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國,都城。


    飛廉一身戎裝走進大殿,發現殿內空蕩蕩的隻有皇帝和一個持著托盤的太監,托盤上裝著一個盒子。


    整個大殿寂靜無比,隻有飛廉一步一步踏進大殿的聲響。


    “相父,你來啦。”


    皇帝於龍椅上正襟危坐,雙手平鋪放在扶手上,眯著的雙眼帶著一絲笑意,語氣平緩。


    “陛下突然叫臣來所為何事?”飛廉不卑不亢開口,抬頭仰視著坐在那位子上的年輕人。


    皇帝低頭俯視著他,眼眸半睜半閉,輕聲道:


    “朕想向相父討要一物。”


    飛廉眼睛微微眯起,他能感覺到皇帝的龍椅背後有著某種氣息,那是他熟悉的妖族氣息。


    事實上他早就發現了,在先皇還在的時候,他就感受到那股氣息了。


    隻是現在,那股氣息似乎若有若無的鎖定住他,更是完全不加遮掩。


    這般的明目張膽,像是在無聲告訴他什麽。


    一時間,飛廉心裏竟是生出某種悲涼之意。


    他從先皇在世時就一直苦口婆心勸說,這些妖族餘孽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結果先皇就是不聽,到最後更是聽從這些餘孽的建議,自己把自己玩死了。


    沒想到這新皇登基後,又和這些妖族攪和在一起!


    真是……再氣就會爆炸!


    他在西邊天天和萬妖國打仗,沒想到自己的老巢就和另一波妖族攪和在一起。


    飛廉不免想到了紀嘯熊,那隻老熊莫名其妙當了太上皇,現在更是在海邊養老天天烤生蠔吃……


    同樣都是四大名將,怎麽到他這兒,既要頂著前線的壓力打仗,然後還要天天擔心自己的家被偷?


    忽然間,飛廉就有些心灰意冷了。


    他輕歎道:


    “陛下想要何物?”


    “那半塊鎖妖玉。”皇帝平靜開口道。


    飛廉眼眸緩緩閉上,雙拳慢慢握緊。


    大殿的門窗不自覺被狂風吹得打開又關上,鐺鐺作響,燭火也瘋狂燃燒,光線忽明忽暗,帷幔更是呼呼被吹飛!


    “呼——”


    一陣陣狂風從不知名處吹起,整個大殿內就像是突然出現八級大狂風般。


    隻有皇帝高坐那龍椅上,佁然不動。


    “嘩啦嘩啦!”


    數十名帶刀侍衛從各個角落衝出,鐺鐺鐺抽出腰間佩刀,直直指向飛廉,一時間金屬鏗鏘聲不斷。


    “你們都退下。”皇帝慵懶地擺擺手。


    帶刀侍衛於是又迅速退回角落,轉眼就消失不見,像是從未出現過一般。


    “陛下!”


    飛廉身上的狂風依舊,他上前一步,地麵頓時出現層層龜裂。這個距離,他可以一拳就將皇帝轟成碎片。


    他大聲道:


    “那鎖妖玉關係人間未來!若是將那妖物放出,你可知會死多少人?整個人間都會陷入萬劫不複!”


    他說得鏗鏘有力,語氣裏更是帶著一絲隱隱的哀求。


    皇帝眼眸微垂,輕聲道:


    “若是涼國沒了,人間又有什麽存在的必要?”


    飛廉氣道:


    “那些餘孽究竟答應了你什麽,會讓你給出鎖妖玉?”


    “它們答應朕,日後那妖物出來,會保我涼國存在,也不屠戮我涼國子民。”皇帝緩緩開口。


    飛廉怒道:


    “臣也可保涼國不滅!隻要給臣五年時間!臣必然能突破到下一個層次!不!兩年半!隻要兩年半!那時此局可解!”


    飛廉的聲音到後來都隱隱有些沙啞,更是帶著一絲哀求,


    “陛下連……連兩年半都,都不能給臣嗎?”


    皇帝閉上了眼,過了片刻也猛地睜開眸子,眼中怒意不斷,他大聲道:


    “朕憑什麽給你兩年半?就憑你現在這半死不活的樣子?受了紀火一拳,現在走路都在嘔血!兩年半?你就真能到下個層次?”


    “你要朕拿什麽相信你!?”


    “朕不知道妖族不足與謀?”


    “朕不知道那妖物出來人間會怎樣?”


    “朕要守著涼國!守著這個涼國!朕又能如何?你要朕如何做?”


    說到後來,皇帝更是連連拍著扶手,拍得黃金打造的龍椅都隱隱變形。


    大殿內陷入寂靜。


    飛廉胸膛起伏不斷,身上的風也時大時小。


    他是真想一拳把這個皇帝轟死,隻是他不能,他是涼國的大將,是飛廉將軍。


    是這個國家的守護神。


    “即便如此,臣也不能將那鎖妖玉給陛下。那東西太過危險,臣是涼國的將軍,亦是人族,無法做出這種惡事!”飛廉閉上眼,緩緩道。


    皇帝麵無表情地揮揮手,一旁早就瑟瑟發抖的太監急忙上前,哆哆嗦嗦地打開托盤上的盒子。


    盒子裏,放著一截髒辮和一顆青色珠子。


    飛廉僅僅掃了一眼,就渾身一震。


    “哈哈!”


    “哈哈哈哈哈!”


    “原來你在這兒等著我呢!”


    “難怪你這般有把握!”


    “陛下啊陛下!臣真是小覷你了!”


    “哈哈哈哈哈哈!”


    飛廉大笑著,笑得很大聲,笑得聲音悲涼,笑得眼角都有些氤氳。


    皇帝平靜道:


    “前些日子,朕已經派人將相父的發妻和愛子接到安全處,相父的愛徒也無事,隻是路上波折了些,掉了截頭發。”


    “盒中有顆狂風內丹,相父吃下,傷勢自然會痊愈,甚至實力大增,紀火不足為慮,金雞關之危也可解。”


    “好好好!好好好!”飛廉大笑著拍手,嘴裏哆哆嗦嗦胡言亂語:


    “陛下到現在還記掛著臣的傷勢,記掛著金雞關的戰事!臣惶恐,臣感激涕零!臣……哈哈哈哈哈哈!”


    他一把扯下脖頸上掛著的玉佩,放在盒中,然後拿起狂風內丹。


    見到玉佩到手,皇帝緊繃的臉總算緩和了些。


    “陛下!”


    飛廉看著坐在高位上的皇帝,忽的雙手作輯,深深一禮,疲憊道:


    “臣年事已高,已無再戰之力。此間事了,請陛下應允臣攜妻兒告老歸鄉,做個閑散俗人。”


    皇帝眼眸微垂,深深凝望著站在下方的臣子,那是跟著先皇打天下的大臣,是他們皇子的相父。


    此時的飛廉將軍,看著卻有些佝僂。


    皇帝的嘴唇微動,一字一句吐道:


    “準了!”


    “多謝陛下恩賜!”


    飛廉再次深深一禮,轉身大步離開,化作一道狂風,頭也不回朝著金雞關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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