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對侯君集這麽說了?”


    上課前,房玄齡對李明這幾天在大理寺獄的騷操作表示震驚。


    作為一國的宰相,他不可能天天來小學上課,其餘時間都由崇文館的學士來代課。


    而更讓房玄齡震驚的是,對這隻每天都來煩的小蚊子,侯君集居然沒有一逼兜呼過去。


    至於是因為侯君集真心被說服悔改了,還是這隻狡猾的蚊子隨身攜帶侯寶琳當擋箭牌,他暫且蒙在鼓裏。


    李明尷尬地摸摸頭:


    “本來我隻想混個麵熟,了解下情況,順便帶寶琳和他阿翁團聚。


    “但那貪婪的家夥居然覺得貪汙有理,振振有詞,我一氣不過就……”


    冷靜想來,侯君集說的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唐軍是威武之師,但不是文明之師,劫掠屠城什麽的一樣沒少幹。


    爽是爽了,但也給日後的治理挖了坑。


    到安史之亂以後,好家夥,連自家的城池都照樣劫掠。


    所謂匪過如梳兵過如篦,形容的就是這種舊式軍隊。


    妥妥的體製問題。


    某種意義上來說,侯君集也算是給這體製問題背了一部分鍋。


    房玄齡笑著搖頭:


    “殿下做得一點都不錯。


    “侯君集雖然有才,但你也看出來了,他太貪了。就像一把雙刃劍,若不精心保養,容易傷及使用者。不過……”


    他啜了口茶,頓了頓:“下一個就不能用這種辦法嚇唬了。”


    “下一個?”李明一愣。


    “沒事。”房玄齡換了個話題:


    “殿下別忘了,侯君集的女婿在東宮為官。殿下既然要韜光養晦,難道就不怕被歸為太子一派?”


    李明無奈地說:


    “我無意間調解了父皇和太子,又勘破了李孝恭案背後的貓膩,早被打上太子黨的標簽了,虱多不癢。”


    這也是他帶長孫延一起過去的真正原因。


    並不是因為侯君集的情報都是長孫延提供的,不帶不禮貌。


    而是因為,長孫延後麵是長孫無忌,而長孫無忌無疑是太子黨。


    他這是在向大boss之一表明心跡:我是友軍,別開炮!


    至少在自己成長起來之前別開炮。


    “而且。”李明補充道:


    “而且經過這兩起事件,父皇對我的關注也水漲船高,這讓我樹大招風。


    “既然父皇忌憚侯君集,那我就偏要把侯君集撈出來,主動降一些熱度。”


    皇帝太關注會招來嫉恨,但一點不關注又容易導致自己被不聲不響地恁死。


    李明覺得自己真是太難了,簡直在走鋼絲。


    不,侯君集是我弄進去的,你父皇多半也想放他出來……房玄齡忍住沒說,翻開了課本。


    “請殿下回席,準備上課了。”


    李明露出奸詐的笑容:


    “河間郡王案的偵破好像陷入了瓶頸,三司搜不出砒霜的來源。


    “我要帶我的小弟們,去西市挨家挨戶地走訪調查。”


    你居然用我的詭計對付我,殿下……房玄齡一晃神的工夫,教室已經人去樓空。


    他的所有學生們都跟著孩子王溜之大吉了。


    “房相公您今天先歇歇吧。哎哎殿下,等等在下!”韋待價急急忙忙地追了出去。


    房玄齡看著空蕩蕩的教室,不緊不慢地收拾起課本:


    “老臣也得在朝堂上加把力了。”


    …………


    群臣重現江湖,浩浩蕩蕩地殺向西市。


    “不知我們的粥攤怎麽樣了。”尉遲循毓大聲地嘟噥。


    長孫延憤然道:“都是奸臣當道,爪牙阻我賢策,害得民不聊生!”


    群臣附議:“對啊對啊!”


    奸臣爪牙韋待價打了個噴嚏。


    “那不如我們去看看吧。”李明提議。


    “好啊好啊。”


    小朋友們一秒鍾不到就把“查案子”拋諸腦後,一窩蜂湧向西域商人留下的店鋪。


    “哎哎,這和說好的不一樣啊……唉算了!”


    爪牙韋待價躺平了,隻願這幫今個打們能別惹事就行。


    一到地方,果然——


    人頭攢動,秩序井然。


    自從沒有了少爺們的鼎力相助,施粥鋪的一眾幫工終於能心無旁騖地工作,效率大為提升,來這裏領粥的貧民也越來越多。


    甚至這個“李明皇子粥攤”名聲太大,吸引不少熱衷慈善的善男信女共襄盛舉。


    他們在這裏向窮人施舍食物、薪柴、衣物等等,相應的又吸引來許多攤販,形成了奇特的“李明經濟區”。


    孩子們眼看著自己離開以後就蒸蒸日上的事業,都沉默了。


    “都因為奸臣當道,才導致民不聊生,越來越多的百姓不得不領取施舍!”長孫延憤然道。


    群臣立刻附議:“沒錯沒錯!”


    大唐換了個角度又輸了。


    在一片清君側的高呼中,孩子們回到了忠誠的施粥攤。


    眼尖的難民立刻看見了那熟悉的小身影,驚喜地高呼:


    “殿下!李明殿下來了!”


    “殿下親自來看我們了!”


    “阿彌陀佛,求殿下保佑我家小兒子的病快點好起來……”


    呼啦啦,所有貧苦百姓齊刷刷跪拜在地,歡呼聲山呼海嘯。


    李明十分自然地走進人群,扶起身邊的百姓,謙虛地說:


    “哪裏哪裏,折煞我也,都是那些幫工的功勞,你們應該感謝他們才是。”


    他是真心這麽說的,而百姓們也是真心地感激著他的。


    要不是李明皇子開了頭,上麵那些人根本不會向這些收不到稅的流亡客籍、賤籍人戶多看一眼。


    韋待價怔怔地看著。


    所到之處民眾竭誠歡迎,這一幕他隻在儒家經典裏讀到過,描述的無不是正義之師、或千古名君。


    可自己親眼所見的,竟是發生在一個讓自己恨得牙癢癢的熊孩子身上……


    他愣了好一會,才猛然想起自己的職責,拚了命擠進人群,護住正和貧苦百姓互相作揖的李明。


    “你幹嘛?”李明嫌棄地甩開他的手。


    韋待價氣喘籲籲地說:“人多危險,下官來保護殿下安全!”


    李明斜了他一眼,苦笑道:


    “謝你好意,但我在擁護我的百姓之中,怎麽可能遇到危險呢?


    “真正的危險在你以為安全的地方。”


    韋待價聽得半懂不懂。


    最近殿下和房相公之間的對話,他都是這樣,聽得雲裏霧裏。


    他猛然發現,自己根本不了解這位朝夕相處的小殿下……


    十四黨的絕大部分成員擠過前呼後擁的人群,來到了自家店門口。


    很好,幫工們一直在時時打掃,店裏一塵不染。


    地板上多了一道暗門,一萬六千多貫銅錢全都安全地窖藏在壇子裏,一文不差。


    “很好,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大家都幹得不錯,沒出岔子。”李明抱著胳膊,讚許地點頭:


    “隻是有一個疑問——


    “這家夥為什麽被吊在我店裏?”


    孩子們抬頭,一個熟悉的、猥瑣的、獐頭鼠目的少年被繩子綁住手腳,掛在橫梁上。


    那位叫“來俊臣”的小哥都快哭了:


    “明哥你終於來了!我什麽都沒幹,那些傻子就要揍我!”


    “呸!肯定是你偷摸幹了壞事!”狄仁傑條件反射地懟他。


    李明臉有點黑:


    “把他放下來。發生了什麽事?”


    幫工如實稟告:


    “那小子每天都來蹭吃蹭喝蹭錢不說,還造殿下的謠……”


    “什麽蹭吃喝,是明哥答應我每天來吃飯的!”來俊臣反駁。


    “對對對,他造的就是這個謠。”


    “我%¥#@&!”


    李明摁平抽搐的嘴角:“這小子沒說謊,他是我小弟,以後不用管他。你們很盡責,值得嘉獎。”


    他抽出好幾貫錢,分給了幫工們,大家跪謝慷慨的殿下,欣喜若狂地投入到工作中。


    來俊臣嘟噥著活動肩膀,立刻嬉皮笑臉地貼到李明身邊:


    “明哥,原來你還是一位皇子殿下?”


    他在這裏晃蕩這麽久,自然也知道這施粥攤是怎麽回事了。


    不過這條野狼天生反骨,對皇族並沒有天然的敬意。


    不然這家夥後來也不會殺害宗室李續因、滅門宰相樂思晦。


    專業對口了屬於是。


    “怎麽了?”李明感到頭皮涼颼颼的。


    這酷吏難道想拿我的頭蓋骨當碗使?


    “沒什麽,沒什麽,就問問。”來俊臣局促地笑笑:


    “您官兒這麽大,能把那長安縣令給……”


    他做了個鍘刀的手勢。


    “不行。”李明有些無語。


    上次是舉報,這次直接超度。


    長安縣令到底做錯了什麽,為什麽要這樣迫害他。


    “哦。”


    來俊臣倒也不在意,往嘴裏塞了一整個蒸餅,就無事發生地往外走。


    “你去哪裏?”李明叫住了他。


    “在你這裏搞飯,去別的地方搞錢。”來俊臣倒也挺坦誠,一邊咽著幹巴巴的餅,一邊口齒不清地開玩笑:


    “還是說,明哥你要養我一輩子?”


    李明嘴角一勾:


    “幾根狗骨頭我出不起?沒有行不行,隻有值不值。”


    來君臣一個激靈,立刻諂媚地微笑打恭,活像一條不得好死的舔狗。


    狼族是這樣的。


    “哎明哥……不,明爺!您就是我的爺,我一定替您把事情幹得漂漂亮亮的!”


    演技還需提高……李明客觀地評價,指指門外:


    “你在那些難民裏,多尋幾個機靈點的小孩。一定要機靈。”


    “好咧!”


    來俊臣興衝衝地出去了。


    安排完油腔滑調的混混,李明又麵對無所事事的群臣,清清嗓子:


    “房相公講課,已經有一段時間吧?正好大家都在,我來考考你們學問。


    啥?


    突然被隋唐測驗偷襲,孩子們都震驚了。


    咱不是逃課嗎?而且是明哥你帶頭的耶!


    你居然背叛革命了!


    連韋待價都吃了一驚。


    這是玩哪出?


    既然要讀書,那還逃啥課啊?


    身體的本能了是吧?


    “考試的內容是,策論。”


    李明無視大家的抱怨,嚴肅地抱著胳膊。


    同時大腦飛轉,為接下來的行動做規劃。


    房玄齡言之有理,不代表自己必須無保留地信任那個老銀幣。


    更不是被那老銀幣撥一下才動一下的棋子。


    他先以李孝恭案為突破口,一步步掙得了行動自由。


    蛟龍入海,海闊天空。


    接下來,侯君集具體該怎麽撈,他有自己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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