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接過介紹信看了一眼,立即露出笑容說:“啊,新來的大學生,歡迎啊歡迎!”說著站了起來,放下手中的活計,對王一鳴說,“你跟我來,去見見處長,看他怎麽安排。”那兩個背對著辦公室門口的人,這個時候,也轉過身來,好奇地看著王一鳴,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王一鳴也衝他們點了點頭,笑了笑,算是打過了招呼。然後就轉身跟著那女人,走出房間,到了對麵一個門牌上寫著處長字樣的房間。那女人敲了一下,還沒等裏麵回應,就推開門,走了進去。


    裏麵是個寬大的房間,足有三十個平方米,靠牆是一排排的鐵皮櫃子,上麵掛著鎖。辦公桌子後麵,坐著一個年紀40歲左右的男人,偏過頭,往門口看著。


    那女人甩著手,高跟鞋一陣哢哢聲,就走到了桌子前,把手中的信放到辦公桌上,看著那中年男人,說:“姚處,新來的大學生,來報到的。您看怎麽安排?”


    那姓姚的處長看了王一鳴一眼,立即站了起來,熱情地伸出手,握著王一鳴的手使勁地晃了晃說:“好,好,歡迎啊歡迎!我們辦公廳又來了新生力量,這一批共三個,都是大學畢業生,在學校都是學生幹部,個個好樣的,你是第一個報到的。來,來,先坐下,聊聊!”說著把王一鳴讓到沙發上,又對著站在那裏的女人說,“小於,快倒杯水,給剛來的小王!”


    王一鳴這才知道,這個女人原來姓於。倒完水,那女人衝王一鳴笑了笑說:“你先和處長聊聊,有什麽事情,再找我,我叫於豔麗,負責你們這些大學畢業生的接待工作,有什麽別客氣。”說完就走了出去。


    王一鳴坐在那裏,喝著水,和處長隨便地聊著天。處長問了問,王一鳴在學校裏學的什麽專業,有什麽特長,對什麽最感興趣,對今後的工作,有什麽要求。


    王一鳴知道,在自己的檔案裏,這些都有相當詳細的敘述,這個姓姚的處長,也可能去學校,看過自己的檔案了,但因為檔案還沒有轉過來,處長看的檔案又多,對具體的哪一個人呢,他對不上號,所以才又問了問,想加深一下印象。


    王一鳴就告訴他,自己是省裏的名校——清江大學中文係畢業的,自己在學校裏是校報的副主編,最擅長的是寫文章,對文學、哲學、曆史都有興趣,也有一定的研究。對於自己的工作,沒有什麽要求,領導叫幹什麽就幹什麽,服從命令聽指揮。


    姚處長聽了王一鳴的敘述,邊點頭邊說:“好,好,我就喜歡你這個態度,年輕人,有文化,又很謙虛。這很好。到省委辦公廳工作,不比別的地方,這是我們整個清江省的心髒,我們能夠在這裏工作,為省委領導服務,不管幹什麽,都是非常光榮的事情。我們一定要嚴格要求自己,謙虛謹慎,不驕不躁,兢兢業業地為領導做好服務,為領導服務,就是為人民服務。因為領導忙的都是關係著全省人民的大事情。作為剛參加工作的大學生,你們這些新來的,一定要有這個覺悟的。等過幾天,你們幾個全部報到後,我們人事處還要專門抽出時間,對你們進行培訓。好吧,我帶你去見一見權副秘書長,他分管秘書處,從你的檔案情況看,我們認為先把你放在秘書處比較合適些。那裏離領導更近些,你一定要加緊學習,盡快熟悉情況,學好為領導服務的本領。”說著,就拿起桌子上的電話,撥了一個號碼,等電話通了,他就說,“權秘書長,我是姚建功,新來了一位大學畢業生,您有時間嗎?我帶他見見你。”等得到答複後,他立即站了起來,對王一鳴說:“走吧,我帶你上樓去,見見秘書長,認識認識,明天你就可以正式上班了。”


    王一鳴站了起來,又提起手中的行李。姚建功說:“行李你就先放在小於辦公室,等一會兒你還要下來,她還要帶你去後勤處,要一間宿舍。”


    王一鳴提著自己的行李,進了對麵的辦公室,衝於豔麗笑了笑說:“你好,於姐,我的行李就先在你這裏放一下啊,處長讓我見一見秘書長。”


    於豔麗衝王一鳴點了點頭,說:“放那吧,沒問題,等一會兒你還有事情要辦呢。”說著衝王一鳴笑了笑。王一鳴這一次仔細看了看她的笑容,覺得這個女人,對自己的第一印象還真是不錯。人長得也漂亮,不知道是什麽背景,她才能到省委機關工作。


    跟著姚處,王一鳴上了這座辦公樓的二樓,在樓梯的東麵,找到了一個掛有副秘書長牌子的房間,姚處輕輕地敲了一下門,裏麵就傳來一聲:“請進。”姚處推開門,帶著王一鳴,一前一後,走了進去。


    王一鳴看長長的辦公桌後,坐著一個頭發稀疏、年齡有50歲出頭的男人,鼻梁上架著一副高度近視的眼鏡,那玻璃鏡片一圈一圈的,度數可能在七八百度,這樣的眼鏡,即使在大學裏,也是很少見得到的。


    隻見那個男人,麵無表情地看了姚建功一眼,又掃了王一鳴一眼,上下打量了一下,說:“新來的?”


    姚建功忙笑了笑,說:“秘書長,他叫王一鳴,是我們辦公廳這一次特意挑選的大學生。”說著又轉回頭,衝王一鳴擺了一下手,說,“來,小王,快見過權秘書長。”


    王一鳴忙迎著權副秘書長掃過來的目光,露出討好的表情,點著頭說:“您好,秘書長!您好!”


    這個時候,權副秘書長才慢騰騰地站了起來,象征性地伸出手來,握了王一鳴的手,軟綿綿的,晃了一下,說:“到辦公廳來寫材料,這個差事不好幹哪!小夥子,你要有思想準備啊,等你幹兩年你就懂了。”


    王一鳴不知道怎麽接他的話,隻好站在那裏,傻笑著。姚處忙接過話茬,說:“是啊,是啊,在辦公廳,數這個給領導寫材料最辛苦了,耗費腦力不說,還經常加班加點,吃飯睡覺,都不能保證。看著整天坐那不動彈,但隻有懂行的人才知道,幹這個最耗費精力,也最辛苦。況且,別人幹這個,還幹不了,領導不滿意,隻有權秘書長出馬,省委趙書記才放心。別人寫的材料,根本不符合他的胃口。所以權秘書長才大才小用,親自操刀,離開了權秘書長,這辦公廳,不知道今後怎麽過啊!小王,你剛來,還不了解,權秘書長,是省內知名的一支筆,我們省委的大材料,像省委常委會的決議、公報,和趙書記的絕大部分講話,都出自權秘書長的大手筆。你一定要多向他學習,多請教,爭取寫出好的文章來,為辦公廳爭光添彩!”


    王一鳴什麽也不懂,也不知道說什麽好,隻能是臉上堆著笑,一個勁地不住地點頭,說:“好,好,我記住了,記住了。多學習,多請教!”


    又隨便寒暄了幾句,姚處見差不多了,就說:“秘書長你忙,我們就不打擾了。”


    權副秘書長也不客氣,擺了擺手,說:“好,你們去吧,我還有事情忙,有空常來坐坐啊!”說著又坐回到自己辦公桌後麵的藤椅裏。


    王一鳴又衝他點了一下頭,發現權副秘書長已經低下頭,看著自己辦公桌上的材料,根本就沒有注意到王一鳴的動作。王一鳴覺得,他真是有急的事情要忙,於是立即悄悄地退到門口,輕輕掩上他辦公室裏的門,跟著姚處,又走到樓梯的西麵。王一鳴看到,上麵都是秘書們的房間。幾十個房間,上麵的牌子都寫著秘書一處、秘書二處、文電處、打印室,等等。


    在一個掛有處長室的房間門口,姚建功門也沒敲,直接推門就進去了,邊走邊衝裏麵大聲說:“何處長,你的人來了。”


    王一鳴隻好跟著他,進到房間裏頭。就見房間裏已經站起來一個40歲左右的男人,留著偏分頭,穿著一件深藍色的中山服,胸前的口袋裏,掛著一支鋼筆。白皙的皮膚,鼻梁上架著一副近視鏡,斯斯文文的,個子不高,不到一米七零,他看了一眼王一鳴,連忙熱情地伸出手來,使勁地晃著說:“歡迎,歡迎,你就是王一鳴吧?清江大學的,中文係的高材生。”


    王一鳴說:“是的,處長知道我?”


    何處長說:“我也是清江大學畢業的,中文係,不過比不了你這個大學生,我們那時候,都是推薦上大學,工農兵學員。但再怎麽說,我們都是校友嘛。”


    姚處長忙解釋說:“小王,就是何處長向領導提出的,到你們係選的大學生。你是學校推薦的第一個,我們看了檔案,各方麵都不錯,就要了你。”


    王一鳴連忙說:“太感謝了,感謝了,我今後一定要好好工作,不辜負領導的希望。”


    何處長扶了扶眼鏡的鏡框,說:“大家都是兄弟,能夠到一起工作,就是緣分,以後我們一起幹,有什麽事情互相商量,不要客氣。”說完又問了問王一鳴的住處安排沒有。


    姚處長說:“還沒有,等會兒讓於豔麗帶他去後勤處,要一間宿舍,先住下來,食堂那裏,也安排好,解決了吃與住的問題,安定下來再上班。”


    何處長拍了一下王一鳴的肩膀,說:“先不急,安頓好,把生活上的事情先處理好,明天後天再上班,都行。有什麽事情,可以隨時來找我。正式上班後,我再給你安排辦公室,不急。去吧,先處理好自己的事情。”


    王一鳴隻好跟著姚建功,又下了樓。姚建功安排於豔麗,帶著王一鳴去一趟後勤處,安排住的地方,吃的地方。


    王一鳴跟著於豔麗,提著自己的行李,一再說:“麻煩你了,於姐。我這一天,給你添了不少麻煩。”


    於豔麗說:“千萬別客氣,這就是我的分內工作,今後大家就是辦公廳裏的同事了,用不著客氣。”


    到了後勤處,找到管住房、管食堂的工作人員,登記之後,王一鳴就領到了一副鑰匙。工作人員小李,一個20歲出頭的小夥子,領著王一鳴,先到省委機關食堂,登記了一下,領了一遝飯票。因為王一鳴還沒有發工資,隻能是先記賬,到月底發了工資,再從工資裏扣除。然後七扭八拐,就找到一棟三層的樓房裏,上到三樓,在走廊的盡頭,上麵一個寫有316的房間。小李對王一鳴說:“就是這間房,你打開看看吧!”


    王一鳴掏出鑰匙,打開一看,房間挺大的,足有二三十個平方,放著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一個床鋪,和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床鋪上是一套軍用被褥,看著是新的,房間裏收拾得幹幹淨淨。王一鳴看了,非常滿意。對小李說:“挺好的,挺好的,謝謝你了兄弟。”


    小李說:“不用客氣。對於你們這幾個剛上班的大學生,領導交代過,要特殊照顧。一個人一間房。還要買好新被褥。其他的上班的,都是兩個人一間房,我上班三年了,還是和別人同住一間宿舍。我是軍人轉業,比不得你們,有文化,受優待。”


    他的話讓王一鳴感到有點不好意思,但又不知道怎麽安慰他,隻好說:“謝謝兄弟,謝謝兄弟。”


    小李走後,王一鳴關上門,在床上躺了躺,打量了一下自己的這個房間,又在房間裏來回走了幾圈,感覺還是非常滿意。剛上班,就有了自己獨自生活的空間,況且是在省城裏,是在省委大院裏,這對於王一鳴,簡直是太出乎意料了。在大學裏,他知道,那些畢業參加工作好幾年的人,想在單位要一間房子,都是非常困難的事。學校裏那些資曆淺的講師、助教什麽的,長期住集體宿舍,都談戀愛好多年了,都無法結婚,最迫切的問題,就是找到一間屬於自己的房子。


    而自己,一大學畢業,這個問題就順利解決了,想什麽時候睡覺就什麽時候睡覺,想幹什麽就幹什麽,這實在是非常幸福的事情。睡了一會兒,王一鳴就走出門,觀察自己剛剛到達的這個地方的情況。他先在走廊的盡頭,找到公共衛生間,去了一趟,洗了手。然後,又走下樓,圍著省委大院這個院子,花了一個多小時,轉了一遍。


    他看到,在這個院子裏,有食堂、大禮堂、籃球場、商店、洗澡堂,甚至連郵電局都有。一幢幢的樓房,有新的,有舊的,大多數是三層的樓房,紅磚的牆壁,挑起的屋簷,房子寬大、厚重,是那個時代最好的建築了。有的是拿來辦公的,有的是供領導幹部居住的家屬樓。在這個大院子裏,進進出出的人員,可能有上千人。


    對於王一鳴這個沒見過多少世麵的農村孩子,這是一個全新的世界,這裏麵的一切,對他都是新鮮的。這裏麵的人,是生活在這個社會的頂層的。他們的生活,是王一鳴以前從來就沒有接觸過的,他對此充滿了好奇。


    傍晚,他在食堂裏打了一份飯,端著飯盆,準備拿回到自己的宿舍吃,在路上,正好碰上了出去買菜回來的於豔麗。


    王一鳴連忙站了下來,熱情地叫了一聲:“於姐。”


    於豔麗早就看到他了,知道他是去食堂打飯了,就說:“小王,打飯去了?”


    王一鳴說:“是,於姐。你買菜去了?”


    於豔麗說:“是,食堂的飯每天就那幾個花樣,沒有變化,我還是喜歡自己做飯吃,等有時間,請你去我家坐坐,吃吃我炒的菜。我家就在你的宿舍後麵,13棟203,有空去啊!”


    王一鳴連忙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說:“好,好,有空一定去,一定去。”


    回到宿舍,邊吃飯王一鳴邊思忖,自己在省城裏,確實也不認識什麽人,除了自己留在省城裏工作的那十幾個同學和學校裏幾個關係還不錯的老師,自己幾乎沒有什麽人可以來往。這個於姐,對自己的印象不錯,對人也熱情,況且同在一個大院子裏生活,有什麽事情,真是可以請她幫幫忙的。


    王一鳴上班後,就開始了按部就班的秘書生活。先是參加了人事處的培訓,學習保密製度,怎樣辦文。


    然後在何處長的領導下,就開始接觸機關的具體事務。處理來文、來信、來電、來訪。好在他有基礎,文筆好,腦子好使,上手很快,幾個月過後,就成了秘書處的一個比較得力的秘書。


    有的大的材料,何處長也讓他參與參與,平常裏工作不忙的時候,他就自己主動學習,主要是看省委趙書記的講話材料,揣摩文章的立意、布局和主要觀點。對整個清江省的省情、民意,都在另一個全新的高度上,有了理解。


    沒事情的時候,他也喜好在院子裏轉轉,散散步。省委大院裏到處是參天的大樹,有些古木都有幾百年的樹齡了,樹圍都有幾米粗,在這樣的樹下,就是夏天,周圍是三十多度的高溫,站在樹下,立即有一種清涼的感覺。


    王一鳴散步的時候,幾次碰到於豔麗,帶著一個三歲的小男孩,旁邊跟著一個30歲左右的男人,王一鳴判斷,這是她的男人。那小孩,就是於豔麗的兒子。果不其然,於豔麗一看見王一鳴,都會熱情地打招呼。然後對自己的老公說:“這是王一鳴,我們辦公廳剛來的大學畢業生。”


    對王一鳴說:“小王,這是我老公,孫廣明,在省人民銀行工作。”


    王一鳴忙禮貌地和孫廣明握了握手,又抱了抱他們的兒子,誇了一句:“你看你們兒子,長得多好啊,把你們的優點都繼承下來了。”


    王一鳴會說話,自然於豔麗和孫廣明都高興,熱情地邀請王一鳴沒事情的時候,到家裏坐坐。


    一個星期天的晚上八點,王一鳴想想沒有什麽事情了,就給他們的兒子買了點吃的東西,什麽餅幹、糖果之類的,到了於豔麗的家裏,登門拜訪。恰好他們一家三口都在,看王一鳴真的來了,手裏還帶著東西,自然是分外熱情。


    王一鳴進門口就看到,他們的家是兩室一廳,麵積雖然不大,也就是六七十個平方的樣子,但在這省城裏,尤其是在省委大院裏,擁有這樣一套屬於自己的房子,也是非常令人羨慕的事情了。家裏有一台黑白電視機,這也是那個年代非常金貴的東西,一般的家庭,根本想都不敢想。可見於豔麗兩口子的生活水平,在普通人之上。


    於豔麗忙熱情地倒茶,招呼著王一鳴坐下,吃水果,聊天,幾個人天南地北地閑扯著,自然是越聊越投機。那個年代,人還非常淳樸,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不像如今牽涉了那麽多的利益關係,反而是不好相處了。


    無意間,於豔麗就問了王一鳴一個問題,說:“我看你都是一個人散步,星期天還是到食堂打飯,你還沒有女朋友吧?”


    王一鳴在大學裏,雖然表現好,學習好,長相也不錯,但因為家庭是農村的,家裏條件差,平時裏穿的衣服,都是落後過時的東西,比不上那些城市裏的孩子,穿得也高檔、時髦多了。有的人甚至都戴上了手表,上海牌的,一塊都需要一百多塊。在農村裏掙工分,一家人幹上一年,也掙不了一塊手表的錢的。


    這樣的差別,就讓王一鳴感到有些自卑,他覺得,自己和那些城裏的孩子,更是沒辦法比。自己兄妹多,父母都是農民,手裏沒什麽錢,有時候連吃飯都成問題。自己和弟弟二虎上學,已經讓家裏不堪重負了。好在考上了大學,國家免費不說,還發生活補貼。自己的生活費用靠國家就可以解決了,弟弟也考上了省裏的師範學院,基本上不用家裏管了。但兩個妹妹,三妮和四鳳還在讀書,需要花錢,對於父母,都是不小的負擔。自己隻能是好好學習,到時候分配個好的工作,盡快幫助父母,解決家庭的苦難。


    所以他沒有心思談戀愛,沒有主動追求過哪個女同學,也沒有接受哪個女同學的追求。現在於豔麗問了自己,他隻好如實回答說:“於姐,我還沒有談過戀愛,沒有女朋友。”


    於豔麗一聽,就更興奮了,說:“那更好辦了,我給你介紹個行不行?我妹妹,大學三年級,等下個星期天,我介紹你們認識一下。她在清江大學經濟係,和你還是校友呢!你都有什麽條件,說來我聽聽看。”


    王一鳴說:“我一個農村孩子,剛畢業的窮大學生,能有什麽條件?就是要求對方人品要好,知道孝順父母,賢惠就行了。至於長相,有個一般就可以了,我也沒有過多要求。”


    於豔麗說:“別謙虛,別謙虛,我看你不錯的。大學畢業,長相不錯,小夥子一表人才,工作又好,有文化,又懂事,不就是家庭窮點嗎,那有啥?時間長了會好的,就這麽說定了啊,我妹妹,人挺不錯的,等你見了就知道了,比我還漂亮。就是瘦了點,不要緊,女人嘛,等結了婚,生了孩子,自然會胖起來的。我結婚前也瘦,現在不是胖起來了嗎?”說著看了孫廣明一眼,說,“是吧,我們結婚時,我還不到90斤,等生了小龍之後,體重一下子就到了110斤了。現在還得控製著飲食,怕再發胖。”


    孫廣明點了點頭,對王一鳴說:“是,是,她們三姐妹,都偏瘦的,沒辦法,閨女像爹,你看小龍外公的體型,都57歲了,還風度翩翩,一點也沒有肚腩,不像那些廳局長們,一個個大腹便便,個子不高,褲腰不少,有的褲腰都趕上褲子長了。”


    “廳局長”,王一鳴一下子敏感起來,整個清江省不過就是幾十個廳局長。姓於的廳局長,隻有於開山一個,他是省長助理、省財政廳長,在省政府組成人員的名單上,他的排名是很靠前的,直接排名在幾個副省長之後,在省政府秘書長之前。


    上班這兩個多月,王一鳴除了處理公文,沒事情的時候,他就一遍又一遍地翻辦公廳發下來的那些電話號碼本,熟悉各個部門領導的名字,尤其是各個省委領導,省政府,省人大,省政協的領導,他們的職務、稱謂、在省級領導幹部中的排名順序。這是每一個辦公廳的秘書,首先要掌握的東西。那些地市級一把手,市長、市委書記和省直機關各個部門一把手的名字,也是掌握的重點。


    所以,王一鳴迅速明白了,於豔麗很有可能就是省長助理、省財政廳長於開山的女兒。當然現在還不能開門見山地問,那樣顯得自己沒城府,太急功近利。但從於豔麗的長相、氣質,和她的工作情況來看,她絕對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兒。


    雖然表麵上裝得不露聲色,但王一鳴心裏還是一陣激動,畢竟他沒有經曆過這樣的事情,這個事情太重大了,這或許是他王一鳴此生最大的轉機。如果和於豔麗的妹妹談了戀愛,能夠最終順利結婚的話,那麽他王一鳴一下子就成了大官的上門女婿,這對於他這樣的農村孩子,該是多麽天翻地覆地變化啊!以後的事情還會起什麽變化,簡直是無法預料啊!


    從於豔麗家裏出來後,王一鳴心潮澎湃,他還是有點不相信,自己的運氣會這樣好,工作解決了,戀愛也要解決了,如果於豔麗的妹妹長得像她本人一樣,那樣漂亮,自己也是沒有什麽挑剔的了,況且人家的家庭,又是那麽好。他唯一擔心的,就是這個於豔麗的妹妹,會不會看得上自己,人家是高幹子弟,公主脾氣,和自己這個農村子弟,有著天壤之別。這是他心裏忐忑不安的地方。這一個星期,他是在萬分不安的等待中度過的,心裏七上八下的,幹什麽都集中不了精力,辦文也出了幾次差錯,挨了幾個老秘書的一陣批評。


    對這個,他也沒有放在心上,自己剛來,是個新人,什麽都不熟悉,需要向老同誌們請教。辦錯了事情,挨別人批評幾句,沒有什麽。自己又是一個沒有任何家庭背景的孩子,在這個大機關裏混,沒有任何人為你撐腰說話,自然你就沒有牛氣的資本。什麽都要看別人的臉色行事,這是很自然的事情。


    有時候何處長安排他,到權副秘書長辦公室裏送材料,有時候一天下來,進進出出幾趟,也沒見權副秘書長站起來,和他正兒八經地點個頭。上廁所時偶然碰上權副秘書長,他的臉,總是繃得緊緊的,像是隨時要下雨的陰天。王一鳴向他點頭,他有時候看見了,也裝作沒看見,鼻子裏都不會哼上一聲。


    其他的副秘書長和辦公廳的副主任,王一鳴算了算,有七個,有的隻是在開會時見過麵,有的走到走廊裏或者院子裏,碰上了,王一鳴露出笑臉,準備提前向領導打招呼,但雙肩擦過的時候,王一鳴才發現,人家根本就沒正看他一眼。自己的表情,都是浪費的。或許人家根本就沒有在意你是誰。


    省委秘書長、辦公廳主任喬遠方,根本就不在這座樓裏辦公,他和各個省委常委,在後院還有一棟專門的三層樓,那裏戒備森嚴,是不準隨便出入的。像王一鳴這樣的普通秘書,根本就沒有機會出入那樣重要的辦公場合。就是送文件,也輪不到他。


    省委辦公廳的秘書二處,是專門為各個領導服務的秘書集中的地方,他們才是有資格隨時出入常委樓的。這些領導秘書,是整個辦公廳秘書們中的最高等級。他們在領導身邊服務,一個一個,器宇軒昂。偶爾到這邊辦公廳的樓上辦事情,王一鳴看他們,穿著打扮,都是料子很好的中山服、夾克衫,是當時最新、最時髦的款式。手中的公文包,都是皮質很好的,一看就是高檔貨,名牌,一般人用不起的。他們的皮鞋,也是擦得黑又亮,走起路來,個個挺直著腰杆,非常有氣質。


    那些處長們見了這些領導秘書,立即矮了半截,一個一個,堆滿著笑臉,嘴裏說著恭維的話,拍著肩膀,“兄弟,兄弟”地叫著,有的還隔三差五地,約這些秘書們吃吃飯,打打牌,通融通融感情,目的是通過秘書和領導拉近關係,讓秘書向領導吹吹風,等有了提拔升職的機會,會想得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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