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這話,剛剛太後已經聽過一遍了。現下皇上當著如懿等幾位小輩的麵再說一遍,太後隻覺得怒氣上湧,幾欲目眩。


    可自打上一次東巡之時,欽天監預言出了孝賢皇後之死,皇上就對星象格外信重。太後也不便開口轉圜。


    皇上做事果決,即刻命人將舒嬪送回儲秀宮去。更是著重說了,今後讓舒嬪少來慈寧宮。


    言下之意,就是舒嬪的孩子若要交給太後撫養,太後便不能再住慈寧宮了。


    若是太後依舊住在慈寧宮,那為了避開衝撞,就得斷了養那孩子的念頭。


    太後團著拳頭,壓抑著胸口憋悶的一股氣,麵上依舊慈藹道,“皇帝思慮周全,那便如此吧。”


    待眾人都出了慈寧宮後,太後才怒極,將手中茶盞,直接掃落在地。


    滾燙的茶水混著破碎的瓷片在地麵綻開,太後這才稍稍緩回了些氣。


    “福珈,去查查這個欽天監怎麽回事。好端端的,竟敢阻撓哀家?”


    福珈斟酌著說道,“太後放寬心,奴婢這就派人去查。


    隻是,自從訥親大人死後,咱們在前朝的人手也受了阻礙,怕是得耽誤不少功夫……”


    “是啊,哀家的人,不是自己作死,就是被旁人拔除。再這樣下去,哀家可真成孤家寡人了。”


    太後冷笑自嘲,福珈隻得幫她揉捏著肩膀,安慰道,“不過是一個不知男女的胎兒,太後何必這般放在心上。


    奴婢說句僭越的話,太後不如換一換思路吧。”


    “換思路?”


    太後疑惑出聲,福珈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道,“誠妃娘娘從前就愛與您談論佛法,如今有了身孕,更是日日誠心念佛。


    打從江南一回來,她便送了一盒金佛香到慈寧宮來。說是南方名產,一炷百兩,她特意尋來孝敬您呢。”


    “哦?她竟這般有孝心?”太後轉念一想,眸子總算回暖了不少。


    “誠妃有孕,又有孝心。這樣的妙人兒,皇上也該多放些心思在她身上的。”


    儲秀宮中,粉色的影簾輕紗層疊而低垂,意歡身著一襲雪青色海棠伴月粵繡旗裝,斜斜地靠在床邊。


    皇上倚坐在床邊,滿眼深情款款的陪了意歡半日,如今見她轉醒,這才借由批閱奏折之名,放心離開。


    得皇上相伴時,意歡依舊是一副冷情模樣。可待如懿進來時,她眼底真摯的笑意卻再也遮擋不住。


    “皇後娘娘……”


    見意歡從床上坐起,意圖行禮,如懿忙向著床邊快走兩步,輕摁下了她的肩頭。


    “你如今月份大了,這些虛禮,該免就免了吧。”


    “禮數可免,可皇後娘娘對臣妾的幫扶,臣妾心中感激,是不可少的。”


    意歡含著一汪眼淚,盈盈的看向如懿。


    “若無娘娘的法子,臣妾怎能從太後手中保住孩子,一勞永逸呢。”


    今日意歡得知太後召見,便提前吃了許多的糕點。待到太後宮中時,又刻意飲了不少茶水。


    胃裏被填的滿滿當當的,又灌了不少水。待意歡下跪時稍一彎身子,自然就很容易的吐了出來。


    這已經是意歡能想到的,在盡量不傷害自己腹中胎兒的前提下,最直接有效的方式了。


    而如懿那邊,也已經通知了欽天監,提前去向皇上稟報星象有異,埋好了禍端。


    再後來,皇上在慈寧宮裏說的那些話,都被“暈厥”過去的意歡聽了個清清楚楚。


    天知道她是多麽極力的克製,才沒讓自己笑醒過來。


    “隻是……皇後娘娘何必要這般幫臣妾。臣妾說到底,也沒能為娘娘做些什麽。”


    回過神來,意歡有些謹慎的說著。


    如懿噙著淡如浮雲般的笑意,道,“雖然你沒有為本宮做什麽,可你的母家在朝堂上卻幫了本宮父兄不少。


    不然,就以他們自身的能力,若無人幫扶,怎能像如今這樣快速在朝堂站穩腳跟?


    雖說皇上最忌諱後宮幹涉前朝,可到底咱們都是凡人,血肉親情,誰能免俗。”


    意歡了然的點頭,“娘娘這般說,臣妾心安了不少。”


    見意歡戒心消散,如懿眸光微閃,一抹狡黠之氣轉瞬即逝。


    她略帶深意的說道,“舒嬪,孕中最忌多思了。


    你且安心養胎,若是想要報答本宮,以後總有機會的。”


    皇上在養心殿批閱奏折,有些勞累,便起身想去禦花園散散心。


    鑾駕還未行多久,便途徑永壽宮,聽得裏麵似乎有人在唱曲兒。


    皇上一時有些驚異,止了鑾駕,李玉乖覺回應,“永壽宮裏現下住著柔常在和麗常在。


    這曲調兒聽著似乎是吳儂軟語,應當就是兩位常在小主了。”


    皇上已經許久未曾見過她們二人的綠頭牌了,如今再度提起,追念之餘倒多了幾分陌生的新鮮感。


    “這曲兒聽得不夠真切啊。”皇上狀似感慨的歎了句,李玉會意,立馬招手示意擺駕永壽宮。


    自從宮中那一對兒姐妹花複寵之後,皇上每月光臨後宮的時日明顯增多了起來。


    有時興起,幹脆在永壽宮批起了折子,當真是陷入了溫柔鄉,流連忘返了。


    很快,原本的常在姐妹,就被晉封成了柔貴人和麗貴人。晉封速度,直逼原先的令貴人魏嬿婉。


    如懿知道,姐妹花自然有姐妹花的好處,其中的侍寢方式和房中樂趣不足為外人道。


    如懿不僅不曾出手阻止,反而迎合著皇上的意思,對於內務府暗中給永壽宮裏一直送的暖情酒和鹿血飲,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當做不知。


    還是後來,皇上去給太後請安行禮的時候,體虛暈眩了一瞬,才被旁人察覺,被那藥酒傷了元氣。


    太後命福珈親去斥責了永壽宮。


    到底是太後舉薦的人,雖然有過,可終究隻是被罰了半月的禁足思過,不痛不癢。


    倒是在合宮嬪妃去慈寧宮拜見的時候,太後對著如懿好一頓冷臉。


    “身為皇後,不盡勸誡之責,算是失職了。皇後雖為繼後,可也要多學學孝賢皇後的賢惠品德才是啊。”


    知道太後這是故意給自己沒臉,如懿也懶得辯駁,隻在麵色上微微黯然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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