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恩浩蕩,終至王皇後親眷,卻非爵祿加身,僅賜錦衣衛帶俸同知之職,令禮部上下瞠目結舌,猶如晴天霹靂。


    “莫非陛下嫌吾等所請太過顯赫?”


    暴謙貞手持詔書草案,困惑地望向尚書孫如遊,眼中滿是不解。


    “觀此情形,似有此意。”


    孫如遊已閱聖意,撫須長歎,恍若日暮途遠,大明皇恩,何時竟不顧骨肉情深?


    憶往昔萬曆朝,鄭貴妃一族榮寵至極,其弟鄭國泰,竟得正一品左都督之尊,無武而居高位,空前絕後。


    反觀外戚有武如徐達,生前國公,身後王爵,方顯英雄本色。


    而皇後之家,曆來多以伯爵相贈,如萬曆正妻王皇後之父,永年伯之封,乃是大明慣例。


    然今上卻一反常態,對光宗皇後之弟郭明振,拒其承襲父爵;至於親舅,亦僅賜錦衣閑職,俸祿而已,別無他物,實乃“刻薄寡恩”之典範。


    暴謙貞與孫如遊心照不宣,相視一笑,旋即錯開目光,生怕泄露心中微詞。


    “張問達之事,孫公可有耳聞?”


    暴謙貞話鋒一轉,提及另一樁事。


    “封賞詔書皆出我手,豈能不知?”


    孫如遊白眼以對,言語間不乏調侃。


    “非也,吾言其被錦衣衛護送歸鄉之事。”


    暴謙貞回以白眼,繼而細說端詳。


    孫如遊聞言,整衣正色道:“陛下屢申飭都察院,然言官們……”


    言及此處,他意味深長地瞥了暴謙貞一眼,同為言官,豈能不知其中深意?


    “常言道德不匹,必招禍端。張問達此刻離去,或許正是避禍之吉。”


    暴謙貞聞言,心中明鏡,官場老手,自能讀懂弦外之音。


    “詔書無誤,吾便告退。”


    言罷,躬身行禮,翩然離去,留下一室深思。


    目睹暴謙貞離去的背影,孫如遊輕撫胡須,心中暗自揣摩,帝王對母族之“薄待”,背後定有深意。


    對郭家之吝,或可歸咎於嫡母非血親之由,輕易搪塞;然對王家亦如此,則顯蹊蹺,必有隱情。


    須知,陛下非吝嗇之輩,其慷慨解囊,百萬白銀以清外廷之賬,便是明證。


    更兼熊廷弼大捷,封侯之議遭拒,勳貴子弟皆被送入武略院錘煉,此等舉措,令孫如遊心頭一震,胡須間竟斷其一縷。


    他恍然悟出,陛下意在削弱外戚,斬斷其伸向武勳之暗手!


    若此刻孫如遊之猜想,能穿越時空,傳入正與戶部重臣袁世振、畢自言、徐光啟共巡寶泉局的朱由校耳中,定當換來一句“孫卿深知朕心”。


    然,世事如棋,朱由校對此渾然不知。


    寶泉局內,錘聲陣陣,如鼓點般振奮人心,每一下都預示著國庫之豐盈,財政之緩解。


    朱由校凝視銑車,神情專注,袁世振趁機進言:“陛下,諸多勳貴外戚,皆求增設兌換銀幣之檔口。”


    “哦?”


    朱由校未回眸,反問之意溢於言表。“卿意如何?”


    “臣以為,可允其請。”


    袁世振答得謹慎,深知戶部兼掌宗人府事務,而宗正之實,盡在陛下掌握。


    宗人府之名,已漸化為編纂宗牒之機構矣。


    見皇帝對銑車興趣盎然,袁世振識趣地未再多言。


    銀幣鑄造之法,皆出自陛下之智,其好技重器,不足為奇。


    更聞陛下木工之技亦精,此等愛好,更添幾分人情味。


    “袁大人且慢。”


    趙晗急聲打斷,滿臉疲憊之色,黑眼圈深重。


    “寶泉局已盡全力,產量難再增,望大人體諒。”


    他言辭懇切,已不顧官場忌諱,隻為那沉甸甸的責任與使命。


    全局上下,晝夜不息,隻為陛下之經濟政策,為大明百姓免受貨幣之苦。


    雖無休沐之日,然俸祿豐厚,亦是慰藉。


    “北南直隸、朝廷內外,皆待銀幣以解燃眉之急。”


    趙晗之言,道出了寶泉局之重任與艱辛。


    言畢,袁世振不由自主地瞥向度支司畢自言,續道:“袁某倡議南直隸高額火耗兌銀,竟致陛下內帑之銀半數被挪,實乃權宜之計。”


    “咳咳……”


    聞趙晗言及皇帑外流,袁世振麵有慍色,幹咳間,目光遊離。


    朱由校聞言,嘴角微揚,擺手轉身,言道:“寶泉局雖能增產,然量有定數,銀幣分配,皆需權衡。”


    “國之大事,豈可等閑視之?增銀南直,益國帑,助北直,此乃國之大計。”


    “然特設專檔,專為私益,非國事所宜。”


    國事浩渺,銀幣之流,分於內帑、北直、南直、國帑四端。


    國帑之銀,養士安邦;內帑之資,則餉軍維宮。


    鑄幣之議,源自聖心,皇權五成,外廷無怨。然聖上念及國祚,割內帑以濟外朝,此等胸襟,非比尋常。


    今王公貴戚,欲速換銀幣,何以為報?


    僅憑爵位顯赫,便欲輕國事乎?


    崇禎若此,或可允之;然今上睿智,豈容此等兒戲?


    “朕何須予之?”


    帝言一出,袁世振心中暗喜,笑曰:“世間交易,皆有定規。欲得先銀,必有所償。”


    隨即,袁公屈指細算:“月兌銀幣,除既定之數,陛下可自內帑撥五十萬枚,分十份競售。底價六萬金花銀,價高者得之,火耗為鑰。”


    言畢,滿堂嘩然,眾皆愕然視之,如見鬼魅。


    朱由校聞此拍賣奇策,心生詫異,暗道袁世振狡黠非凡。


    凝視良久,方啟唇道:“朕鑄銀幣,已招非議。卿此策出,恐為士紳所不容。”


    鑄幣之事,皇權所係,銀幣之價,銀八銅錫二,合銀一兩。


    今袁卿之策,雖解燃眉,卻亦樹敵無數。


    \"那額外的十一分火耗,猶如蠅頭微利,實則暗流湧動。


    初時,四分歸於寶泉局以資工料,二分充國庫,五分入皇家私囊。


    然而,畢自言老臣為國計,鬥膽自皇帑中再添一分,此舉雖小,卻波瀾四起,百姓怨聲載道,直指君王與民爭利,恐有亡國之兆。


    如今,袁世振步其後塵,欲行此策,其名聲焉能無損?


    麵對非議,他從容應對:‘國難當頭,欲速得銀幣者,必有所付。’


    言畢,躬身以對皇帝之訾議。


    ‘臣觀兩淮,富紳坐擁千頃沃野,白銀累萬,而百姓貧無立錐,唯求溫飽。’


    袁世振慷慨陳詞,‘為國為民,臣義無反顧。’


    皇帝聞言,讚曰:‘此乃忠貞之士。’


    袁世振麵頰微紅,心中卻藏私念,知兩淮故交於南直隸兌銀受阻,皆因勳貴之爭。


    銀幣之便,眾人皆知,然數量有限,加之朝廷舉報之令高懸,地痞無賴虎視眈眈,富商大戶豈能不急?


    ‘此事重大,容朕三思。’


    朱由校沉吟片刻,未即刻應允。


    袁世振察言觀色,知火候未至,遂緘口不言。


    徐光啟目睹此景,眼神閃爍,他出身鬆江名門,後世之上海也。


    其家族於海貿亦有所涉,深知火耗之增,於徐家而言,不過九牛一毛。


    更甚者,他發現袁世振之策有隙可乘——南直隸火耗四成,北直隸僅一成,若有人借此漏洞,跨域套利,利潤豈止一成五乎?


    一番默算,徐光啟心中已有計較,嘴角不經意間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


    念及此處,徐光啟向袁世振投去一瞥深邃,心中暗道:“兩位智者,何必在此演繹‘聊齋’戲碼。”


    然則,他並未急於揭露袁世振之謀,隻因南直隸銀幣之“火耗”問題,實乃市場供需失衡之果,待時日推移,銀幣充盈,此等牟利之機自會煙消雲散。


    “陛下,臣近日石景山之行,頗有心得,尤覺工級製度乃瑰寶也。”


    徐光啟隨侍帝側,目光溫和地掠過忙碌於熔銀之匠人,向龍顏進言,“此製既能匯聚能工巧匠以壯朝廷技藝,又能使匠人衣食無憂,生存有道。”


    繼而,於寶泉局內,麵對銀匠匱乏之狀,徐光啟鬥膽獻策:“陛下,臣鬥膽提議,創立匠學一座,廣開才路,吸納無依之人,授以匠藝之道。”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匠學之議,猶如石破天驚,震動了在場眾人。


    傳統之弊,技藝傳承如秘寶深藏,不輕易示人;加之“士農工商”之界,根深蒂固,匠人之路,多被視為末途。


    然徐光啟從容應對質疑,娓娓道來:“昔日匠籍如枷鎖,束縛人心,今陛下已破此禁,匠人得以自由展翅。


    古人雲,‘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國之根本,在於民生,而民生之基,在於百工之技。


    從農具到兵器,從布匹到器物,無一不依賴於工匠之手。


    若工匠技藝精進,則國之生產,數量與質量皆能躍升。”


    ……


    \"籌建技校之議?\"


    徐光啟一語既出,朱由校心中即刻泛起漣漪,輕撫光潔下頜,複以審視之目光上下打量這位大明西學巨擘,儒家實踐學之鼻祖,心中暗自讚歎:果非凡響!


    然念及工學之建,朝堂之上恐將風雲變色,波瀾四起。


    大明武略院之立,根基穩固,衛所軍學、武舉皆為其堅強後盾。


    然工學之路,則荊棘滿布,畢竟順天府匠籍之廢,乃其親手所為,此舉無疑為工學之路平添變數。


    朱由校眼神閃爍,沉吟片刻,終搖頭輕歎:“此計雖妙,時機未至。”


    遂向徐光啟擺手示意,緩緩言道:“卿可先擬一詳策,明晰工學所涉諸業,待朕審閱後,再議施行之策。”


    “臣遵旨。”


    徐光啟拱手領命,心中實則更看重皇帝後言,欲借此厘清工學範疇,以明職責所在。


    此前西苑之會,聞皇帝有意強化工部,此念便已萌芽。


    工學之事暫擱,一行人轉至寶泉局,麵對巨秤前忙碌的工匠,畢自嚴與袁世振感慨萬千。


    皇帝親授貨幣之道,二人私下亦深究大明寶鈔貶值之謎,眼前銀幣,實則承載著大明信譽之重,國之基石也。


    徐光啟則獨對一衝壓機情有獨鍾,此乃皇帝創意,匠人巧手所成,較之他機,省力甚多。


    究其因,皆因機側齒輪滑輪之精妙設計。徐光啟細觀之下,不禁讚歎:“陛下匠心獨運,令人歎為觀止!”


    寶泉局之行畢,三人恭送皇帝離去,各自行禮告別。


    隨後,石景廠之行接踵而至,此乃朱由校每月必行之例。


    軍隊,乃皇帝之脊梁;而工業,則是大明之支柱,二者缺一不可。


    朱由校對此事極為上心,猶如皓月當空,照徹心扉。


    上月之行,煉鐵廠的繁榮景象令他龍顏大悅,仿佛春回大地,萬物生機盎然。


    隨著礦山的巍峨聳立,礦丁的壯丁如雲,煉鐵爐如繁星點點,鐵流滾滾,日產量扶搖直上,恰似江河奔騰不息。


    與此同時,鐵軌與鐵軌車這現代化之翼,悄然在廠區鋪展,一人高的鐵軌車,宛如鐵馬奔騰,在雙軌上由驢牽引,悠然前行,雖耗資不菲,卻極大解放了人力,實現了人盡其才的願景。


    大明雖人力鼎盛,亦需善用,一夫之力,當用之於刀耕火種之外,而非徒增背礦之勞。


    繼而,朱由校的目光轉向了火藥的世界,那裏藏著他對穿越者陰影的微妙恐懼,王恭廠大爆炸的陰霾,如同曆史長河中的驚濤駭浪,至今仍讓人心有餘悸。


    火藥生產,精妙分為“三基一合”,前三者奠基石,分別提煉硝、碳、硫之精華;最後一合,則如魔術師之手,將三者按比例調和,化為威力無窮的顆粒火藥。


    然,為保身體無虞,朱由校僅踏足前三廠,對那終極混合之地,則敬而遠之。


    步入原料區,目睹工匠露天熬硝之艱辛,朱由校不禁輕歎,感慨於化工未興之際,大明雖工業領先,卻難敵後世之輝煌。


    硫磺與碳,尚能就地取材,唯硝之提煉,猶如攀登蜀道,艱難重重。


    山東土硝,雖為京師火藥之基,然其提煉之繁瑣,堪比“熬硝千日,難抵一炮之威”。


    憶及徐光啟智運王恭廠之儲,助熊廷弼收複失地,朱由校深知,此乃金錢與智慧並驅之果。


    麵對眼前熬硝之景,他心中暗道:“化學理論雖精妙,付諸實踐尚需時日。”


    從書齋到工坊,從搖瓶至巨機,其間鴻溝,非一日之功可越。


    石景廠之行畢,夜幕低垂,朱由校擇此地而棲,思緒萬千。


    與此同時,南海子邊,風雲亦在悄然醞釀,與石景廠的燈火遙相呼應,共繪大明之夜色。


    手捧香茗,魏忠賢悠然坐於翠巒之巔,俯瞰腳下,言官們搬磚之景盡收眼底,他不禁輕歎:“此等效率,蝸牛行路亦勝之。”


    “幹爹,讓孩兒略施薄懲,速其進度如何?”魏慶湊近,提議中帶著幾分諂媚。


    魏忠賢斜睨一眼,怒斥道:“退下!休得胡來!”


    言辭間,盡顯威嚴。


    魏慶聞言,自知失言,忙不迭地溜之大吉,心中暗自嘀咕:“拍馬不成反被踢。”


    “還是陛下妙計,高瞻遠矚。”


    魏忠賢放下茶杯,目光再次投向那群辛勞的言官,心中對皇上的智謀讚歎不已。


    往昔,懲處官員之法,不外乎廷杖、貶謫乃至斬首,然對於今朝文臣,此等刑罰反倒成了揚名立萬的捷徑。


    而今,陛下獨辟蹊徑,以搬磚為罰,實乃妙招。


    “養望?癡人說夢!”


    魏忠賢心中暗笑。


    南海子工地,非但無歸家之期,連親眷探視亦受限製,此乃真正的勞心勞力,改造身心。


    昔日,言官受罰後,民間聲望反增,而今,即便東廠耳目遍布,亦難覓其威望複振之跡。


    此等景象,實為罕見,魏忠賢心中暗自稱奇。


    若朱由校知魏忠賢所惑,定會笑言:“忠賢亦知深思矣。”


    朝堂之上,派係林立,各懷鬼胎,猶如群蛇亂舞。


    皇帝鐵腕治官,言官或鋃鐺入獄,或淪為勞力,而智者則靜默觀之,不敢妄言。


    夕陽西下,南海子工地響起陣陣下工的號角,從總監司的洪鍾到各工區的銅鑼哨聲,交織成一首歸家的序曲。


    “餐食已備,休憩之時。”


    監工一聲令下,犯官、工匠、監工皆卸甲歸營,向簡陋的棚屋湧去。


    整個南海子,工地星羅棋布,夜幕降臨,燈火闌珊,一片繁忙後的寧靜。


    南海子外圍雖築有圍牆,然守衛兵力終究寥寥。


    為便於管理,各地分區簡陋棚屋與低矮藩籬應運而生。人群攢動之下,防賊之心不可無,於是棚屋周遭再築高牆,牆頭遍插鋒利瓦礫,乃至沾染斑斑血痕,觸目驚心。


    各棚屋區更豢養惡狼之犬,數十條乃至十餘條不等,夜幕低垂時,有專人引領巡邏,此乃南海子“魅影”事件後新增之安防舉措,意在震懾。


    “今日勞頓至極!”


    翰林院繆昌期輕捶腰際,向禦史袁化中歎道。


    “誠哉斯言,磚石沉重,背負數裏,苦不堪言。”


    袁化中不顧塵垢,隨手舀水解渴,繼而將位讓予他人,自嘲道:“未及一月,雙手已糙如樹皮。”


    袁化中頹然坐於床鋪,衣衫不整,麵露苦色:“此等苦役,何時方休?”


    言罷,竟有人以泣聲附和:“吾乃紈絝子弟,何曾操持此等卑賤之事?陛下此舉,實乃辱我也!”


    一時之間,棚內悲聲四起,情緒如瘟疫般蔓延。


    南海子工地之役,乃皇命所係,官員們自卯時起身,操練、搬磚,日複一日,勞作不息,幾近後世八時工作製,然於他們而言,卻如同酷刑加身,苦不堪言。


    正當眾人情緒崩潰之際,錦衣衛突至,厲聲喝止:“休得喧嘩!飯時已至,遲者無食!”


    此言一出,袁化中及眾人皆忘卻哀傷,爭先恐後奔往食堂。


    食堂內,大鍋燴菜熱氣騰騰,醃菜、野菜、豆腐雜燴一鍋,油鹽吝嗇,偶見油星閃爍,主食非精細之糧,難饜眾人之口。


    然饑餓之下,眾人皆無暇挑剔,隻盼速速果腹。


    轉而化繁為簡,僅是烹煮糙米與麥粒,直取其本真,脫殼即煮,盡顯粗獷之風。


    在這片工地之上,食不求細,但求果腹,溫飽為安。


    袁化中先取一碗熱騰騰的煮米,複至灶旁添勺燴菜,不拘一格,席地而坐,風卷殘雲般享用起來,口中雖喃喃自語:“此等粗食,恐連犬豕亦不屑一顧。”


    然其手未停歇,深知空腹勞作之苦,實難再嚐。


    犯官與勞工,境遇迥異。


    勞工憑勞定賞,蛋蔬佳肴,乃至監工專屬之炒菜,皆成激勵之資。


    而犯官,則一無所有,銀兩亦難換佳肴,監工錦衣衛,鐵打營盤流水兵,三日一換,盼好食,唯賴家屬月探之恩澤。


    南海子工地,於犯官眼中,無異於煉獄。


    傷病之際,非京城名醫延請,反送入太醫院,任由太醫試煉醫術,此等境遇,令人唏噓。


    大明皇恩雖廣,太醫之技,連九五之尊亦存疑,況乎囚徒乎?


    往昔尊貴,今夕何堪?


    然時光與重勞,乃消磨意誌之利器。犯官初時對搬磚砌瓦,皆懷抵觸之心,然餓腹之痛,終令其屈服。


    正如古諺所雲:“打死不屈,不死則服。”


    生存之下,萬般抵觸皆化繞指柔。


    此刻,眾犯官心中唯餘一念:“不敢矣,再不敢與天子為敵。”


    昔日之傲骨,已被現實磨平,唯餘順從,以求苟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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