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男子緩緩轉身看向已經轉回來的三人,最終,目光定格在少女略顯稚嫩的臉上,薄唇微掀,淡淡的聲音拂過眾人的耳畔。


    “我看姑娘似乎並不遺憾。”


    “呀,被你看出來了。”棠溪琰故作驚訝地挑挑眉,目光落在黑衣男子清冷而又俊秀的臉上,清潤的杏眸裏閃過一絲驚豔。


    “都說暗河是地獄裏的惡鬼,倒是沒想到,你這隻鬼,長得還挺俊俏。”


    司空長風和錦衣少年汗顏地扶了扶額,頗為無語地對視一眼,都什麽時候了,還在調戲人家。


    少女的眼中沒有輕浮、癡迷、情動,隻有欣賞,純粹十足的欣賞。


    黑衣男子嘴角勾了勾,眼中卻沒有絲毫笑意,“姑娘謬讚了,我觀姑娘氣息渾厚,不似尋常之人,可偏偏姑娘瞧著麵生,敢問姑娘到底是何來曆?”


    西南道顧、晏兩家聯姻,攪入其中的勢力魚龍混雜,卻暫時形成了微妙的平衡,然而這個少女的出現,隱隱有打破平衡的趨勢,就是不知,她的來意對暗河來說,是好是壞。


    孰料,對麵的少女嫣然一笑,緩緩拔出手中的長劍,戰意盎然地說道:“想知道啊,那就打一架吧!”


    接著,少女又偏頭對身旁的兩位少年快速說了句,“你們找個地方躲好。”


    說完,還不等兩人回應,她就提劍衝了上去,鋒銳的劍尖割裂雨幕,錚錚劍鳴迎著弧形的劍意襲向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依舊冷冷的,從容不迫地轉動傘柄,旋身騰空避開劍意,滴落在傘麵上的雨珠匯成晶瑩剔透的珠簾,飛濺四方。


    棠溪琰手中的劍順勢改變方向追了上去,身姿翩然如風,手腕翻轉間,銀光劍影快如閃電,令人眼花繚亂,黑衣男子的身形同樣極快,風乍起,一黑一藍兩道身影化作道道殘影,騰挪跳躍,快得下方觀戰的人根本看不清兩人究竟在哪裏,唯有空氣中時不時響起的清脆碰撞聲,依稀間能讓人辨清位置。


    司空長風聚精會神地看著上方打鬥的兩人,聲音在哪響起,他的目光就迅速地移向哪裏,這種級別的對戰,對目前的他來說,至關重要。


    錦衣少年見狀,好奇地問:“你能看清?”


    “不能。”


    接著,司空長風勾唇一笑,“但受益匪淺。”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但,當兩個都以速度見長的人碰到一起,誰能更勝一籌,猶未可知。


    這種棋逢對手的酣戰,就是一場視覺盛宴!


    砰……


    劍鋒與傘麵一觸即分,兩道翩若驚鴻的身影重新映入眾人的眼簾,細瞧之下,還能發現黑衣男子的袖口,破了一道細小的口子。


    棠溪琰輕飄飄地落在地上,漫不經心地挽了兩個劍花,抬眸看向落在屋頂上的黑衣男子,似笑非笑,“閣下不是來試探我的嗎?怎麽不出全力呢。”


    黑衣男子微微含眸,看著下方氣定神閑的少女,淡淡地反問了句:“姑娘不也未用全力嗎?”


    棠溪琰唇畔漾起淺淺的弧度,讚同地點點頭:“說得也是。”


    “都說北離有兩大武學聖地,一是稷下學堂,二是雙峰。與稷下學堂的入世不同,雙峰弟子唯有問劍成功,方能下山,姑娘小小年紀便有如此實力,想必,是剛剛問劍下山的雙峰弟子吧。”


    不出意外的話,問劍成功的人,都是逍遙天境的實力。


    是個勁敵!


    “雙峰第六脈弟子,棠溪琰。”


    少女動作利落地把劍插回劍鞘,笑盈盈地又說了句,“禮尚往來,你的名字呢。”


    黑衣男子沉默片刻,“我叫蘇暮雨。”


    “蘇暮雨。”


    少女紅唇微微翕動,輕聲呢喃了一遍,臉上頓時綻開燦爛的笑容,清潤的杏眸裏盛滿澄澄笑意,“一個擁有劍意的殺手,你很有趣!”


    話罷,少女抬腳離開,兩位少年也連忙追了上去,一左一右地圍著她,嘰嘰喳喳地問個不停。


    蘇暮雨在屋頂上站了片刻,側眸瞥了眼少女遠去的背影,身形一閃,便已消失不見了。


    八年前,雙峰再次收徒的消息,竟是真的!


    錦衣少年又是驚訝,又是欣喜,“你真的是雙峰的弟子啊?”


    棠溪琰笑眯眯地回道:“如假包換。”


    “難怪你出現在酒肆時,我完全察覺不到你的氣息,如此一來,那便說得通了。”


    司空長風看向少女流暢又柔和的側臉,眼中閃過一絲戰意,“但是,早晚有一天,我會比你,更強!”


    “那我,預祝你成功。”棠溪琰偏頭看向司空長風,由衷地祝福道。


    “對了,小老板,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棠溪琰猛地想起此事,又偏頭看向另一邊的錦衣少年。


    “我叫白東君。”


    三人回到酒肆,白東君隨意地把傘丟在角落裏,司空長風有樣學樣,蓑衣和帽子也隨意地丟了上去。


    棠溪琰收攏傘骨,站在屋簷下,輕輕地抖去傘上的雨水,雨珠砸落在濕漉漉的青石上,輕和著綿綿細雨,奏成一曲千古絕唱。


    “真熱鬧啊。”


    少女垂首盯著青石上濺起的水花,清盈如玉的杏眸中含著清淺的笑意,細弱的呢喃聲破碎地消散在雨聲中。


    白東君取下腰間的酒壺,微微偏頭跟司空長風吐槽道:“我不過就是偷偷從家裏跑出來,想要清清白白的賣個酒罷了,結果連命都差點丟了,你說還有沒有天理了。”


    說完,抬手就喝了口酒。


    “噔噔噔……”


    沉悶的腳步聲在酒肆裏響起,司空長風猛地看去,就見一個黑衣男子手裏拎著一壇酒,提劍走了下來。


    這是晏家的護衛。


    “掌櫃的……”


    白東君循聲看去,嘴裏的酒猛地一口噴了出來,“噗,不是吧……”


    晏家護衛不緊不慢地走下樓梯,緩聲道:“小老板,怎麽才回來,這是去哪兒了?我還要跟你買酒呢。”


    “買酒?”


    少女清潤的嗓音宛若潺潺清泉緩緩淌過耳畔,“那你可能得排在我的後麵了,他還欠我兩盞酒呢。”


    晏家護衛目光緊鎖著緩步走來的藍衣少女,皺著眉頭問:“你又是誰?!”


    “無名小卒,不足掛齒。”


    司空長風和白東君不可置信地扭頭看向淺笑嫣然的少女,雙峰弟子都是無名小卒了,那他們算什麽啊?


    晏家護衛獰笑一聲,“管你是誰,今天你們都得死!”


    話罷,他將手裏的酒壇扔了過來。


    司空長風見狀,提槍橫掃,“砰”的一聲酒壇碎裂,澄澈的酒水如珠落玉盤灑向地板,棠溪琰拉著白東君,退到安全的地方,看著司空長風和晏家護衛你來我往的過招。


    白東君不解地問:“你不去幫忙嗎?”


    棠溪琰擺擺手,“小魚小蝦罷了,司空長風搞得定。”


    一杆銀槍在少年手中舞得虎虎生風,一招一式大開大合,打得晏家護衛節節敗退。


    “以你的槍法,不會是無名之輩,報上名來。”


    晏家護衛雙目圓瞠,提劍指向對麵的少年郎。


    司空長風的槍在地上頓了頓,哼笑一聲,“巧了,我還真是無名之輩。”


    長槍負於身後,司空長風傲然地抬起下巴,緩緩踱步,少年意氣風發。


    “我從小未見過父母,吃百家飯長大,睡破寺廟而活,未曾有過姓氏,更無人給過姓名,不過生來空空去也空空,也是不錯!”


    長槍翻轉,槍槍虛影劃破空氣,凜冽的寒光滑過槍尖,直衝晏家護衛的咽喉。


    晏家護衛瞳孔微縮,提劍格擋,兩人你來我往,騰挪翻轉間,司空長風自我介紹道。


    “我給自己取姓司空,也願化作長風,一去不歸!”


    “所以我叫司空長風!”


    唳!


    清越的鳥鳴驟然響起,司空長風騰空而起,長槍化作振翅的巨鳥,直指被打落在地的晏家護衛,浩大的聲勢嚇得晏家護衛微微後退,神色惶恐。


    千鈞一發之際,一把剔骨刀擋下了勢如破竹的一槍,兩股磅礴的內力碰撞間,氣浪直接將司空長風震退了回去。


    定睛一看,來人正是攤販屠夫。


    白東君緩步走到司空長風身邊,恍然大悟地開口說道:“原來你們是一夥的啊。”


    棠溪琰閑庭信步般踱步到白東君旁邊,拍了拍手掌,笑眯眯地發出邀請。


    “各位朋友們,來都來了,不妨現個身,出來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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