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早朝,費征雁就和嚴以琛忙活開了。雖說軟禁陸驍隻是做一做樣子,但做戲還得做全套,費征雁調了大理寺官兵百餘人,把將軍府圍個嚴實。嚴以琛看著挺好笑,以陸驍的身手,他要是想出去,這些個人估計攔不住,更何況到目前為止,這位爺還沒回來呢,這是圍了個寂寞。


    嚴以琛湊到費征雁眼前,笑眯眯地,費征雁讓他有屁快放。


    “大人,這將軍府就交給我來守,如何呀?”


    費征雁哼哼了兩聲,“你想得美,案子不要查的?今天下午就出發,和我一道去南詔。”


    嚴以琛在心裏呐喊,又出去?又要離開案卷閣?那我啥時候才能動手啊?“大人啊!我才剛從臨水回來,大理寺的被窩還沒睡熱乎啊!”


    “我管你被窩睡沒睡熱,此次出巡查案,人是要多多的帶,你就別想跑了。那邊匪患雖平,但各個寨子之間紛爭不斷,情況複雜,咱們這些人手,不知道夠不夠用。”費征雁又愁上了,歎著氣看名錄。


    嚴以琛知道留在帝都是沒戲了,垂頭喪氣往大理寺走。


    走在半路,正碰上葉渡清,手裏提了一大堆東西。葉渡清昨天剛昏睡過,今日醒來後把鋪子的租金都收好了,便來找嚴以琛。


    “拿的什麽呀?”嚴以琛好奇地看著那對盒子和紙包。


    葉渡清把這一堆東西塞給他,“給你的,都是吃的。”


    嚴以琛兩眼放光,一個個看,什麽臘肉糖果點心,應有盡有的。


    “收租的時候鋪子老板給的,別的我沒要,就拿了點吃的,想著你應該愛吃吧。”


    嚴以琛道謝,心裏狂笑。眼瞅著晌午了,他就把這些放回大理寺屋裏,與葉渡清一道吃飯去。吃飯時,他和葉渡清聊起帝都這幾天的事情,葉渡清聽了南詔的事,也很驚訝。


    “兩千多人都被開膛破腹?如此殘忍。”葉渡清吃的差不多了,放下筷子。


    嚴以琛把嘴裏的飯咽下去,點頭,“而且啊,能在兩個時辰內殺掉這麽多人,就兩種情況,一是有一支軍隊,二是有一個或幾個武功極高之人。”


    “但是關嵬騎全部陷入了昏迷,那裏還會有別的軍隊嗎?”


    “南詔那麽一點大,太守手下也就一千人?武功都一般,哪有膽子幹這事兒。”


    “那你懷疑陸驍嗎?”葉渡清問他,“以他的身手,或許能做到。”


    嚴以琛把剩下的菜都劃拉到自己碗裏,拌飯吃,“他的身手幹成這件事是差不多,但我看這人脾氣雖臭,人品還可以,要不大人也不會想法子幫他。再說,他挺精的,想幹壞事也不能這麽招搖吧。”


    葉渡清端著茶杯點頭,南詔啊,聽說是個有意思的地方呢…想著想著,他就問:“那個,我能去嗎?”


    “啊?”嚴以琛往嘴裏扒飯呢,冷不丁被他這麽一問,灌了一口茶水把飯順下去,“你有興趣跟我一起去查案子?”


    葉渡清沒完全想好,“嗯…好像不合規矩。”


    嚴以琛其實挺高興,笑著說:“別管合不合規矩,你要是真想來,我一定歡迎。”


    “真的可以嗎?不會很麻煩你們吧?”葉渡清從小到大是老家和師門兩頭跑,貴公子平日除了練功和幫長輩跑腿,也沒別的事幹。在臨水和嚴以琛一起查案的幾天,他有一種從未有過的充實感。


    “等下和我一起回大理寺去,我將你引薦給費大人,他應該也會欣賞你的。”


    費征雁吃過飯,看著林鷺寫下的物資清單,想著還有沒有疏漏。這時候嚴以琛回來了,他眼睛盯著書案,招手讓他過來,“小嚴啊,你拿這單子找老季,讓他上街采買一些藥包,賬上的錢要是不富裕,就先賒著。”


    嚴以琛接了單子,把身後的人拉過來,費征雁打眼一瞧,真是個俊秀公子。


    “這位是?”


    “大人,這是在臨水認識的葉渡清葉公子,天一老人的高徒,正巧他來帝都辦事,想著引薦給您認識認識。”嚴以琛之前就和費征雁提過他,大理寺卿知道他在臨水幫了不少忙。葉渡清行了一禮,自我介紹了一下。


    費征雁起身把他拉起來,“老夫久仰天一老人的大名了,今日得見他的弟子,真是不凡呐。”


    嚴以琛趁熱打鐵,“大人,葉兄對南詔疑案挺有興趣,問我能不能同去。正好我們大理寺缺這麽一個武功高強之人,葉兄如果能一起,那是事半功倍,大人您看如何?”


    這也合了費征雁的意,帶上一個與嚴以琛交好的葉渡清,相當於多一個免費保鏢嘛,何樂而不為?他看葉渡清和嚴以琛差不多年紀,身上帶著那股未入名利場的清透純粹氣質,很是讓人舒服。


    “葉公子,老夫自是求賢若渴,但外出辦案不是兒戲,條件艱苦就不說了,還常常陷入危險之中,如果把你牽扯進去,那可怎麽好呢?”費征雁還是想的多一些,如是問道。


    葉渡清隨師父在江湖上走動過,惡人小人見過不少,回答說:“費大人,大理寺辦案公允,替天行道,我若是幫的上忙,就是替我家人積福。”


    嚴以琛在一旁幫腔:“大人大可不必擔心葉兄的安危,當今江湖上的年輕一輩,哪有幾個打得過他的。”


    費征雁撚了一把胡子,“行!那老夫就放心了,葉公子,還請多多照顧!”


    目的達成,嚴以琛和葉渡清謝過了大理寺卿,往外走去找後勤老季。老季正在賬房門口發愁,手裏一遝子采購清單。嚴以琛把這一張遞給他,老季愁上加愁。


    “季叔,這是怎麽了?大人要的物資還剩多少沒有買到?”


    老季把清單展開,一卷長長的紙都拖到地上去了。“賬房上的銀子吃緊了,但這些物資又是必須要的,我正琢磨怎麽勻一勻,先把東西買了再說。”


    葉渡清常看家裏點賬,意識到大理寺是真正的清水衙門,每一分錢都是花在正地方上。這回外出太著急,朝廷撥的銀子沒那麽快下來,於是就吃緊了。“還有多少東西沒有采買?”他問道。


    老季不認識他,撿了幾張紙出來,“還有這麽多呢,我看今天是走不了了。


    葉渡清拿了單子過來,看了一遍,對嚴以琛說:“你在這等我一個時辰,傍晚之前可以出發。”


    嚴以琛目送他拿著清單走了,和老季大眼瞪小眼。


    “這誰呀?”老季不明所以。嚴以琛和他介紹一番,不知道葉渡清要幹嘛,隻好守在這等著。


    與此同時,宇文奕寧在長信宮中快速翻看著葉渡清的信息。他自小就一目十行,那麽厚一冊筆錄,像翻畫冊一般看過去了。


    一個影衛從門外進來,李熊聽了他的話,過來對奕寧說道:“這個葉渡清要和嚴以琛一起去南詔,過一會兒大概就出發了。”


    “他去做什麽?”奕寧皺著眉,把這冊子合上,沒發現葉渡清與皇室或自己母族有一丁點的關係。


    “他不是和嚴以琛交好嗎,兄弟情深?大理寺卿看中他武功高,也就同意了。”


    “他武功有多高?”


    李熊撓頭,“我也沒和他打過,不過真要打起來,我應該不是他的對手。”


    奕寧有些驚訝,“你比他大上不少,打不過他嗎?”


    李熊的臉抽搐了一下,“這不是年齡的問題,陸驍也比我小,你看我打得過他?”


    “好像也在理。”奕寧站起來,煩躁地在屋裏走來走去。橙香睜著橙黃的大眼睛左右搖頭看他,不知道自己主人在煩些什麽。


    奕寧停下來,抓起桌上的冊子卷起來,“備馬車,我也去南詔。”


    李熊一口老血就要噴出來,“我的祖宗,你去南詔?陛下能同意才見鬼了。”


    “誰說我要告訴他了。”奕寧回裏屋翻衣服,挑出來幾件沒那麽富貴的,甩在床上。“快去,我和他們一塊走。不許反駁我,要不算你抗命,扣俸祿!”


    一個時辰後,八輛拉貨的馬車浩浩蕩蕩地駛來,停在了大理寺門口。徐崇在門口站著呢,看這陣勢眼睛瞪得溜圓。這些馬車都是長途跋涉使用的,相較於普通的更結實耐久,拉車的馬都更加壯碩。


    趕馬車的漢子跳下來,喊徐崇:“兄弟,這是你們大理寺要的馬車和貨,誰來接手?”


    徐崇讓他等一會兒,急忙跑去找大理寺卿。


    費征雁和嚴以琛出來一看,好家夥,那單子上列的東西有這麽多?再說了這馬車是咋回事兒?


    趕馬車的漢子把車撂下,頭也不回就走了。過了一陣,葉渡清才不緊不慢走回來,看了一下這幾輛車,感覺還比較滿意。


    “葉兄,這是單子上的貨?”嚴以琛指著問他。


    葉渡清點頭,“都買齊了,你看看。”


    費征雁小跑著查看每一輛馬車,嘴角咧到耳朵根,何止買齊,那是買多了!


    “那這車……”嚴以琛拍拍馬脖子。


    “哦,貨物不好往回搬,順便買的,不如直接趕著這些馬車去吧,更平穩。”


    費征雁現在是有點局促了,這八大車東西,庫裏的銀子根本不夠還的,“這…小葉啊,這些一共是?”


    “大人不必憂心銀子的事,也沒有多貴。大理寺的銀兩,用在各個官人的補貼上就好。”葉渡清確實沒覺得貴,他爹這回給他的零花錢也就才用了點零頭。


    費征雁熱淚盈眶,什麽保鏢啊,這是財神爺!嚴以琛扶額歎息,這是什麽花錢如流水的大少爺。


    “太好了太好了,徐崇啊,你快吩咐下去,全部收拾妥當之後,咱們就開拔!”費征雁蹦蹦跳跳的,紅光滿麵。


    葉渡清對他們說道:“我在帝都還有些未了的事務,就不和你們一起出發了。我騎馬腳程快,不如在南詔碰麵。”其實他是怕和嚴以琛等人一道出行,會暴露了自己的症狀,就提出分頭行動。


    嚴以琛有點遺憾,這一路沒有人作伴了,不過也無妨,等到了南詔再聚也是一樣。


    臨近傍晚,帝都百姓在大理寺門前駐足。威武莊嚴的門前,二十餘輛馬車蓄勢待發,後頭還有兩百精兵騎在馬上,披銀灰甲胄。大理寺卿一身正紅官袍,迎風而立,後有二十侍衛,左右站著大理寺少卿與寺丞,好不威嚴。


    嚴以琛還騎那匹黃驃馬,他給這馬起了個名字,叫桶。林鷺聽這名字都想笑,聽說是因為它太能吃了,又不長肉,純是飯桶。徐崇悄悄說,這是馬隨主人,一個性質。


    嚴以琛牽著馬,指著一輛車問林鷺:“哎,那輛馬車不是咱們的吧?”


    林鷺也看見了,正覺疑惑,兩人一起上前,問車內何人。


    趕馬車的那人從上邊跳下來,咧嘴一笑。此人生的高大粗獷,下巴上一圈青灰胡茬,額頭有一道疤,看著是個剛健的漢子。林鷺顯然認識這人,嚇了一跳,對著馬車行禮,看嚴以琛傻站著,踹了他一腳,“寧王殿下。”


    嚴以琛一愣,寧王?也先跟著行禮。車簾子被挑開,宇文奕寧露了臉,笑著說:“林寺丞,許久不見了。”


    “您這是?”林鷺滿臉疑惑。


    “沒什麽,暫時在這停一下車馬。”奕寧狡黠地笑了,“我一會兒要出去狩獵。”


    嚴以琛心想,我信你個鬼,後麵走過來的費征雁也是這麽想的,苦著臉扒在窗口勸他,但哪裏勸得動?他這是鐵了心要去的,親爹來了也沒有用。


    費征雁正在那苦口婆心呢,嚴以琛一扭頭又看見另外一個不該出現在這的家夥。費征雁的馬車上坐著個一身黑布衣的車夫,拿鬥笠遮了麵孔,往這邊看來,這不陸驍嗎?


    嚴以琛默默地拽費征雁袖子,把他頭掰過去。費征雁翻了個大白眼,“那個也勸不住,我要再說,現在就被打暈塞車裏了。”


    宇文奕寧認出陸驍,有點打怵,但來都來了,還能打道回府嗎?那未免也太丟麵子了,就對費征雁說:“我不是寧王,我是帝都商賈人家的公子,出來雲遊和你們順路的,知道嗎?”


    是是是,你說啥都對,誰讓你是寧王,官大一級壓死人。費征雁耷拉著老臉,一聲令下,隊伍在夕陽下啟程,前往南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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