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種種的不平不忿,最終還是化作了一聲歎息。


    “哎。”


    若論帝王心術,論識人,馭人。


    從最底層一路爬上皇座的老朱,自認不弱於任何一位皇帝。


    甭管唐宗宋祖,秦皇漢武。


    讓他們來體驗一下這開局一個碗的局麵,最後還要當皇帝,任誰都得先緩一緩。


    可真正論及治理天下。


    老朱再怎麽嘴硬,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吃了沒文化的虧,以至於他雖然鎮的住朝野百官,卻駕馭不住。


    以至於胡惟庸案爆發。


    與文官徹底走向對立後,所有的文官對他幾乎都是陽奉陰違。


    要不是他假借外出避暑,將治理大明這一攤子事丟給自家好大兒,抽身事外,借著報社的滲透,將錦衣衛散布向整個大明十三省,這才真正看清了往日朝廷百官奏書中描繪的花團錦簇,粉飾太平的偽裝下,大明還百孔千瘡,危機四伏的真相。


    他不知還要被瞞到幾時。


    若沒有常升的橫空出世……


    待到危機真正爆發時,他又能怎麽樣呢?


    了不起再興大獄?


    殺他個天翻地覆?


    可那對真正受苦的百姓根本於事無補。


    對他駕馭百官,治理大明也沒有半點的利好。


    被迫拓寬眼界的老朱,此刻也真正了解了幾分,為何史書中的皇帝,不論是開國帝王,又或者是中興之主,麵對朝中有奸佞,朝野無太平時,往往不會如他這般幹脆利索的殺個幹淨。


    而是忍讓,妥協。


    利益交換,借力打力。


    培植自己的力量,再伺機而動。


    治政。


    從來都不是一板一眼的指令和執行。


    再回看常升入朝堂以來麽一係列動作,不正深諳了治理國家的個中三昧麽。


    認清了這個關竅,老朱也就沒有就在外觀望的興致。


    考慮到之後由常升牽頭設計對孔家的的設計,還有秋闈,連帶之後田畝清丈那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局麵,老朱原本還想待到十月末,專門用來考察朝廷臣子的“避暑行程”,也就不得不提前終止,回家坐鎮。


    但他老朱一堂堂的開國皇帝,金口玉言。


    既定好十月折返的行程,怎麽能出爾反爾。


    思來想去,老朱隻得胡謅道:“妹子,待到蘇州府曲阜孔家清算事罷,秋闈一過,咱們也回應天府吧。”


    “避暑這麽久。”


    “咱想雄英了。”


    似是感受到了老朱的言不由衷。


    對老朱那拙劣的提前折返回宮的理由,馬皇後並不擠兌,而是笑著轉過身來,對視著老朱的麵龐,拍了拍他的手柔聲道:“好。”


    “正好給你好好辦個萬歲宴。”


    “往年你都借著國庫空虛的名頭,每每借機敲打朝臣;今歲起,標兒培植了自己的人手,對治理朝政也有了些心得。”


    “如今國庫收支有度,內帑也有了些家底。”


    “今年的萬歲宴,你便全了標兒的一番孝心,好生操辦一回吧。”


    “妹子…”


    老朱不由得抬起頭,望著這個相伴自己多年,不知吃了多少苦頭,如今也已生了華發,眼角皺紋,卻仍在心心念念勸慰自己的妻子,心中不知升起了多少愧疚。


    微微攥緊了自家妹子的手。


    千言萬語,最終也隻化作了一個字。


    “好。”


    ………………


    大明宮,禦書房。


    看著還未臨朝就早早將自己召來,還一臉愁眉的朱標,常升忍不住打了個哈切道:“姐夫,不就是一個孔家,至於麽。”


    “原本昨日我就想加個班給你一氣說完的。”


    “你非說要考慮一下。”


    “這種事又不可能放到朝堂上議論,更不能讓天下讀書人攪和進來,隻能一棍子打死,蓋棺定論。”


    “你權衡權衡孔家存在和消失的利弊不就結了麽。”


    朱標也是難得的露出了一張臭臉。


    沒好氣的說道:“你也知道孔家地位非凡事,牽扯甚廣,當初你算計孔家時也不事先與孤打個招呼,還得孤一夜睡不好,心裏總盤算著如何查漏補缺,平息孔家衰敗後的不良影響。”


    常升伸手搓了搓臉,輕車熟路的從旁給自己斟了一壺好茶入肚,精神著辯駁道:“當初官學校訂時,不是和姐夫你商量過了麽。”


    “當時說的是利用孔家的聲譽為推廣官學作保。”


    朱標登時搶白道:“何時說了要打壓孔家,讓孔家衰敗了!”


    論治國才學,他或許不如常升遠矣。


    可論到博文強記,十數載如一日的沉浸學習,對這種事關重大的事情,他可是近乎過目不忘的。


    “沒說麽。”


    “興許是我記得事太多,忘了。”


    常升也不在這個事上糾纏,甩鍋道:“對孔家安排的改變,這不是計劃趕不上變化麽。”


    “論起來還得怪叔伯。”


    “要不是叔伯打著籌糧的名義逼的咱們清丈田畝,我也不至於這麽快對孔家“動刀”。”


    看著毫不將孔家放在眼裏,就好似在討論一個不起眼的棋子般的常升,朱標的雙目一凜,目光幽幽的反問道:“這麽說來,“清算”、“打壓”孔家,升弟也早已心有腹稿嘍。”


    麵對著朱標審視般的質詢,常升倒是毫不避諱。


    徑直點頭道:“對啊。”


    “你可知,那是天下讀書人簇擁的聖人嫡傳!”


    小朱分外頭疼的反問。


    他的一身學問大都來自宋濂,宋濂是儒學的集大成者。


    小朱自然也算儒家的堅定擁護。


    也正是因為如此。


    他也更能領會到儒學對整個封建王朝深入骨髓的影響力。


    如果不是身為皇嗣,加之老朱的悉心教導,打壓清算孔家的計劃大概壓根都不會出現在小朱的選項裏。


    而麵對小朱的警告,常升態度也少有堅定的說道:“但那是在宋朝。”


    “自北宋消亡,曲阜孔家為金人、元朝世修降表時,他們就不配聖人嫡傳這四個字了。”


    “孔學是曾代表儒學。”


    “但儒學早就不單單隻是孔學了。”


    “儒學的權威,更不該掌握在一家之手。”


    “大明以武立國。


    “對如今的大明,曲阜孔家早就失去了那層糊弄人的金身,卻還想一邊端著大明的碗,一邊繼續擺他高人一等的架子,更妄圖重新竊取儒學的解釋權。”


    “這樣的曲阜孔家,不要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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