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我得為我這破爛不堪的人生做點什麽。


    我得狠狠地報複他們每一個人。


    這樣,我的心理才能夠平衡。


    沒錯,我是這樣想的。


    為此,我想了一個殘酷的辦法。


    我將憑著自己這張勉強還能看得過去的皮囊,將如兒勾引走.


    我要約她一起私奔,讓董家顏麵全失。


    最後,就在如兒滿心期待的時候,我便將她殘忍拋棄。


    這就是我的計劃。


    不出所料,我用精湛的演技,和這張具有迷惑性的皮囊,將如兒迷得神魂顛倒。


    當我提出要與她私奔的時候,她雖然猶豫膽怯,可在我的慫恿下,她答應了。


    真是單純的姑娘。


    但是,她才是那個最可恨的人吧。


    不是說過,會一輩子記得我嗎?


    為什麽都這麽久了,還是沒有認出我來?


    每當想起這件事,我便如萬蟻噬心,心如死灰。


    可就當我以為,一切都會按照自己的計劃來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在我和她相約私奔的那天,我被如兒的母親,也就是白夫人攔住了。


    在這一刻,我似乎已經能夠預料到自己的結局似的,感覺有種荒謬可笑之感。


    我這樣惡毒的、毫無人性的、被仇恨蒙蔽雙眼的人,終於,老天也看不下去了嗎?


    白夫人給了我一個誘人的條件,白銀萬兩,來換如兒的位置。


    我本應該答應的。


    我本應該答應。


    因為,如兒,可是我最恨的人啊。


    白銀萬兩,也可以稍微彌補一些,我整整十二年來的痛苦和淒慘。


    我張了張口,在心裏瘋狂地催促自己答應下來,可是一想到如兒的純真的笑臉,我就像被蠱惑了一樣,一個字也說不出。


    我突然猛地明白了一件事。


    我,在受到了這麽多傷害之後,似乎......還是個好人?


    這究竟是幸運,還是不幸呢?


    我竟然既不是個純粹的壞人,也不是個純粹的好人。


    所以,我注定會傷痕累累。


    在麵對那些酷刑的時候,我痛嗎?


    毫無疑問,我是痛的,這也顛覆了我的認知,原來世間竟然有這麽痛的東西,是能讓人冒出冷汗,將衣服全部淋濕的痛苦。


    我在意識模糊的恍惚之間,甚至在想,她究竟還有什麽手段來對付我。


    當我以為,經曆重重酷刑的我,終於可以死去時,沒想到,卻有更大的酷刑在等待我。


    當那些貪婪的男女,因為我而得到快樂時,我看著他們扭曲而醜陋的臉,好像是見到了地獄。


    如果人間是這樣的,還是叫我永不超生好了。


    我的意識越來越模糊,看著頭頂蒼白的燈光,在我毫無血色的臉上暈出蒼白的光圈。


    我的眼前,出現了如兒的溫柔的笑顏。


    “鏡如哥哥,你發現沒有,我們的名字好像啊!”


    “而且我們長得也好像啊!”


    “如果你走丟了,我就可以用自己的樣子去找你!”


    “我喜歡和鏡如哥哥在一起,我要給鏡如哥哥生娃娃。”


    ......


    我記得她對我說過的每一句話。


    可是,她將我忘得一幹二淨。


    還有哥哥......


    雖然在僅有的記憶中,他對我總是冷冰冰的,但是我在心裏知道,他肯定是個溫柔的人,他也發自內心的,愛著我這個弟弟。


    至於......為什麽我會這麽說?


    如果你知道了真相,請不要告訴我,好嗎?


    有時候,能被一輩子蒙在鼓裏,何嚐不是一種幸福呢?


    我寧願抱著可能不存在的愛活下去,也絕不能接受那些赤裸裸的、凍人心扉的真相......


    這樣的話,在臨死前,我還能欺騙自己,


    如兒愛著我,


    哥哥愛著我,


    母親愛著我。


    而他們,也一輩子被蒙蔽在真相中,他們的親人,隻是去了一個童話般的地方,在那裏沒有絲毫痛苦的長眠。


    這樣,已是最好的結局。


    就給彼此,留下最後的體麵吧......


    眼前所有的畫麵都變成黑白,我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彎起一抹嘲諷而淒涼的笑意,眼角似乎有眼淚流落下來。


    “他好像......沒有呼吸了?”


    “真晦氣,肯定是你剛才折騰得太狠了。”


    “在我之前的人可是你,別想推脫責任......”


    在嘈雜和謾罵聲中,我的呼吸漸漸消失。


    耳邊隱約響起一段曾經聽過的,無比悲傷的語調,似乎是誰在吹響玉笛,好像在為我唱響喪樂似的。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壺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


    ......


    “人生難得是歡聚,惟有別離多......”


    人生難得是歡聚,


    惟有......別離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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