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陵城,這兩天因虎牙軍主力轉移東進新豐。


    所以城內部分百姓出逃返回鄉裏,也有的跑入山區避難。


    司隸校尉的使者先黑熊一步來到這裏,以至於黑熊一拳打空。


    看著城門大開,率領官吏、守兵出城,跪在道路正中請罪的杜陵令,黑熊頗感鬱悶。


    此刻日落西山,光線昏黑。


    可能是即將步入八月的原因,天還沒黑,就有一陣陣來自南麵的清冷山風刮來。


    杜陵吏士眼巴巴等候著,鍾繇的使者也說:“前京兆尹通賊,罪不及各縣長吏。今又查無實證,可本地官吏也難以自證清白。如何選用,將軍自決之。”


    黑熊審視這個使者,總覺得這是一種來自鍾繇、關中官吏的示威。


    自己的軍隊可以破城,鍾繇的公文也可以破城。


    尤其是給前任京兆尹扣上通賊大罪之後,京兆尹各縣長官其實很脆弱。


    他們當官的依憑是許都朝廷的信賴和授權,現在鍾繇代表著許都朝廷。


    “既然難以自證清白,那我就暫時派軍監管。”


    黑熊也不看那使者臉色,側頭看王威:“王營督,你即日起兼任杜陵令、尉之職。上任後,當以安撫百姓為重,但也不可疏忽。袁氏使者往來流竄,其中不乏本地冠姓子弟。”


    至於征發輔兵、徭役這種事情,沒必要當場細說。


    等王威站穩腳跟後,再以輕微的體力勞動進行徭役動員,借此將青壯人口控製在手裏。


    王威出列拱手:“仆領命。”


    黑熊又說:“不可侵擾士民,軍管期間不得飲酒,不得向本地衣冠、百姓索要宴席、錢糧之物。”


    “喏!”


    王威再次應下,這是安撫百姓,也是警告他遠離本地士人。


    當心一起吃酒,把腦袋吃沒。


    隨著黑熊說罷,他的親兵就上前從杜陵令、尉身上取來印信,一並交給王威。


    黑熊又看縣令的掾屬班底,想了想就說:“你們隨我一同去新豐,我會請司隸校尉派人與我一同審查諸位。這樣既能杜絕奸細,也能還諸位清白。”


    這些人神情凜然,口中說是,紛紛答應。


    隻要司隸校尉派人介入一同審查,也不至於冤枉他們。


    不見鍾繇使者反對,黑熊轉身登上戰車:“那就走吧。”


    三十幾名杜陵縣府官吏相互看看,遲疑間,就見王威授意,十幾個士兵出列去驅趕。


    這些官吏隻能兩手空空,帶著佩劍,簇擁著縣令跟隨出發,至於縣尉則是孤身行走。


    縣令、縣尉都是外地人,縣府官吏都是本地人。


    此外還有個本地人充任的縣丞,左右看著身邊僅存的十幾張熟麵孔,不由長歎一聲。


    被強行弄走的縣府三十幾人,才是杜陵的精華人口。


    把這些人弄走,暫時代理的王威再從本地選拔一批落魄士人暫時代理,這杜陵就算是變天了。


    鍾繇使者眼睜睜看著這一切,也是無可奈何。


    比起最壞的那種假設,縱容黑熊做大已經算是可以接受的結果了。


    使者作為一個關中人,見黑熊連杜陵城門都不入,還要連夜返回新豐,心中多少有些觸動。


    起碼這位虎牙將軍不貪圖享樂,也沒有折騰杜陵士民的心思。


    被折騰的,就是本縣核心官吏團隊。


    夜幕漸漸降臨,黑熊這支百餘人的隊伍舉著火把,緩慢向新豐趕路。


    車輛輕輕顛簸,從杜畿那裏受到的氣也消散了大半。


    想要做的事情太多了,現在千萬不能著急。


    一定要盡可能溫柔的掌控京兆尹各縣,這是一個形象工程,是要做給關中其他地區吏民看的。


    隻要不影響絕大多數人的生活,又能對外打勝仗,以現在關中人的心態,大多數人是能忍受的。


    出去流亡數年,吃了那麽多苦,隻要沒有切身的利害關係,誰又肯背井離鄉?


    最關鍵的是,武關道已經落在自己手裏了!


    關中百姓,除了逃亡漢中外,再無其他選擇。


    一夜趕路,等到新豐時,許多官吏的腳掌已經起了水泡,也有的被夜風吹刮有了感冒症狀。


    這時候天色啟明,安排熬煮薑湯後,黑熊就返回城樓抓緊時間休息。


    比起城內相對奢華的縣府宅邸,他更喜歡狹隘的城樓,睡在這裏有一種安全感。


    等他再次睡醒,先是翻閱積攢的軍書。


    見趙雲、孫乾已經到了新的上雒縣,與自己的中壘營匯合,今天啟程。


    黑熊想了想,當即捉筆,分別向伊籍、劉琦、劉備書寫關中的情況。


    特別是袁氏企圖擁立長安天子的計劃,黑熊也不清楚這個計劃是袁尚的,還是其他人的。


    鍾繇說的有鼻子有眼,以袁氏過往的行為來說,得到長安擁立新天子幾乎是一種必然手段。


    這個事情關係太大了,理應告知伊籍和劉琦;至於劉備,若是真要擁立新天子,劉備不可能放任他的好門生袁譚攻占關中。


    攪亂關中,讓曹操無法獲取西州的人才和馬匹,時間一長,曹操的劣勢就會暴露,越難以隱藏。


    產馬源頭有許多,可進入中原的固定渠道就那麽幾條。


    卡死西線,曹操正在建設的虎豹騎,隻能成為猴版。


    虎豹騎很重要,他想步步為營困死袁尚,就必須掌握一支精騎,以求在野戰中製衡袁熙增援的幽州騎兵部隊。


    虎豹騎無法成型,那等到袁熙率領幽州精騎南下解圍時,曹操隻能被動固營自守,無法出營野戰。


    隻要野戰,就要陷入劣勢;一旦戰敗,幽州精騎銜尾追殺。


    當年曹操殺死多少河北降軍,那幽州精騎就能殺回來。


    對劉備個人而言,他在許都朝廷那裏有著深厚的根基,隨時可以取代曹操。


    他跟長安天子不熟,長安朝廷若出現,對劉備的壞處更明顯。


    除非他返回中原的希望渺茫,才會考慮其他。


    再說了,那麽多人追隨他輾轉各地,心中有那麽一口氣在支撐。若真輕易倒向新立的長安天子,劉備的部屬不會嘩變,但那口氣就散了。


    所以,趙雲這支客軍,大概率是可以信任使用的。


    擋住袁譚的第一波攻勢,趙雲就可以帶著戰利品回南陽去了。


    書寫完畢,黑熊親自做好泥封,蓋印。


    幾個親兵將燉好的濃白骨湯、麥餅送來,黑熊站在女牆垛口用餐,不時遠眺風景。


    自己發展的太快了,之前還能一起吃飯的劉曄、宣良都留在了南鄉;銜接關中、南鄉的商雒令司馬芝更是從陌生人直接委以重任。


    各方麵都不熟,需要磨合。


    還有長史陳震以及他手裏的一營士兵,其中近半是袁氏舊部。這些人寧願離開劉備,也要跟著陳震。


    不是自己、陳震魅力、威望高,這是袁氏的影響力。


    所以與袁譚對峙期間,陳震還得留守南鄉。


    陳震能分得清輕重,可那些袁氏舊部就不好說了。


    留在這裏,陳震是排序前五的存在;若是長安新天子確立,這個龐大體係內,陳震是個不值一提的小人物。


    河北方麵積攢了那麽多的高資曆人士,新朝廷確立後,這些都是人上人,哪有陳震的位置?


    等驅逐袁譚後,跟袁尚取得正式溝通渠道,再讓陳震帶著最後的民戶北上。


    江湖就是這樣,自己前腳打袁譚,同時跟牽招書信聯係;後腳再跟袁尚談笑風生……這都是很正常的。


    鍾繇這裏也是如此,在這個人擺脫危機之前,是可以暫時信任的。


    戰場上隻要弄不死彼此,那就有聯絡感情的必要。


    或許劉備、曹操之間,偶爾也會派人送點蜀錦、零食、稀奇古怪給對方。


    吃著骨湯泡麥餅,黑熊又覺得身邊應該專門養幾個能說會道的朋友,平時跟隨左右說學逗唱,吃飯時也能解個悶。


    豢養佞臣,大概就跟養寵物一樣。


    隻是有的人養呢養呢,就被佞臣或寵物控製了。


    想了想黑熊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等甄宓抵達就好了,吃飯會有些滋味兒。


    吃飯間,就見東邊馳道上駛來一支車隊。


    車隊大概三四十輛車,百餘人簇擁押解,服裝也是雜亂。


    同時還簇擁著一杆白布旗子,看不清楚具體。


    很快外圍巡哨的騎士快馬而來,登上城牆,奉上一卷帛書:“渠帥,是鄭令所派,為渠帥進獻糧秣。”


    黑熊翻開帛書,見帛書末端蓋著鄭縣縣令李息的印,內容是昨夜收到司隸校尉的傳檄,他才幡然醒悟,因受張時的蠱惑,為沒能第一時間拜會虎牙將軍一事而致歉,他深刻認知到了自己的錯誤。


    所以先派人送來府庫中的舊糧,等他征收完秋季新糧後,會親自帶著糧食來請罪。如果期間虎牙將軍相招,他會放棄各種公務,來新豐拜謁、請罪。


    書信內容很是誠懇,措辭很是謙卑。


    如果昨天的杜畿是個雙手叉腰向後仰著頭、鼻孔朝天的模樣,那這個人則弓腰俯身還低著頭。


    怎麽看,都覺得有問題。


    黑熊總覺得這個人會在征收秋糧之際完成人力動員。


    征收秋糧是一個縣裏的大型工作,同時農耕也結束,人力富餘又空閑,很適合乘機動員、武裝。


    想了想,對身邊幾個親兵笑說:“這是好事呀,款待對方。就說我很滿意,讓李息今天來見我。”


    “是!”


    親兵們也感到喜悅,本地人如此歡迎和支持,他們的工作也輕鬆。


    像昨天,大部分隨行親兵都累癱了,現在還在營地裏呼呼大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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