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秦天德!”


    秦天德渾厚有力的話音落下後,許久都沒有人吭聲,仿佛這一刻時間靜止了一般。 不論是金兵還是秦天德身後的嶽銀瓶以及埋伏在不遠處林子裏的韓忠等人,都是以一種極為異樣的目光盯著他。


    曠野上一片寂靜,隻有偶爾拂過的清風撩動了眾人身上的衣裳以及樹林裏間或偶爾響起的鳥叫聲才能證明時間還在流逝著。


    約莫有半柱香的功夫,十幾個金兵口中突然爆出震天的哄笑聲,一個個指著秦天德又笑又罵。


    嶽銀瓶隻感覺哭笑不得。剛開始聽到秦天德振振有詞的斥責金兵,她還以為秦天德想要弄出個什麽身份來蒙騙這群金兵,哪知道最後竟然直接報出了姓名,還特意加上了一個“大宋”。


    韓忠一拍腦門,心中不停地腹誹,這個秦天德究竟是個二愣子呢還是說根本不知道天高地厚?


    最先被秦天德攔下的兩騎金兵口中笑著,手中再次揚起了彎刀,策馬就要砍向秦天德。


    秦天德的臉上不喜不怒,隻是盯著金兵什長,餘光看到兩騎金兵的動作,正要繼續開口,哪知道金兵的什長先說話了。


    “住手!”此刻這個金兵什長的臉上已經閃爍過五種顏色,嘴角不停的抽動著,額頭上的青筋也多次跳動,最終黑著還有點紅的糙臉,惡狠狠的盯著秦天德,“把他綁起來,老子要把他五馬分屍!”


    奇恥大辱啊!身為大金國的什長,居然被一個弱不禁風南人戲耍,還他媽的下馬答話,差點沒下跪認錯,這讓性格暴躁的他絕不容許秦天德就這麽容易死掉!


    嶽銀瓶看到情形不對,已經從地上站了起來,站在秦天德身後,雙手搭在秦天德的雙肩上,右手稍微用力支撐住自己的身體,左手則是虛扶,準備隨時給韓忠等人打信號。


    “狗官,看樣子我們今天都要一起上路了。臨死之前,難道你還不肯跟我說句實話麽?”


    “誰說我們會死?隻要有我在,就保你一生平安!”秦天德微微側身,小聲的丟下一句,然後直視著金兵什長,一臉的怒色,“他娘的還反了你了,竟然想要殺本少爺,斜卯伯父就是這麽帶兵的麽!”


    斜卯?伯父?金兵什長再度一愣,連忙喝止住已經逼近秦天德兩個兵士,麵對秦天德疑惑的問道:“你口中的斜卯伯父是何人?”


    “大膽,連斜卯阿裏大人都不知道,你等真的是大金的勇士麽?”


    斜卯阿裏,金朝有名的將領之一,性格忠直,頗有謀略,功績卓著。隻不過曆史上關於金國曆史的記載很少也非常的不詳細,所以秦天德並不能確定這些金兵就是斜卯阿裏的手下。


    但是他記得史料中記載,斜卯阿裏多次在江淮一帶用兵,曆任順義、泰寧軍,歸德、濟南尹,說不得就是現在與淮陰隔河相對的金國山東西路的封疆大吏。


    “你見過斜卯大人?”金兵的什長越來越迷糊了,想不通眼前的這個南人究竟是在蒙騙自己還是真的與那些達官顯貴相識。


    “哼!”秦天德一甩衣袖,重重哼了一聲,“何止見過!當年斜卯伯父奉命經略陝西,本少爺曾經跟隨完顏兄一同到訪涇州,有幸拜會了斜卯大人。


    斜卯大人好客,有仗義疏財,宴請完顏兄和本少爺,席間聽聞斜卯大人解圍孛堇忽沙裏城、平叛複州等事跡,大為敬仰,認作伯父。一晃多年不見,也不知道伯父如今身體可還安好,有心再去拜訪,奈何俗事太多。。。不對,他娘的,難不成你是懷疑本少爺誆騙與你!”


    金兵什長睜大了眼睛,心中已經對秦天德相信了一大半。


    古時候不像現代,通訊手段極不達,導致信息傳遞閉塞。像斜卯阿裏、完顏亮等人,雖然在金國異常出名,可是在南宋,除了和其打過仗的又或者朝中的一些高官,真的是沒有太多人知道。尤其是完顏亮,如今剛滿二十,屬於剛剛嶄露頭角階段,普通的宋人根本就不會聽說過!


    嶽銀瓶心中震驚,秦天德口中提到的兩個金國將領她都沒有聽說過,可是看金兵的反應,那二人在金國明顯是聲名赫赫,說不得就在秦天德耳邊小聲問道:“狗官,你什麽時候去過涇州?又怎麽會認識那兩個人?”


    看到金兵什長沉默不言,目光中充滿疑惑,秦天德迅轉過頭,衝著嶽銀瓶露出了一個計謀得逞的笑容。


    “狗官就會騙人!”嶽銀瓶小聲咒罵了一句,右手在秦天德肩頭捶了一下,同時放下了已經抬起少許的左手。


    這種笑容她見過好幾次,每次都是陰謀得逞,有人上當受騙後,秦天德的臉上就會露出這樣的笑容,強迫6遊的時候她見過,誆騙周必大的時候她也見過,甚至那個姓胡的師爺被帶到淮陰的時候,她也見過秦天德的臉上露出過那樣的笑容。


    眼看火候已經差不多了,秦天德決定趁熱打鐵,於是再次問道:“不知道完顏兄如今還是奉國上將軍麽?這兩年不見,想必已經高升了吧?”


    “完顏大人如今已經貴為驃騎上將軍了。”金兵什長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驃騎上將軍?哈哈,太好了!當初本少爺跟完顏兄在一起的時候,就看出完顏兄乃是人中龍鳳,不日即可扶搖直上,如今看來果然如此!”秦天德放聲大笑,仿佛真的是在替完顏亮開心一般。


    “大人,哦不,公子,您真的見過完顏大人?”金兵什長心中一驚,很難再懷疑秦天德是在戲耍他。


    雖然秦天德已經說了是一個宋人,可是麵對自己手下的鋒利彎刀,居然麵無懼色,而且對於斜卯阿裏和完顏亮一老一少這兩個金國炙手可熱的人物事跡如數家珍般,這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宋人所能夠了解的!


    “什麽叫見過!”秦天德一甩衣袖,臉上露出憤怒的神情,“本少爺跟完顏兄的交情早就跨越了兩國的界限,那叫異國的友誼,你們懂麽!要不然為什麽剛才本少爺為什麽會放過你們的兩個哨探?


    完顏兄自幼聰明好學,師從張用直,本少爺幾年前遊曆北方,碰巧遇到完顏兄,交談幾句後大有相見甚晚之感。


    後來促膝秉燭,本少爺被完顏兄的才華及人品所折服,更是為完顏兄的平易近人所感動,沒多久就認作兄長。


    隨後完顏兄相邀,我二人乘船出海,漏液坐在船頭一邊把酒言歡一邊吟詩作賦,本少爺至今還記得完顏兄那一夜的佳作。。。


    停杯不舉,停歌不,等候銀蟾出海。


    不知何處片雲來,做許大、通天障礙。


    虯髯撚斷,星眸睜裂,唯恨劍鋒不快。


    一揮截斷紫雲腰,仔細看、嫦娥體態。”


    秦天德開始輕聲的吟唱著,神情越來越放鬆,目光也轉向了遠處,一副如癡如醉暢想回憶的模樣,似乎早將周圍的一切都忘記了一般。


    可是金兵什長卻放鬆不起來了,他早示意手下將手中的彎刀收回,臉上露出凝重的神色,汗水也隨著臉龐滑落,雙眼不敢轉向旁處,隻是注視著秦天德。就連圍在周圍的一眾金兵也是大氣都不敢出,紛紛跳下馬來。


    眼前的這個囂張的宋人絕對認識海陵王和斜卯大人,而且交情匪淺!這是所有金兵此刻內心的想法。


    看到秦天德一曲唱畢,金兵什長連忙單膝跪地,以金人的方式向秦天德行跪拜禮:“小人剛剛多有得罪,還請公子寬恕。”


    “請公子寬恕!”周圍的金兵也是有樣學樣,紛紛跪倒在地。


    海陵王完顏亮在金國一直是高姿態示人,所以有關他的事很多金人都聽說過。


    像什麽完顏亮自幼聰敏好學,漢文化功底甚深,雅歌儒服,能詩善文,又喜歡同遼宋文人墨客交往,這都不是什麽秘密,所以跟這個叫做秦天德的宋人相識並不是什麽不可能的事情。


    剛才秦天德吟唱的那詞他們沒聽過,也不知道是不是完顏亮所作,可是秦天德吟唱的陰陽頓挫,聽起來意境悠遠,雖然他們不太懂,但也感覺應當是好詞。


    這狗官當真是天生的騙子啊,連金人都能夠騙的服服帖帖的,也不知道腦子是怎麽長的!


    站在秦天德身後的嶽銀瓶一臉詫異的看著周圍金兵突然改變的態度,心中不停的腹誹,忍不住再度開始打量起秦天德來。


    稍遠的樹林內,韓忠一夥人也是麵麵相覷,最後將目光轉移到韓忠身上,不知道自己手中的弓箭是否應該放下了。


    韓忠也是傻了眼一般。秦天德最後的那番話還有吟唱的那詞由於聲音比較小,他們根本聽不清,也不知道秦天德到底說了什麽,居然讓十幾個金兵跪倒在地,還請求他的寬恕。


    稀奇啊!


    聯想到秦天德曾經做法停雨,又記起金兵跪倒之前秦天德曾經輕聲的連比劃帶說了一番話,韓忠心中駭然,難到說這個小子真的不是人,懂得什麽妖術不成?


    心中正盤算著找個機會從嶽銀瓶口中打探真相,突然又聽到那邊傳來了秦天德的高聲大罵,頓時讓他再度緊張起來。


    “寬恕?你們這幫兔崽子,妄圖襲殺本少爺,更是想染指本少爺妻室,如今知道了本少爺身份,一句寬恕就能了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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