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小冉?”


    徐尚監在喬冉出門前突然叫住她,說道:“你比其他人都學的差了些,本應該罰你多練一會,可今日就算了,你回去後自省,明日若還是這個樣子,我就著人單獨教你,免的你拖累了大家的進度。”


    喬冉身上冷汗未消,聽罷也隻是訥訥的點頭。


    徐尚監發覺她不太對,收起臉色關心道:“身體不舒服?”


    “嗯。”喬冉現在隻想回去,遠離這裏。


    萬一走的遲了,被姚玉澤撞見,認出來了她怎麽辦。


    徐尚監道:“那就快回去休息。”


    “是。”


    喬冉忙不溜的跑了。


    徐尚監也是累了一天,她稍微活動了一下筋骨,便在這等著空含煙回來。


    孫尚儀看著喬冉走了,才上前說:“其他人都可教,可這喬小冉實在榆木,我看尚監對她卻很耐心。”


    徐尚監笑笑。


    了解她的人才清楚,徐尚監嚴厲出名,以往教過的人數不勝數,但凡有一點達不到她的要求,她便不會再教第二次。


    可喬小冉,分明已經笨的無可救藥了,徐尚監至今都未發火,孫尚儀不解。


    徐尚監看著閣外的場景,緩聲說:“此次究竟是選女官還是選主子,我們得謹慎小心了,喬小冉雖笨了些,可在這一眾小姐裏,她單憑容貌便可拔得頭籌。”


    孫尚儀驚了驚,才道:“尚監,我明白了”


    等了一會,空含煙獨自回來了,徐尚監也沒多問,隻是提點她道:“有什麽話今個一道說清楚了,今日之事你也就當沒發生過,以後大將軍再找你,你先告訴我,免的落人口舌,不清不楚這是宮中忌諱。”


    空含煙輕聲:“我知道了。”


    兩人便往閣外走,空含煙突然問道:“尚監認識我阿娘?”


    徐尚監愣了愣,像是沒猜到空含煙會突然問出來,想起往事,她眼尾的細紋都變得平順了許多,似頓了良久,才放緩了聲說:“我與你阿娘同期入宮參加擢選,是那批小姐中最優的兩人,都已經定好要留在宮中,可天意弄人。”


    空含煙垂了垂眉,“是因為我爹?”


    “恰逢當時江陵王受詔回宮,同我們在宮中相遇,你阿娘對江陵王一見鍾情,”徐尚監濕了眼眶,“我私下多次勸阻過她,可她一意孤行,不知如何同江陵王相識,拋棄宮中一切非要跟著江陵王回去。”


    “我阿娘本就是個固執的人。”空含煙別開眼,走著宮中小路上,似乎也循著阿娘當年的痕跡,她心中也生出無限的難過,“我算了算日子,阿娘在進府之前,便已經有了我。”


    她平淡的說出來,待徐尚監回頭看她,她已經恢複平靜,隻餘臉上帶著自嘲的笑。


    徐尚監突然心疼她,抓住了她的手,“江陵王在宮中待了三個月,離宮時你阿娘已有了兩個月身孕,當時為了將這事壓下來,不少人受了責罰,好在一切如願,你阿娘順利離開宮廷,同你爹回了江陵。”


    空含煙眼底的光一點點熄滅,有什麽用呢?


    年幼自負的阿娘以一生為豪賭,毅然決然的拋棄宮中的榮華,跟著風流的父親回了江陵。


    她以為等待她的,會是兒女雙全,幸福一生。


    可她又怎麽預料到,此後經年,日日都會在悔恨與不甘中度過。


    此次擢選,便是固執的阿娘非要讓自己來,反正隨便派一個女兒去,父親又怎會在乎讓誰去。


    與其說是讓她遠離不公的家中,遠赴京都出人頭地,靠自己博出一片天,倒不如說是代替阿娘再走一遍她當年原本該走的路,將年少固執的阿娘拉會正確的軌道,讓她知道,如果沒有一意孤行,路該是怎樣的平坦。


    空含煙再也忍不住,眼角滑落一滴淚。


    徐尚監替她拭去,本想問問她阿娘在江陵過的好不好,可看空含煙的模樣,一切不問自答,她心酸的抱了抱空含煙。


    “這些年,你也受苦了。”


    空含煙伏在徐尚監肩上哭出了聲,阿娘原本的生活應該是怎樣的?她在徐尚監身上找到了答案。


    可時光去而不返,往事不可追,阿娘永遠被困在了宅院中,已沒了回頭的可能。


    徐尚監送空含煙回了淑芳殿,再三叮囑她不要胡思亂想,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現在隻有空含煙過的好,她阿娘才能好。


    所以空含煙不管走那條路,她都一定要出人頭地。


    大家悄悄在屋裏看著,空含煙與徐尚監親近就算了,今日居然還和金吾衛大將軍姚玉澤交好,她們簡直要嫉妒瘋了。


    而劉韻雖然一下午沒出去,卻也已經從何鶯鶯口中知道了發生的事,嫉妒的差點咬碎了牙吞下去。


    為什麽不是她!


    空含煙一個卑微的庶女,有什麽好的。


    隻有喬冉房門緊閉,晚飯也沒有吃,把自己關在屋裏仔細的想,那姚玉澤應當沒有認出她吧?


    她都沒敢抬頭,應該沒有?


    再說了,滅門那日不僅是黑夜,且大雨瓢潑,姚玉澤也不一定看清了喬冉的臉,死了那麽多人,他能記得誰?


    不要怕不要怕,肯定認不出來。


    喬冉好不容易說服自己,空含煙敲門進來了,告訴她一個驚悚的答案。


    “大將軍向我問起你了,怎麽?你們之前也認識?”


    乍然一聽,喬冉臉都白了,結巴道:“他還問啥了?”


    空含煙見她神情不對,擔憂道:“就簡單問了一句,我便如實說你是黔州刺史之女,再就沒了。”


    喬冉:“……”


    還是被注意到了嗎!


    怎麽辦怎麽辦!她哪裏認識什麽黔州刺史,姓甚名誰都不知道,但凡隨便來個人問起來,她就露餡了。


    喬冉現在隻有一個想法,此地不宜久留!


    空含煙看著她,“小冉,你到底怎麽了?”


    喬冉欲哭無淚,現在隻能相信空含煙,便道:“含煙,你是個好人吧?”


    空含煙:“……”


    “你答應我,不管發生什麽,你都說和我不熟,”喬冉抓住她,一臉認真道:“你今天也沒到我屋裏找過我。”


    “小冉,是不是出什麽事了?”空含煙被她說怕了。


    喬冉堅持道:“你答應我,不管發生什麽,都說今天沒私下見過我!”


    空含煙頓了會點頭,“好,我答應你。”


    “你快回去吧。”喬冉起身催促她,讓她趕緊走。


    空含煙不放心,回頭拉她,卻被喬冉靈巧的躲了過去,空含煙一臉震驚,“小冉,你會武?”


    別人可能看不出來,可空含煙自小練武,一個人有沒有真功夫她起碼不會看錯。


    喬冉也不怕空含煙知道,無奈的說:“也是我倒黴,內力好像被封住了,要不然我就想辦法跑了。”


    出宮令牌什麽的,她自能偷來,可是現在沒了內力,皇宮這麽大,走正路肯定會被發現。


    空含煙震驚的捂住她的嘴,“別瞎說,你先坐下,我給你看看。”


    空含煙摸過喬冉的脈,便發現她體內力量雄厚,衝撞著,卻被束縛一般掙脫不開。


    “果然是被封住了,”空含煙道:“是何人所為?”


    喬冉搖頭,“我不知道。”


    兩人沉默了一會,空含煙猜到喬冉是個大麻煩,她有心袖手旁觀,卻狠不下心來。她雖與喬冉相識短短兩日,卻打心底裏喜歡她這個人,直覺告訴她,這個人值得一輩子交往。


    空含煙猶豫再三,低聲問出:“小冉,你不是黔州刺史之女吧?”


    喬冉驟然抬起頭,心跳加快,看著空含煙動了動唇終是什麽都沒說。


    空含煙已經知道了,她也沉了眉,道:“那你是怎麽進宮的?”


    喬冉:“被迷暈一醒來就馬車裏了,馬車已經進宮了。”


    這還真是前所未聞的事,空含煙也拿不準了,她又問:“你和姚玉澤有仇?”


    空含煙太聰明了,隱瞞無用,喬冉便點點頭。


    “我知道了,”空含煙起身,嚴肅又沉重的看著她,“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


    喬冉沉聲:“出宮。”


    “我幫你。”


    喬冉不可置信,要知道萬一被金吾衛發現,兩個人都沒有好果子吃。


    她搖頭拒絕,“不行,太危險了。”


    空含煙卻道:“你一個不更危險嗎?你現在內力被封,你根本走不出去,宮門下鑰後不會再打開,唯一的辦法就是今夜拿到出宮令牌,明日再偷偷脫身出宮。”


    還得在宮門打開的最早時間內出宮。


    盡管喬冉萬般不願,可空含煙鐵了心要幫她,兩人便商議今夜子時,去弄一塊出宮令牌。


    這裏最近的是宮女太監們的住所,管事的大太監應當有能出宮的牌子,她們連夜去偷。


    子時一到,院中的小姐們都睡得昏天暗地,喬冉和空含煙同時出了門,她們打了一個眼色,便極步向殿外走去。


    劉韻起夜,剛好看到她倆鬼鬼祟祟的人影,頓時心生疑竇。


    “這麽晚了,她倆出去幹什麽?肯定沒什麽好事!看我不告訴尚監,處罰你們。”


    兩人壓根沒想到會被劉韻發現,沿著隱蔽處往太監的住所而去,一路上碰到了三茬的金吾衛夜巡,兩人躲在暗處,大氣都不敢出。


    空含煙帶了迷香,她說:“我在外麵守著,你進去找。”


    “好,”喬冉道:“注意安全。”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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