一個身具九陽神功的高手,直接攻擊自己的五髒六腑,那時便是滅頂之災。


    柳依萍聲音已略略發顫,又道:“就沒有其他辦法了?比如散功......”她頹然住口,沒有再說下去,即便是尋常功力,散功的人,也是十死九傷,何況楊重梧內力充盈,在武林中已罕有其匹。


    楊重梧苦笑著搖了搖頭,他與柳依萍分手重逢,這幾日感情又深了一層,可老天何其殘忍,剛覺人世美好,卻已命不久矣,他雖然生性豁達,想來也不免心下淒涼。


    柳依萍將頭移開,眼望遠方,過了半晌,問道:“還有多長時間?”楊重梧答道:“少則一月,多則兩月,坎水不接離火,大限到了。”柳依萍貝齒輕咬下唇,似乎是自言自語,輕聲說道:“隻看老母是否能有什麽法子了。”


    楊重梧又搖了搖頭,卻沒有說話,其實他心中清楚,此刻形勢已危如累卵,外力是沒有任何作用了。


    第二天早上啟程時,楊重梧看見柳依萍眼角處略有些紅,他知道,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對她刺激不小,昨夜她定然是前思後想,難以入睡。她從小就父母雙亡,一生都不曾有父母的記憶,任是再豁達十倍的人,也不能在多年之後,突然知道了父母的一些訊息,還能泰然處之,再加上,自己這傷是好不了的了。


    楊重梧不便勸她,隻是一路上強作輕鬆,陪她閑聊,柳依萍始終悶悶不樂,難以開懷。


    汪大汪二有樣好處,就是無事的時候,就像兩塊石頭,除非必要,絕不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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