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信使就帶著宋濂的信件及早出發。


    一路驛站換馬。


    差點就跑出了六百裏加急的速度。


    不過兩日的間歇,第三日一早,這封來自宋濂親筆的書信就一路通傳,送進了孔家祖地,衍聖公府中。


    “宗長,宋龍圖來信。”


    孔家子弟帶著一封保密完好的書信敲響了當代衍聖公孔希學的房門。


    隨身服侍的家仆打開了書房門。


    將人引了進去。


    而今的衍生公已年逾五十六歲,年邁的孔希學坐在一張書桌後,手裏仍捧著書,隻是身體大不如前,即便已然盛夏,他卻得了風寒,平日穿的衣裳都比尋常人要多些。


    臉上也帶著蒼老的斑白。


    看見族人傳信,孔希學接過信件,拆開一看,蒼白的臉上不多時便充了一片血紅,情緒激動時,便忍不住用帕子捂嘴的咳嗽起來。


    “宗長,您要保重身體啊。”


    “咳咳咳,無妨,然後你再跑一趟,將宗內幾位族老請來府裏議事。”


    “是!”


    不多時。


    幾名與孔希學年歲相仿,甚至更大些的老叟便乘著步輦落轎府門,一手拄拐,一手攬著長衫裙擺,邁著四方步走進衍聖公府的書房中。


    看見孔希學。


    幾個老叟也隻執了半禮,說了句“見過族長”,孔希學便抬手引座道:“幾位族老,還請落座。”


    家仆給幾個老叟各自奉上各自喜歡的貢茶。


    看他們各自坐定,飲上一口。


    孔希學咳嗽兩聲,見所有族老都投來目光,這才不緊不慢的說道:“浙東的宋龍圖又與族裏送來書信一封,邀請族裏派後輩及大儒一同下江南,參與四書五經的校訂編修。”


    “各位族老以為如何?”


    聽見這個消息,一員略顯富態,麵色紅潤,蓄山羊須的老叟聞言一笑。


    “仕林不多稱宋龍圖學富五車,是經史子集集大成者,尤善五經麽,又邀請了諸多閑散大儒在蘇州府集聚,聲勢浩大,宣為四書五經正清本源。”


    “怎麽如今還到族裏求援來了?”


    老叟話裏有話。


    引得其他幾個老叟都麵帶笑意,隻是不知為何,幾個老叟的目光都帶著譏諷,隻是這譏諷仿佛不是對宋濂,而是對書案後的孔希學。


    孔希學當然知道他們為什麽一個個對他笑裏藏刀。


    看著出言的老叟,他緩緩開口道。


    “七伯可是在怪我,當初為什麽不應下宋濂之邀,派族人去蘇州府搶占四書五經校訂主編之位麽。”


    富態老叟扶著拐杖,笑嗬嗬的搖頭道:“宗長言重了,孔家各房同氣連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即便我等諫言,宗長可有權不受。”


    “何來怪罪之說。”


    麵對老叟這辛辣的暗諷,孔希學隻平靜一笑。


    且裝未曾明白其中的譏諷。


    歎聲道:“七伯不是衍聖公,又未曾為官,不通時事,一葉障目情有可原。”


    “當初天子開國之時,曾邀我爹參與開國盛典,諸位叔伯百般阻撓規勸,致使天子不喜,來旨申飭。”


    “為官幾年。”


    “天子雖多有獎賞,以示恩澤,卻從未讓任何族人後輩進入朝堂中樞,哪怕隻是一個四品官,這便足以證明當今天子對孔家的疏離。”


    “一麵疏遠,一麵多加恩賞。


    “孔家若在此時承接四書五經校訂,豈不成烈火烹油之勢麽?”


    聽著這話,幾個老叟麵上的神色都冷了下來。


    他們這個歲數都稱人精了。


    沒見過豬上樹,還沒見過豬跑麽。


    隻是看他們微微偏轉低垂的腦袋裏各異的目光,便不難猜出,他們對此事早已心知肚明,隻是思路不一,各自應對的方式自然存在差異。


    看著富態的老叟,孔希學語重心長道:“七伯隻看見參與四書五經的重新校訂會為孔家掠取多少文名,卻未曾想過,這是誰牽頭要辦的事,獲利者誰。”


    未曾想過?


    不,他們當然想過。


    能有這樣的手筆把人聚集,即便曆經了內部的掣肘,紛爭,也能讓這幫各有脾氣的大儒按耐著性子坐下來一同參與四書五經編修的,除了當朝太子,還能有誰有這個排麵。


    同理,能讓宋濂這麽不顧顏麵,竭力促成此事的人,也就是朱標了。


    四書五經的校訂,毫無疑問是在給當朝太子刷名望。


    要不是這事和太子扯上了關係。


    就憑這些和大儒,也想和孔家爭奪四書五經的注釋權?


    姥姥!


    看幾位族老或閉目養神,或隱晦譏諷的神色。


    孔希學麵色再次潮紅的重咳兩聲,目光冷冽的環視著幾名族老的眼睛道:“我不管各位叔伯如今是什麽想法,也不想再去追究你們派出的族人除探訪朝廷修訂四書五經內情外,私下做了什麽見不得人之事。”


    “致使宋龍圖來信稱,有族人與南宗起了齷齪。”


    “本宗長隻申明一點。”


    “孔家傳承千年,早已不需靠族裏培養出多少大儒和高官為己正名。”


    “而今借著宋龍圖再次相邀。”


    “幾位族老要麽就通知各房,讓他們自行推舉,堂堂正正的去往蘇州府,參與四書五經的修篆。”


    “要麽,就把他們全部召回。”


    “好好讀一讀聖賢書。”


    ……


    一場族議不歡而散。


    出府的路上。


    幾個老叟麵色如常,交流間卻綿裏藏針。


    “二哥,聽說二房的年輕一輩不少都都被你以曆練的名義派往南方了?二哥就這麽有自信,能將這些本身就走了歪路的儒學旁支糾正過來,考取功名?”


    “五弟說笑了,五房這些年不也將五房的各家的女兒遠嫁各地聯姻麽。”


    “說來還是不如老七老八他們經營有方啊。”


    “不僅將買賣做到了各地,一邊賺著銀子,一邊廣撒網,資助寒門學子,一百人中隻要有一人能夠謀得一官半職,便不懼虧損。”


    “而今試科舉雖上榜無幾。”


    “可再待幾年,待到太子徹底接手國政,陸陸續續上榜的學子總有前途光明的一天。”


    “如若真被他們謀成,待到宗主病故的那天,憑借七房八房的底蘊,就是這衍聖公的爵位,將來也未嚐不可能一爭吧。”


    聽著其他幾名老叟的針對。


    七房,八房的族老都搖頭苦歎道:“幾位兄長都誤會了。”


    “此事要真有這麽順利,我等又何須派人花大代價去挖那些儒學旁支遷回曲阜。”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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