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定侯,你什麽意思?”


    蕭琮問道。


    郭勳則朝對麵藏兵的竹林喊道:“錦衣衛的兄弟,出來吧!”


    這時。


    太保朱六帶著麾下錦衣衛走了出來。


    蕭琮見此愕然看向郭勳:“你騙我?”


    郭勳道:“你總不會真覺得天下官員都不是忠臣吧?”


    “你!”


    蕭琮不由得伸手指著郭勳,氣得渾身哆嗦。


    郭勳則背著手,走到朱六這裏來:“你們帶走吧。”


    “陛下早已密旨給我們錦衣衛在先,若遇官吏陽奉陰違,可先秘密碎屍萬段之,而誣以盜賊之舉,以為新政導引。”


    朱六說後就看向蕭琮:“來人!把他就地亂刀砍殺,他的隨從也都一個不留!”


    “是!”


    於是。


    大量錦衣衛拔刀朝蕭琮走了來。


    蕭琮見此不由得後退,隻冷冷地看向郭勳:


    “武定侯,你知道你這樣背叛天下君子,會有什麽後果?”


    “會有什麽後果?”


    郭勳問道。


    蕭琮大聲道:“我今日的下場就會是將來你的下場!”


    “啊!”


    這時。


    已有數名錦衣衛將刀搠進了蕭琮體內。


    當場。


    蕭琮的身體就添了好些個窟窿。


    整個人也倒在了地上,全身是血。


    彼時。


    又有許多刀鋒落下,如一道道白色閃電劈下。


    沒多久。


    蕭琮就成了碎肉。


    而他的隨從也全部被殺。


    朱六則在這時對麾下錦衣衛寫文舍人吩咐道:“寫奏報,就說撫院遇盜賊,為盜賊誅殺!然後快馬報於朝廷!”


    “是!”


    郭勳這裏則陪著袁宗皋往石首而去。


    彼時。


    皎月高懸,樹影斑駁。


    隨行護衛的火把燃得劈啪作響,也直引得飛蛾來撲,更映襯得袁宗皋的一張憔悴的臉更加凝重。


    “他們說陛下是我教的這麽老成厲害的。”


    “其實他們不知道,陛下本就厲害,乃天降英主。”


    “哪裏是我能教得出來的。”


    這時。


    袁宗皋還笑著對郭勳主動說起沒由頭的話來。


    郭勳聽後也是微微一笑:“但若陛下沒有您老,也的確很多事不能成,他蕭琮其實也沒有說錯。”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


    “我這一世,能盡力踐行的品德,也隻有一個忠字了!”


    袁宗皋突然又意味深長地說了起來。


    郭勳沒有再說什麽,隻以沉寂相對。


    但袁宗皋則依舊因今日的遭遇而繼續沉思起來。


    袁宗皋總覺得這些人當不隻為了報複他,畢竟報複他一個致仕老人,最多隻是給那些選擇隻忠於皇帝的人一個警告,而並不能真的給皇帝帶來太大的影響。


    所以,袁宗皋也就本能地思考著這些人如果真要阻止天子中興改製,還會做什麽事。


    有道是,文官常會三思,即思危、思變、思退。


    袁宗皋已是風燭殘年之人,倒是不會再為自己三思什麽,對於死亡也早已淡然等候,他隻依舊還是難免地為自己陪著進京的那個少年天子三思。


    “安陸州興獻帝陵!”


    “唯有此處,方是陛下要害!”


    袁宗皋突然駐足,看著郭勳,說道。


    郭勳被袁宗皋這突然的嚴肅有所震驚到。


    但他很快也明白了袁宗皋話裏的意思:“公的意思是?”


    “武定侯,雖然老朽才知道您是忠於陛下的人,但是,既然如此,想必您跟天子之間,有著別人不知道的信任,而天子讓您來湖廣,想必深意也在此。”


    袁宗皋言道。


    郭勳頷首,且立即下令往安陸州方向加派夜不收。


    ……


    ……


    話說。


    遼王府這邊,朱致格等了一夜,也沒有等到袁宗皋被殺的消息,甚至還主動派了人去城外找,幾乎把江陵城外附近百裏翻了遍也沒有找到任何殺人的蹤跡。


    朱致格也就不由得在次日有些慌張地問起覺安來:“怎麽會是這樣?”


    高僧覺安也一臉迷惑。


    隨後,覺安就對朱致格說:“殿下稍安勿躁,但貧僧親自去巡撫衙門問問中丞!實在不行,貧僧親自去一趟石首,人要見人,死要見屍,他袁宗皋好歹是堂堂帝師,回鄉不可能不被人知道。”


    朱致格聽後頷首:“那去安陸州毀墓的事?”


    “在局勢沒有明了之前,暫時先別這樣做!”


    覺安回道。


    朱致格則又問著覺安:“如果袁宗皋沒有死,是不是就意味著蕭琮和郭勳這些人裏,有四房的人?”


    “難說!”


    朱致格心裏不由得一緊:“那豈不是說,我侮辱袁宗皋的事,有可能還是會被四房的人知道?”


    “也難說!”


    覺安皺眉回道。


    朱致格當即跳腳撫掌:“這可如何是好!”


    “早知道,孤就不該聽你的!”


    朱致格還抱怨起覺安來。


    覺安忙勸道:“殿下勿急,待貧僧去打探後才想辦法應對也不遲。”


    “那你快去!”


    “孤必須盡快知道這袁宗皋是死是活!”


    朱致格說著就讓人給覺安備了馬。


    ……


    ……


    家中床,太平覺,對於袁宗皋而言,是他期盼已久的事。


    而現在,他已實現了這個願望。


    承恩還鄉的他,倒也沒有忘記皇帝的囑托。


    所以,他在回家後第三天,就將吩咐自己家的當家人,在石首縣城開有戶部授權的袁記錢莊。


    同時,他還讓府裏負責放貸的家奴拿著錢,以袁記錢莊的名義,在鄉間流動放貸。


    袁宗皋把自家錢莊的利息定的很低,年利也就二十取一。


    這讓正愁夏稅該如何辦的許多貧農紛紛來貸,許多精明的巨賈富農也紛紛來貸,畢竟對於他們而言,這麽低的利息,與白送幾乎沒有區別。


    不過,袁宗皋知道朱厚熜給他二十萬銀元的低息貸是為了他更好幫助小民,而不是便於巨賈富農得利,也就不怕麻煩,而下令自家錢莊一定要進行限製,即低息貸隻能用於小額貸,而且隻發小額貸。


    這也就讓朱厚熜給他的錢,還是在基本上都惠及到了真正缺錢的小民手上。


    石首縣,窯所鎮。


    當地流民丁存業,得益於去年嘉靖元年朱厚熜出內帑全力賑災,使得他在去年活了下來,還一邊做工一邊在家鄉附近山區開墾了十多畝梯田。


    也因此,他開始籌備著貸款買一頭耕牛。


    畢竟,人耕終究比不上牛耕高產有效率。


    但當他來到鎮上,向鎮裏的寺廟元惠寺打聽借貸的事後,卻得知寺裏的利息已經高達五分。


    這讓他不由得犯了愁。


    對他而言,五分利實在是太高,他就算省吃儉用,也還不了貸的。


    “難道還是得我自己拉犁嗎?”


    丁存業正為此悶悶不樂的時候,就得知了袁家的家奴陳貴來鎮裏放低息小額貸的事。


    他因而立即打聽著來到了袁家的人家奴陳貴這裏來,且問著陳貴:“大爺,袁大老爺家真貸這麽低嗎?”


    “是的,我們老爺承恩還鄉,是奉皇恩來助民的,不是為求利的,也就是說,皇上讓我們老爺來幫助你們的。”


    陳貴坐在一家茶樓的凳子上,雙手拍著膝蓋回道。


    “還是皇上好!”


    丁存業因而大喜,也就因此忙向陳貴貸了五兩銀子。


    而丁存業在拿了五兩銀子後就高高興興地一邊往牛市走去,一邊說道:“這可真是碰上好年景了!二十取一的利息,隻要省吃儉用點,半年都能還了本和利。”


    而陳貴這裏則在喝完茶後,辦了幾個人的貸款後,就背起裝有筆墨紙硯和銀錢的箱籠,繼續往鎮裏走去,且一邊走一邊敲著鑼,還一邊喊著奉旨來助農放貸的話。


    一時,許多百姓紛紛來問,沒多久就有好些個百姓要攔住陳貴借貸。


    “王三石,你今年春荒借的我們寺裏的貸,若真還不起,就把你閨女賣了吧。”


    “不然的話,利滾利下去,就不隻是賣閨女,還會賣田的,我這也是為你考慮。”


    元覺寺俗家弟子周福耀此時正持著蒲扇,坐在王家的茅屋上,兩眼斜視著跪在耕農王三石身旁的那個天生膚白的十來歲女孩,正勸著王三石賣女還債。


    王三石一臉猶豫地看了自己閨女小桃一眼。


    小桃也看向了王三石,兩眼紅紅的。


    “賣什麽!”


    “袁家老爺承恩還鄉,奉旨惠民,還專門派人來我們鎮裏做這事,每甲每戶,都可以拿戶票來找他家借二十取一的貸,限期一年,每次限額十兩。”


    “王老哥,你欠寺裏那二兩銀子,不算什麽,趕緊去鎮東找袁家的人,找他借個幾兩銀子消債,比在這裏賣閨女強!”


    這時,王三石一在鎮裏賣豆腐的鄰居挑著擔子走了回來,因恰巧聽見這周福耀的話,也就忍不住插了嘴。


    王三石聽後不由得問道:“真的?”


    “我騙你作甚!”


    王三石則對周福耀道:“周大爺,您等等,我去看看,能不能借到。”


    周福耀心裏頗為不快,但也沒有直接發作,畢竟鄉裏鄉親的,且王家也有宗族,吃相不能太難看,也就說道:


    “我給你一起去!”


    沒多久,王三石就帶著女兒小桃,和周福耀一起,找到了袁家的陳貴。


    王三石自然歡歡喜喜地從陳貴這裏借了銀子,換了周福耀的債。


    對於他而言,袁家的利息低,即便多借了一些,明年咬咬牙也能還的上,自然也就用不著賣女兒。


    而周福耀則臉色陰沉地直接來到了元覺寺真正主人,當地鄉宦李序家裏,對正在剪盆栽的李序稟報了此事。


    啪!


    李序聽後直接把手裏的剪刀摔在了地上。


    周福耀忙跪在了地上:“老爺息怒!”


    李序則道:“告訴元覺寺的管寺住持,也對小額借貸降息,降成十五取一!”


    周福耀聽後不禁張大了嘴。


    “沒聽見嗎?!”


    李序見周福耀沒有動,也就怒喝了一聲。


    “是!”


    周福耀這才忙離開了這裏。


    李序當然不敢明著對抗袁家對抗朝廷,所以心裏再氣,也隻能老老實實地跟著降息,甚至,他都不敢降得跟袁家一樣低,怕讓袁家覺得他在搶風頭。


    窯所鎮附近許多還不知道袁家奉旨放貸之事,且依舊因為缺錢來元覺寺借貸的商民,在看見李家家寺元覺寺把利息變成十五取一後,也不由得紛紛奔走相告。


    不知內情地還因此逢人就說李家老爺大發善心,不為難窮苦百姓。


    但他們不知道,是因為天子讓袁家讓利惠民,他們才願意跟著讓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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