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嵩沒有聽,隻讓河南都指揮使婁達帶兵持棍抽打這些縉紳大戶,言這些人亂政幹法,阻撓朝廷查緝反賊。


    一時,棍棒飛舞。


    “啊,別打了!”


    “我們走就是!”


    有縉紳大戶因為承受不住打,回去後沒幾日就斃命於家中。


    開封府的縉紳大戶們也因而更加怒火滿腔,但因為開封城與各處要道皆有親軍衛大兵駐紮,他們隻能是敢怒不敢言。


    嚴嵩也仗著外麵有大兵駐紮,就讓河南的地方兵去瘋狂抓人拿人,而沒有讓親軍衛拿人,主動隻讓地方官軍們,背下得罪縉紳大戶的罵名,以達到將來地方軍隊和地方大戶很難勾結在一起的目的。


    而這些河南地方兵平素也的確沒少受縉紳大戶的窩囊氣,所以在奉命抓人拿人時,自然是粗暴的很,動輒辱罵毆打。


    縉紳大戶們非常受不了,有性子剛烈的,選擇了自殺。


    大部分倒是不敢自殺,隻是罵嚴嵩魚肉縉紳,暗地裏貼匿名揭帖,罵他是活閻王。


    嚴嵩對此充耳不聞,他知道當官不是當菩薩,因為一些舉措招罵也很正常。


    關鍵是,縉紳大戶自殺或者罵都沒有用。


    除非是真造反,可造反又幹不過各處要道駐紮的天子親軍衛。


    畢竟天子親軍衛的大兵是全部披甲,配有拿著二十多斤的大銃與車載子母機炮。


    有跟縉紳大戶一個鼻孔出氣的當地土匪力量,試著衝擊過這些大兵,結果還沒照麵,就被打得糜爛數裏。


    所以,到了後麵,中下層的縉紳大戶最先受不了,決定妥協,開始也主動來告狀,把最頂層的當地豪紳大族的罪劣供出來,以求立功而免受責罰。


    更有對欽差遇害一事知情一些的縉紳大戶,開始主動來透露之前來開封調查的欽差徐益遇害背後情況。


    嚴嵩和三位欽差因而總算知道了一些眉目,最終在越來越多的縉紳大戶透露後,且他們自己也繼續深挖後,就鎖定了原刑部左侍郎周軒文家,最後拿了周家現當家人周軒鑒。


    周軒鑒被迫供認說是自己舅父現禮部小吏王漢指使了自己這麽做。


    如此,嚴嵩也就結了此案,把這案報告給了朱厚熜。


    朱厚熜看到嚴嵩的奏報後很是滿意:“非常好!升其散官一級,另外,調回派去開封的親軍衛,開封解除戒嚴,讓去開封查案的那三位欽差押著相應欽犯回京,另外,對禮部小吏王漢進行審訊!告訴他,不要執迷不悟,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否則,朕有一百種辦法弄得他生不如死!”


    楊一清等拱手稱是,同時也有些膽寒。


    他們不得不承認,天子現在有兵有錢糧後真是威風八麵,揉捏一定縉紳大戶真如揉捏一麵團一般,不論是在朝中的河南籍官員還是地方縉紳大戶,皆隻能老老實實地承受天子的怒火,一句狠話也不敢說。


    而在詔獄裏的王漢在知道天子旨意後,也不由得嘴唇抽動了一下。


    “這事是我的主意,但要不是,在禮部也開始有越來越多的人,希望朝廷像改革吏部一樣改革禮部,讓我們這些小吏也轉為官,還要開始推行考選製,我們也不會這樣做。”


    王漢向錦衣衛鎮撫司的堂官石寶回答道。


    石寶聽後冷聲問道:“讓你們轉為官還不滿意?”


    “京師一板磚砸下去,就能砸到好幾個官,誰稀罕在京師當官?”


    “何況,天子腳下,就是閣老也得夾著尾巴做人,還不如在地方當知縣來得爽快!在京師,隻有當各部的吏才是最舒服,漂沒損耗可以上麵的官老爺隻忙於黨爭和鑽營而不在乎具體事務,所以很多時候可以隨便填,然後我們就能把公帑國財隨便挪回家,順便還能利用告納與吏員可以父承子業的機會,讓自己家可以一直壟斷部裏的吏職,進而通過拉本部官員下水,實現對本部的操控。”


    “可現在,你們要考選,而考選就等於讓小門小戶但有才能的人也能進來參與各部具體事務,這樣的話,我們那些不能考進來的富家子弟還怎麽成為各部的實權小吏?”


    王漢冷笑一聲,如實說起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石寶對此沒有再反駁。


    因為他承認王漢說的是事實,這些人已經跟自己這些帝黨在朝廷體製上,有了嚴重而不能說合的分歧。


    對方是代表了地方上的縉紳大戶,要的是利用景泰以來可以用告納充胥吏的製度漏洞,一直實現對朝廷各部衙的操控,進而實現對整個國家利益的操控。


    而自己帝黨這邊,是要補上這個漏洞,讓天下無吏隻有官,而要成為官就得考,就得寒窗苦讀,就當不停地刷寫文章!


    畢竟,在考中生員都得在全縣上千乃至數千讀書人中排名前一百,才有希望成為生員的現實條件下,想考取為官的難度,對於大多數資質不算天賦異稟的普通人而言,不背寫個幾萬篇文章,不練字練得手抽筋,的確很難中第。


    可這樣一來,縉紳大戶們中除非真的家教嚴格、子弟勤勉,才能因為資源上的優勢,比寒門子弟更容易中第,進而壟斷天下權力。


    偏偏不是所有縉紳大戶都能做到嚴管子弟,也不是所有縉紳大戶子弟都能勤奮好學,而且即便有縉紳大戶子弟因為勤奮好學考選為官也因為來自不同地區和不同家族,也無法形成“世襲”某一職位的壟斷優勢,所以,隻要真隻以嚴格考選製選人,的確不利於縉紳大戶操控國家機器。


    朱厚熜從北鎮撫司這裏知道王漢的回答後,也知道這是中央朝廷和地方大戶在權勢與利益的爭奪上不能調和的矛盾所致。


    所以,他也沒有多說什麽,隻讓三法司對王漢與其同黨進行判決,最終三法司因其坦白,故從寬,定王漢與同黨斬首,家產籍沒,三族流放東萊。


    朱厚熜對此予以準允。


    而在這期間,朱厚熜也得知來自了江南壽寧侯張鶴齡遇害的消息。


    京師權貴縉紳們也在這不久後得知了此事,且紛紛傳揚開來。


    不少早就痛恨張鶴齡等為皇帝放低息貸的官員們,不禁在暗中彈冠相慶,說皇帝這下子要財源大減,而不能再興改革事了。


    “張鶴齡遇害,宮中張太後必然傷心,而遷怒於天子!如此,後宮開始不寧!”


    “沒錯!更重要的是,張太後和張延齡這些沒腦子的張家人隻怕也開始知道得罪天下縉紳大戶的下場,而不敢替內廷放低息貸了!”


    “真是大快人心啊!誰能把張延齡乃至宮中張太後也給……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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